“哎呀,常宁穿这身真漂亮,到底年轻怎看都美。”康心雅不住称赞,一旁德妃也适时附和夸奖。
“皇后娘娘才美呢。”
“常宁要么不开口夸人,这一开口夸赞人,本宫怎么听心里都好生舒服。”康心雅笑吟吟,趁着厉璇下去端茶之际,她小声对连映瞳道,“择婿宴之前太后设了小宴席,单独请了她老人家看中的几名皇族贵胄,你可要瞧仔细了,若有看中的你只管告诉本宫,太后帮你做主。”
连映瞳心里叫苦,原来小宴的目的在此。
“皇后娘娘,我可不可以不去?”
既然太后设宴,又是关乎她的,慕容尉迟一定出席,想到他说给她的期限就在择婿宴席当年,要当众宣布封她为妃,连映瞳吓的手脚发凉。
偏巧太后突如其来这一招,她内心七上八下,心跳的几乎要破胸而出。
康心雅很为难,“这恐怕不太好吧,太后特意为你挑选的,成不成你总要去见个面。你几位叔父可都在,还有那些个别国皇族,你不能驳了太后面子。”
一听叔父都在,那玄之也会在场,慕容尉迟万一对玄之……
想了想,她咬牙道,“我去。”
她下了决定,目光不经意间触及一旁德妃,对方正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看,发觉连映瞳疑惑眼神,德妃忙低下头掩饰失态。
四妃之中德妃个性最温和安静,也不爱四处走动,她们见面不多也甚少说话,难得几句也是她说的多,德妃听着。
当晚小宴,连映瞳选了最不显眼的位子,正巧边上的人是德妃。
一见连映瞳,德妃首先笑笑便垂下头静坐不语,一点都不给她开口问话的机会。
连映瞳瞅着身边依次排开人,太后、皇后、萧贵妃,还有慕容尉迟的三位妃子……
奇怪,一向慕容尉迟最宠爱萧贵妃,很多时候两人一并出现入席,今天萧贵妃却单独一人坐在太后身边。
不消片刻,慕容尉迟出现,今日他身边的女子却是连映瞳从未有见过。
一袭天青色长裙,如雨后一碧如洗的天空。
女子身形高挑纤细,裙裾随风摇曳,娟秀的容颜略施粉黛,其实她不用刻意打扮,与生俱来的清冷华贵气质足胜过一切修饰。
天青色极少有人穿的好,尤其是穿的好看,她却穿出那份飘逸空灵,何止添色,简直夺了在场众妃嫔的光彩。
今日的慕容尉迟也令连映瞳觉得哪里不一样,他看女子的眼神温和安静,女子轻扶他的手,两人并无言谈,相对而视,好似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能获知对方心中所想,言语仿佛成了多余。
女子眼里好似也不见众妃嫔,仅对太后行礼,然后依着慕容尉迟坐下,女子的手始终被慕容尉迟轻握在掌心,她不时对他一笑。
“湄姐姐,许久不见,你身子好点了吗?”康心雅反倒自降皇后身份主动对女子打招呼。
女子唇边掠过一点轻笑,对康心雅略微点头,随即她瞧了连映瞳一眼,转而望向慕容尉迟。
“常宁你过来。”慕容尉迟对她吩咐道。
连映瞳起身时,无意发现德妃视线正从女子身上移动撞向她,带有一丝怜意。
她不免多看女子几眼,其实她和慕容尉迟身边的女子并无相似地方,为什么德妃这么打量她?
“湄儿,这是常宁郡主。”慕容尉迟亲昵称呼女子。
女子眼神清冷仔细瞧了连映瞳一会儿,随即她对慕容尉迟笑笑,摊开他手掌,在他掌心写划。只听慕容尉迟宠溺笑道,“你呀。”
连映瞳不解两人到底说了什么这么好笑,慕容尉迟似乎也忘记她站在眼前,只在意女子在掌心写了什么,还是女子眼神示意,他才意识到她。
“怎么还站着,回去吧,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懂规矩。”淡淡一句,与之前的他判若二人。
连映瞳不知哪里做错,又见两人举止亲密仿若无人,她被喊过来被人一番打量不说,又莫名其妙的被他说一顿,心里委实不舒服。
怏怏回到座位,德妃在座下伸手拍拍她,小声道:“她是辛嫔,闺名一个湄字。”
辛湄,辛嫔娘娘,九嫔她见过,唯独她面孔陌生,看她年纪应该入宫有些年头,可自己从未听过,就连皇后康心雅对她也颇有敬意。
她再瞧向慕容尉迟那方,女子视线掠过连映瞳,目光泠泠,随即她笑着偎依慕容尉迟肩头,清冷的人儿一副甜蜜得宠的幸福模样。
萧廷芳心里早觉得不舒服,萧太后不动声色告诫她不要有失仪态。
“今儿是好日子,你再不喜欢辛湄也得忍着,要知道她对皇上的何等重要。难道你想常宁永远留在宫中,等着有一天坐上你的位子吗?!”
萧廷芳暗自咬紧牙关,再看康心雅,她神情自若,心头虽气也必须忍住。辛湄不足为惧,反倒是常宁那不要脸的小狐媚子,因为她远兮离开南溟去了大漠也许终身难回,因为她,萧廷芳无辜流掉了皇子,多天不见小狐媚子日益漂亮,勾魂的眼神毫不避忌缠着皇上。
萧太后对萧廷芳表现实在失望,见到远处走来的人时,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碧霄,淮秀。”
连映瞳神色一怔,先是小心偷瞄不远处正浓情蜜意的慕容尉迟,见他心思还放在辛湄身上,视线迫不及待望着进来冷峻面容的人,自然忽视掉紧跟一起的慕容淮秀,她眼里只容下玄之。
几天不见他瘦了,眼眶下淡淡一抹暗青,两人视线相交,慕容碧霄眼底温柔一现,随即很快避开她目光,神情冷然不带一丝笑容。
未料她一系列动作逃不过慕容尉迟的眼睛,黑眸蓦的眯起,像一只紧盯猎物的野兽随时准备扑过去。
辛湄轻握他攥成拳的手掌,清冷眸子浮现一抹央求,她转而看着眼光痴迷的连映瞳,不由苦笑。
慕容淮秀同样心惊,他不由分说抢在慕容碧霄前一步,坐在临近连映瞳最近的位子,刻意挡住她凝向身后之人的那抹视线。
“小侄女,你瞧的小叔父脸要红了。”他挑眉似有告诫她收敛点。
说话间,太后盛邀的几位别国皇亲贵胄陆续进来。
连映瞳顿时心惊不敢再回头看慕容尉迟,却对好心提醒她的慕容淮秀做了个鬼脸哼了声,“你脸皮这么厚,再红也看不出。”
最后是齐北尧,他进来时无意听见连映瞳说话,循着声音看过去,她娇俏精灵的模样与他心中倩影重叠,一时齐北尧站在原地,呆呆的凝视连映瞳。
同时,场中两双眸子变的凌厉,一并睨向看着连映瞳成痴的齐北尧,顿时脸色难看到极点。
萧太后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齐太子?”
齐北尧回神意识失态脸色微红,连映瞳本没有在意此时扭头看见是他,先是一愣,想到他就是之前出手扶她的人不由感激对他笑笑。
萧太后视线似是无意扫过身侧慕容尉迟与慕容碧霄两兄弟,笑的意味深长。
太后安排小宴的本意众人皆心知肚明,太后事先看中的几位皇族贵胄一一在连映瞳面前,康心雅几次按时她认真挑选,奈何她心不在此事,除去对齐北尧笑笑外,其他几位连相貌也没记住。
辛湄中途推诿身体不适提早离开,虽然惹得太后不太高兴,可她我行我素似是习惯,慕容尉迟人留在宴席坐了一会,也很快起身离开。
连映瞳低头玩着衣角,他从她面前匆匆经过,她听见身边德妃发出很轻一声叹息。
果然,德妃又用那种怜惜的目光瞧她。
慕容碧霄一杯接着一杯饮酒,几次视线望向齐北尧和她,连映瞳几乎快坐不下去,玄之好像生气了。
“常宁。”萧太后薄有醉意,招她过来在身边坐下,小声道,“看中了谁就和哀家说。”
她咬着唇脸颊发烫,只是摇头。
“齐太子也没有入你的眼?”太后问的更小声,见她仍旧低头不语,“哀家最中意他,你不妨再考虑考虑,齐太子貌似对你也比较在意。”
连映瞳听出太后话音已表示希望她与齐北尧,齐国离南溟千里,是想她嫁的越远越好吧。
“我……”
殿外传来女子温和清亮的声音,熟悉的令连映瞳差点落泪。
“儿臣来迟,还望母后见谅。”
“兰心?”她的出现,萧太后不由一怔。
天颐殿,太后斜靠美人榻睨向慕容兰心,“你怎么回来了?”
“常宁择婿,兰心无论怎样都该回来,幸好还赶的及。”
“皇上说你身体不好需要静养,哀家便没有知会你。”
“母后没有知会兰心一声,是担心兰心知道了一定会阻止常宁嫁到齐国。”
萧太后眼皮微动,“不嫁到齐国,难道留她继续在宫里?”她睁开眼,斜睨站在面前态度强硬的慕容兰心。“还是等皇上纳她为妃,称呼你这个娘亲一声皇姐?”萧太后一脸嫌恶嗤笑。
慕容兰心脸色骤然发白,稳稳心神道,“您不用刺激兰心,皇上的事他自有分寸,倒是母后一心想常宁嫁给齐北尧,你不是真心为她着想,而是另有所图!当年您也是用兰心的幸福换来自己所想得到的权势,您怎么对兰心都可以,可不能伤害兰心的女儿!”
“你这么护着和连利扬生的小孽障,不领哀家这份情。她不嫁到齐国,就等着将来成为第二个辛湄吧。”
慕容兰心身子一震,“辛湄?!”
“她回宫了,以前受了那些罪,叫人看了心疼的慌,还好皇上长情始终不舍得她,熬到今时今日出头,也算是补偿了。”
“常宁不会成为第二个辛湄,她对皇上根本没有感情,他们也不能在一起!”
太后冷笑,“她对皇上有没有感情没有那么重要!你以为皇上为什么当初为她隐藏身份又带入宫?那时皇上还不知道她是自己的外甥女吧,一个十多岁的小丫头,凭什么令皇上大费周章?原因只有一个,兰心你还要哀家再继续说下去吗?”
天颐殿外,连映瞳藏在廊柱后听着太后与娘亲的对话,末了她才发觉自己手脚发凉。
她一直不明白慕容尉迟为什么会买下她养在身边,她不止一次问过,他的回答几乎令她溺毙在他的温柔中。
他说会用一生一世的时间来回答她的问题,他说的那么真诚,连映瞳有一刹那的心颤。
为什么他会对她这个罪臣的女儿这么好?这些所有的好,到底是因为什么?
真的因为辛湄吗?她和辛湄没有丝毫相似的地方呀?
若不是因为辛湄,萧太后为什么会对娘亲说那一番话?
自从辛湄出现,慕容尉迟对她的态度的确一瞬间改变,她好似成了透明的,可有可无。
这种巨大落差影响连映瞳,魂不守舍在宫里走着,她脑袋塞满疑惑,就这么漫无目的四处游走,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一处庭院传来。
连映瞳猛的脚步一滞,她不由自主挪动脚步靠近。
庭院搭起遮住艳阳的凉棚,一院花草幽香,一袭天青色长裙随着主人轻盈步履摇曳飘逸空灵,娟秀清冷的容颜笑意融融,更因为身边宠溺眼神的男子变的格外动人。
男子捉住她轻搂在怀,女子仰头亲了亲他面颊,一个眼神流转,男子笑着猛的抱起她在院中打转几圈。
裙裾飞扬,宛若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她搂着他脖颈,低头眼神瞬也不瞬凝视,两人目光相交,好像天地间只有他与她存在。
连映瞳怔怔站在原地,心底涌现的那抹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心口闷闷地,口鼻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她有点喘不过气。
同样的笑容、同样的宠溺神情。
她怕黑怕雨夜打雷闪电,他总是一声不响陪伴身边;为她受伤久久不能痊愈,一遍又一遍叫她宝贝、小乖,她生病,他一宿不眠抱着她照顾她,他还下厨为她弄吃的,当她小孩子那般喂食,他比她更清楚她的一切。
他是她嫡亲舅父,却要她做他的女人,他甚至说爱她,他教她男女之间的欢爱滋味,他还说要封她为妃,永远留在他身边,他会宠爱她。
为什么她会在意这些?她不喜欢慕容尉迟的,一点也不喜欢的,他那么坏,总欺负她到哭……
“你怎么在这里?”
连映瞳意识到慕容尉迟是在和她说话,他起先微微惊讶,之后的语气更多只有冷然,她有点想笑。
对啊,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在这里做什么?
辛湄站在慕容尉迟身边,见到连映瞳朝她伸出手,连映瞳却朝后退开几步,辛湄伸出的手顿时尴尬的悬在半空。
她楞了下,没怎么在意连映瞳的躲开,慕容尉迟眉间微拧,握住辛湄的手好似她受了很大委屈似的歉意道:“常宁小孩子脾气,你别见怪,平时太宠她了。”
“皇叔父,辛嫔娘娘都没有怪我。”她对慕容尉迟仰起头,对视他投来的眼神身体莫名微微发抖,心情却异样激动。
她不过躲开辛湄伸来的手,慕容尉迟却说她小孩子脾气让辛湄别见怪。连映瞳一时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总之她不喜欢听见慕容尉迟在辛湄面前这么说她。
“回去。”慕容尉迟冷声道。
“我为什么要回去?辛嫔娘娘刚才的意思不就是请我进来吗,皇叔父,新的皇婶进宫,侄女来见礼也是应该的。”
好像回到最初,她笑起来半真半假扬起尖尖的下颌睨着他,明明不高兴却装作满不在乎很孩子气表达自己的不满。
辛湄拽了下慕容尉迟的衣袖笑笑,对连映瞳做了几个手势她返身回屋。
慕容尉迟再瞧向连映瞳时,紧皱眉头,“你想说什么趁她没有出来,快些说完。”
“舅父,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他都准备在天下人面前纳她为妃,怎么紧张她在辛湄面前说话。
“你这么生气又为什么?”慕容尉迟反问道。
生气?连映瞳一时笑弯眉眼,轻声道,“舅父觉得我会为什么生气?”
慕容尉迟黑眸眯起,凝着她瞧了眼,俯身凑在连映瞳耳边呵气,“那小乖告诉舅父,你再为什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