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大的美眸眨了眨,他伸手擦去她眼泪。
连映瞳心顿时软成一汪温暖的水,一下子抱住慕容碧霄。
“对不起,你原谅我吧。”她贴紧他,他身体好凉,她不由抱紧,想把自己本就不多的温暖分给他。
他和她都可怜,因为没有娘亲的保护,他给予她温暖,她守着这份温暖到如今,她想与他一起分享拥有。
“不怪你,你没有任何过错,是我不好,暂时还不能保护你,留你一个人在宫里担心受怕。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他拍着她后背,她抱的他好紧,柔软娇小的身子将仅有的一点温暖分给他。
他的瞳瞳一点没变,还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小丫头,对她一点点好,足可令她铭记于心感动九年。
“我重新回到你身边,你心里有任何委屈都要告诉我,你一个人藏着,太痛苦。瞳瞳,你一难过,我的心也跟着难受。”
“玄之,我害怕呆在这里。”半天,她才试着说出来。
“慕容尉迟用我的安危来威胁你?”
她不吭声,慕容碧霄也料到,能令她伤心收到胁迫的人只有慕容尉迟。
慕容碧霄的眼神变了,周身气息一刹那杀气暗涌。
瞳瞳在慕容碧霄生命里有不可或缺的地位,三年前他错过一次,所以他不会再错过第二次。
手指开始不自觉用力收紧,令她更紧密贴向自己。
起身侧转,他抱着她跃出窗外,月色迷离,她抱紧慕容碧霄,耳边风声四起,景物快速在眼前倒退,她的视线只专注在一人身前,碧绿色的眸月色里光彩迷乱。
“怕不怕?”他轻声问。
“不怕。”
“不问我去哪里?”
“去哪里都跟着你。”连映瞳说完搂住他肩头凑在他耳边,“我们私奔吧!”很大胆很惊人的想法,也许不能实现,她却真的想和这个男人远走高飞。
慕容碧霄神情一震,脸色却神情不变的淡笑,几个跃身,人影隐在重重宫殿内。
怀里是他想要的人儿,见到她慕容碧霄长年空荡荡的心房仿佛注入一股暖流,有了温度。十多年的计划,等他找到密诏,断了慕容尉迟的生路,他就带着她私奔到天涯海角。
美好时光总是短暂,那一刻任何言语成了多余,依偎在慕容碧霄怀中听着他有力心跳,两个彼此缺少温暖的可怜人,终于在对方身上感受到渴望的温暖。
他的吻细密温情,若轻羽般落在她面庞、眉眼、还有嫣红唇瓣间。没有霸道、掠夺,就这么温柔细致的吻着,好似她是易碎珍宝那般小心翼翼。
一切的一切令她沉溺其中不能自拔,乱了心跳、呼吸。
最后她哭了,他有些无措,轻声细语好一阵安慰,瞧着慕容碧霄小心又疼惜她的神情,连映瞳更难受,她身世的秘密在喉头绕了又绕,她却无法开口对他说明。
他是慕容尉迟的兄弟,娘亲同父异母的弟弟,那么也同样是她的舅父、她的舅父……
她拼命逃避慕容尉迟,用血缘关系作为拒绝他的借口,她被与玄之相认的巨大喜悦冲昏脑袋,一味享受两人在一起的快乐滋味,那么接近幸福,却被现实牢牢再一次扼住咽喉,逼着她不得不去面对。
“你有心事?”慕容碧霄看出她眼里不舍、难以抉择。
“嗯。”
“能告诉我吗?”
“今天不说可以吗?”他一问,连映瞳的心猛的一沉,不是她不肯坦白,而是她太想和他靠近,能隐瞒一时也好。
这种念头就像饮鸩止渴,明知道错的离谱,她却没办法阻止自己。
“好,等到你想说为止。”慕容碧霄低头触及她额头,深深嗅着她身体的幽香,他对她一番思念的情话又缠绵好一会。
夜空玄月中正,时辰一点点过去,慕容碧霄恋恋不舍送她回关雎宫。
“不准再躲着我。”他临走前再三强调。
连映瞳脸一热,小声道,“知道了,你小心点。”
他心底微暖,想起她今夜欲言又止的神情,慕容碧霄宽慰道,“不要担心我的安危,也不要担心我们的将来。”
“你不担心我们的关系?”
“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叔侄。”他不以为然的笑道。
他轻描淡写的笑反而令她心思更重,“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有血缘关系?”
“瞳瞳,你的小脑袋想什么呢?”慕容碧霄揉着她的发宠溺道,却见她脸上少见的认真急迫,他不由面色凝重,非常严肃回答她,“如果真有血缘关系,只要你不推开我,慕容碧霄就敢乱了这伦常!”
如果真有血缘关系,只要你不推开我,慕容碧霄就敢乱了这伦常!
千回百转这一句在心头,连映瞳接连两夜无法安眠,第三天头昏目眩卧床不起。
“小郡主、小郡主。”
她头疼,闻见药味就更难受,翻转身子她宁可裹在被子中闷出汗,也不喝药。
“我没病,我睡醒就好。”
帷帐外厉璇无奈,除非她自愿喝,不然一闹腾喝下去的药就会全数吐出,更伤身。
“池太医,还是你想办法吧。”
跟在厉璇身边的男子笑容温和,两鬓染了风霜,容颜俊朗不凡,尤其一双眸子清亮有神,虽然有些岁数,仍可见当年风采隽秀,给人一种宁静致远的淡然。
他上前几步:“小郡主,我是池大夫,我带了你最喜欢的糖人、糖霜花、剪纸还有皮影……”男子也不哄她喝药,只是不断说出很多小玩意。“哦对了,我还带了很大的一只风筝,去年你说喜欢的那种。”
裹在被褥里的人动了动,悄悄探出脑袋,“池大夫你骗人,你哪里能带来这么多东西?”
“我怎么不能带这么多东西?你若不信就过来瞧瞧,小郡主喜欢的东西,我哪次没有帮你找到带进宫。”
连映瞳坐起身揉着疼痛的脑袋,“我头疼厉害过不去,药太苦,我怕喝了会吐,糟蹋了。不过你带给我的东西,都得给我留下。”
听她说话声音确实不太舒服,男子交代厉璇端药下去,“她平时喝的药也多,这次少喝一点也无妨。皇上命人专门负责郡主的身体,池行云一介草民本不该再插手,不过郡主三年来都是我来诊治,我就破例干涉一次。你放心,今次少服一帖药不会对郡主身体有害。若是别人为此责罚下来,你大可说是我决定的。”
“池太医的话奴婢当然相信。”厉璇望了眼病怏怏的连映瞳,无不担忧,“小郡主身体时常不好,这段日子病了几次,照顾她的王爷想尽办法,小郡主就是不肯吃药调理。就快择婿赐婚,她这个样子奴婢实在担心。”
连映瞳瞅着面前一堆小玩意,都是她朝思暮想的,原以为心情能好些,结果没有丝毫起色。
“看来我带的东西,不是不合小郡主心意,而是小郡主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些上面。”池行云进来见她闷闷不乐,他动手将小玩意归类放在她身边,又递上温度适宜的茶水。
连映瞳暖着微凉的手,“你一回来就笑话我,不是说要去北边寻药引,到年底才回来吗?”她一进宫就是池行云专门诊脉开药调理她身体,每月那些苦到能昏过去的药,也出自这位太医之手,慕容尉迟颇为欣赏他,可池行云却不愿做太医院院正,一年仅有几个月在宫里,其他日子都在民间游历。
“太后有心绞痛,每年在此时极易发作,我提早寻到药引,宫里又派人送信急招我回来。如果不是路上遇见棘手的事,我回来的更早。”他神色颇为凝重。
连映瞳困在宫里良久,这位大夫四处游历见识广博,能令他觉得棘手的事一定不简单,所以她多嘴了一句,“什么事还能令池大夫这么头疼?”
“我又不是神仙,当然有看不好的病。例如天生所得……”他不由无奈摇头。
“天生所得若是治不好,你也不能过多自责。”
“关乎人命,周岁不到的孩子太过可怜。若是知晓会伤害到孩子,做爹娘的就该早有觉悟,血缘相近所生的孩子,天生痴傻。这个孩子我没有办法治好,最多让孩子能多活几年,可对孩子爹娘来说,多活几年,无疑意味将来要承受巨大伤痛。天下父母心,再也舍不得瞧着儿女先自己而去。”
连映瞳脸色骤然一变,茶盏倾翻,泼了她一手,幸好茶水不烫。池行云连忙擦干净水渍,她却呆呆怔住。
“小郡主?”
“没事,头疼而已。”
不想被池行云察觉她的失态,连映瞳重新躺下,反复想着池行云说的那些话,脑袋疼痛加剧,昏昏沉沉睡去,身子一阵冷一阵热,等她猛的惊醒,已经是傍晚。
衣衫湿了,人觉得舒爽很多。
梳洗一番,她在关雎宫呆不住,又重新想起白天的事儿,她对玄之隐瞒了秘密,他一番话连映瞳委实感动,这血缘关系却不能再隐瞒下去。
她想见玄之,非常想见他。
“小侄女,你这是要去哪里?”慕容淮秀此时却突然出现,他刚说完话,然后大力嗅着,“什么味道?”
“药味啊,我这里还能有什么味道。”她也嗅到,关雎宫最近药不断,怎么通风散也除不尽这绵绵苦涩。
慕容淮秀皱眉,凑在她身边,“不对。”别人分不出药味有什么不同,他却极为敏感,这里似有似无一抹奇异药香,他似曾相识。
“你一个人留在这么慢慢嗅着吧。”连映瞳白了他一眼,朝外走去。
“生气啦,小叔父特意来给你赔罪的。”慕容淮秀笑着一脸讨好,小侄女求他给令人生病的药,想来是躲皇兄,他负责小侄女身体,对身子有害的药他不会给。皇兄精明细致,用药装病能瞒他几次?
他若是给了,被皇兄发觉,还不知道会对小侄女怎样。那丫头不知深浅,所以慕容淮秀没有答应她。
“我会连累小叔父的,你还是陪着皇叔父好了。”连映瞳加快步子,还是甩不掉慕容淮秀,她只想用生病躲开慕容尉迟,他却不肯帮她,猛一转身对紧跟不舍的他大声道:“你别跟着我,真讨厌!”
未察,她的声音令不远处一道身影驻足视线投射而来,那目光亮烁,掠过惊艳。
连映瞳带了恼意,见慕容淮秀紧跟不放,她抬脚踩在他脚背,将对慕容尉迟的气一股脑撒在他身上。
慕容淮秀明明能避开却甘愿被她踩一下,“小侄女真狠心。”他本就生的异常秀丽,眉眼带着柔弱,水眸盈盈,倒真比女子还惹人怜惜。如果连映瞳没有上过慕容尉迟的当,她会心生愧疚,这兄弟两人装柔弱还真有一手。
“我是狠心,可总比你和那个坏人好,就会骗我、欺负我!活该!”她趁机就跑,慕容淮秀余光瞥见远处走来的那抹明黄色身影,他赶紧几步追上,拉住连映瞳手臂。
“别乱跑。”慕容淮秀皱了皱眉,语带警告她。
“你们都想管我,我偏就讨厌!”她咬着牙恨恨道。
“你跑去哪里皇兄都能找到你。”慕容淮秀耳语一般的声音掠过她耳边。
连映瞳一怔,不可置信瞧他一眼,然而用力甩开他的手,像只被激怒的小野猫,转身继续跑走。
慕容淮秀无奈,该说的不该说的他已经说完,小侄女对皇兄的恨意连带他身边的人一一恨上。
心里虽讨厌慕容尉迟相关的人,她却仔细斟酌慕容淮秀的那番话。一时大意,没看清迎面而来的人,对方显然想避开,她却结结实实撞上去。
身体在撞向地面瞬间,一双手臂适时扶住她,连映瞳抬头正要道歉,还未看清扶住自己的人是谁,身后一股强硬力道袭来,随即她被拽入一个坚实的胸膛,熟悉的气息,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了。
她脑袋被他用力按在胸口,想来两人的姿势一定说不出的暧昧,慕容尉迟不要脸面,她还要。太庙一事后,宫里的人虽然嘴巴不说,看她的眼光却大不相同。
“皇叔父!”
“嗯。”慕容尉迟应她一声,手臂稍微放开,她人能动,可还被他钳制在身边。抬头瞧见他唇边泛起的笑意,真不知他是真高兴还是真的不高兴,她放弃挣扎不乱动省的招惹他。
这时她瞧见自己撞上的人,年约二十多岁的男子,清俊如玉,笑意融融,清亮黑眸内却隐着清冷孤寂。
隐忍的男子,连映瞳心里无端为他下了定义。
不是南溟服饰打扮,从衣袍来看却是极为名贵的锦缎,腰间别挂的饰物看似简单,仔细再瞧,就连她不识货都觉得应该价格不菲。
连映瞳不由多看了他两眼,腰间一疼,是慕容尉迟暗中狠捏一下。
“齐北尧见过南溟帝君。”话语间他视线很自然落向连映瞳,“小郡主可有伤到?”
“我没事,其实是我没有注意,还要谢谢你扶住我,不然我就惨了。”她转头对慕容尉迟嫣然一笑,“皇叔父我没事了,我想回宫休息。”
“天色晚了,你一向不小心,朕送你回去。”慕容尉迟对齐北尧颌首算是招呼了,态度冷然。转身手臂勒住身边不听话的连映瞳离开。
慕容淮秀面无表情,目光一扫面前一主一仆两人。
“这位是?”
“不用招呼,本王不想认识你们。”慕容淮秀冷冷一句离开。
还有几日各国求亲的人才陆续会到南溟,齐国远离南溟,怎么他提早到了?从齐国太子来的方向看,应该从太后的天颐殿过来。
试探过太后口风,一直都说还没有为常宁定下最中意的人选,这么大张旗鼓的请齐国太子入宫。
慕容淮秀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难道是?他不禁神色冷厉。
齐北尧出了南溟皇宫回到安排好的府邸,“早听说南溟帝君非常宠爱这个侄女,我以为是个刁蛮任性的小丫头,没想到……”
等候的人缓缓抬头,身姿修长从容风姿端丽,容貌虽然平凡无奇,一双眸子黑山白水似的灵秀,站在齐北尧身边毫不逊色甚至隐隐有胜过的气势。
“没想到不仅漂亮还非常可爱,让人一看忘不了,非常喜欢。”
“不完全是。”齐北尧摇头,一丝落寞聚集眉间,眼前浮现一抹倩影,与方才的小郡主有些重叠,“我觉得她好像有心事似的,不快乐。”
“在宫里长大的皇族,有几个没有心事,能真正快乐的?”
“也对,我就是最好的例子,不过这次求亲应该没有来错。”齐北尧忽然笑了笑,“但愿能顺利娶到南溟小郡主。”
“就一面你就真喜欢上她了?”男子似惊讶齐北尧会这么快下了决定。
“你自己不也是念念不忘她。”
男子被人说中心事却显得尤为坦荡,“你是齐国太子没错,不过南溟皇帝看样子不会将侄女轻易嫁人,北尧兄,你来此求亲最好别轻易惹怒慕容尉迟,他这个皇叔父疯起来是你想象不到的狠毒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