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娘亲兰心亲叔叔,我与她生父是异域流民天生碧瞳。”池行云指着瞳眸轻声道,“所以薇儿的眸色才会异常。”
连映瞳一时接受不了那么多变故,姐姐与人串通害她曾经差点被辱,姐姐害死爹爹,娘亲生父另有其人。
她与慕容尉迟没有血缘关系,慕容尉迟却并不是睿麟王爷的儿子,她与他不是甥舅的话,那就如池行云所说娘亲不是慕容氏的公主,而是萧太后与外人所生。
一切思绪乱得她心惊。
面颊一热,慕容尉迟掌心贴着她将她脑袋轻按怀里,他一直没有说清楚两人的关系,瞳瞳在两人血缘关系不明朗时心甘情愿跟着他,勇敢的与他相爱,已经够惊世骇俗,他不怕旁人来说,他只怕她心里爱得委屈。
只要能证明他与她没有血缘关系,让她爱的没有负担罪孽感,他对自己身世还有密诏内容倒也看的淡然。
“我在你身边,不要胡思乱想,我会慢慢告诉你。”慕容尉迟安慰她,这些与她有关的每一件事或多或少都令她要再一次承受巨大伤痛。
我在你身边。
他的话对她起到很大的安抚作用,慕容尉迟好像很早就知道,但是他从来没对她说过,他对她的感情强烈霸道,可他却不太擅于表达,他只肯给予她最美好快乐的一面,将那些会给她造成的痛楚全部挡在身后。
慕容尉迟,当年发生的这些事,他一个人是怎么撑过来的?
“我有你,现在还有孩子。”他永远都能猜透她心思,在她耳边轻声道。
所有的秘密一一掀开,萧太后唇角微挑,大势已去,猫儿似的眸子簇着一团细小火光,她仔细看向身边慕容亦诚。
“你不喜欢兰心,你早知道她不是你女儿,可你不说。你知道秦浅的死有问题,你默许我养育她的儿子,因为你忌惮萧家越来愈大的势力。后来我怀的两个孩子都没有保住,是不是你暗中做的手脚?只为确保你最疼爱的儿子可以顺顺利利登基?在你看来,我这种女人根本不配再生你的孩子,我说的对不对?”萧太后一字一顿追问慕容亦诚。
慕容亦诚沉默,萧太后眸中最后那点光芒消失殆尽,她以为她早已不爱甚至恨透这个男人,再触及往事,她承认自己偏心,哪怕兰心也是她亲生,萧太后最在意的却还是自己没能出生的两个孩子。
她与慕容亦诚的孩子,她那么期盼的生命,她的善心与母爱随着两个孩子相继离开而消失不在。
“我该再狠一点的,慕容亦诚,我还是对你的儿子你的南溟太仁慈。”她挺直脊背转身不再看他,一步步走下白玉阶。
她一生痴恋的男人,却狠狠摧毁她所有,不留余地的狠绝。
慕容氏的男子他们对爱痴狂,而爱上他们的女子,不幸永远大于幸运。
她甚至不如秦浅,那个女人短短一生至少得到过真爱,至少有一个痴心的男人思念几十年不变对其中的感情。
可萧恩霖永远不会认输,认错,哪怕是死!
“朕会留给你全尸。”慕容尉迟给予最大的退步。
萧太后笑笑眺望极远地方金红色山火,等来死亡结束这一刻倒也没有特别的害怕,全尸?慕容尉迟够仁慈的。
“哀家比远兮幸运多了。”
“没有他带路,朕岂能这么快找到他们。”萧远兮响箭发出信号,命令山上的侍卫放火企图烧死困在山洞中的几个人,萧远兮一世聪明却太低估池行云的本事。
若非池行云故意,再多的兵力也逃不过善于用毒的他,谁又能抓住他。
低微卑贱爱着萧太后,这样的人永远忠心不会背叛,也唯有他才能扭转一切。
池行云问过慕容尉迟,玉麟不是他的孩子为什么还愿意舍命相救。
慕容尉迟的回答令他动容,他说他错过,这一次他不会再令瞳瞳伤心,甘愿舍命救玉麟。
执着到疯狂的男人,他爱瞳瞳,为她所想,倾尽一切。
与自己又何尝不是同样一类人。
不相同的,他付出的爱,得到过瞳瞳回应。
他突然有点想知道,这么多年恩霖对他是否有一丝感情。
“我们来打个赌。”池行云主动提出。
慕容尉迟为救治玉麟的病甘愿自伤身体,池行云将消息告诉萧太后,也将玉麟带过去见她,可她一点都无动于衷。
萧远兮暗中扣下他,想用玉麟在最后骑兵谋反时来威胁慕容尉迟,池行云顺势带着玉麟消失人前。
慕容尉迟为了瞳瞳母女安全故意送走她们,没想到慕容修荻回来南溟,恩霖又说动动了他共同联手。
慕容修荻素来张狂,他真正用意只在胜过慕容尉迟,他对辛湄有近乎变态的偏执,途中意外遇见瞳瞳母女,慕容尉迟闻讯出南溟亲自救人。
恩霖用玉麟作为诱饵,逼慕容碧霄带兵前来援手,她与慕容氏宗亲趁机想废除慕容尉迟再立新君,新君绝然不会立萧远兮。
闽越三十万大军坐镇南溟,慕容尉迟目前手中的兵力难以抗衡,更被不断追杀他们的人逼的四处躲避。
齐国借兵,再用离家出走的莫珍珑与凤修篁交换得到充足粮草,慕容尉迟带着瞳瞳母女浩浩荡荡回到南溟。
他与慕容碧霄上演一出血腥硬仗,更用计迷惑暗中查探虚实的萧远兮,令恩霖真的以为闽越三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主将战死沙场。
赌约很简单,慕容尉迟再失去南溟兵权情况下可以重返南溟夺回一切的话,池行云会将慕容尉迟想知道的所有一并告之。
赌约未有分出胜负前,池行云保证玉麟安全。
慕容尉迟无法不答应,玉麟的病只有他能治好。
池行云等了几十年,末了,他才不得不相信恩霖对他真的从无一丝感情,她听到他死讯连嫌恶都没有,平淡的仿佛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也该结束了,他充满罪孽的一生,不得救赎,百年孤独。
昭武十七年冬末
南溟武帝慕容尉迟平定萧太后为首的叛乱。
南溟朝堂历经数十年,两代帝王显赫一时的萧家彻底不复存在。
萧太后在武帝下旨赐死前,自绝天颐殿,她大半生追逐权势,死也死在象征她皇太后至高无上权利的殿所中。
一个女人,得不到帝王的宠爱,剩下的只有权势。
池行云当即随死,谁是谁的执念如今再也说不清。
睿麟王慕容缘生在宫乱后离开,慕容尉迟听闻他终日守在秦浅墓前度过残生。
慕容亦诚他的病反反复复拖了十多年,往昔爱恨情仇谁对谁错纠葛不清,尘封的秘密解开,一切尘埃落定,平定叛乱几天后于宫中安详驾崩。
一念执着,半世痴苦。
天牢。
连映月看着面前毒酒,她的小妹妹,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人,亲手端来毒酒送与她。
连映月端起酒杯,“等我死了,帮我弄的干净点,我不想太难看。”
“我会的。”连映瞳注视那张与她几分相似的脸,想起过去,她是自己年少中最亲近的人。
“我真讨厌与你这几分相似。”连映月冷笑叹道,“慕容碧霄、齐北尧都因为我这张与你相似的脸,才会对我好。连映瞳,这辈子与你姐妹,我委实不开心。”
“不重要了,姐姐认为我欠你的尽管这样认为吧。姐姐欠爹爹一条命,却生生世世还不完。你死后,葬在爹爹墓边对他老人家忏悔吧。”连映瞳半阖眼帘起身离开。
“我没错。”连映月瞪着她仰头喝完手中毒酒,眸中水光点点几步冲过去攥着木栏大声道,“我没错,我不过想为自己争一方安身立命之地,他却为你而陷我于不顾,我没错,我靠自己走到今天,而你永远不过是男人手中的金丝雀,连映瞳你从来都不如我!”
尖锐叫声随着药力发作渐渐变小、微弱、止歇。
她特意求慕容淮秀下药,毒酒发作极快,受的痛苦非常少。
天牢外,慕容尉迟等她出来上前握住她冰冷的手掌,直到走回寝室,都感觉不到一点暖意。
她身体很冷,在他怀中暖了很久才渐渐有了点温暖。
亲手送自己姐姐走上死路,这不是她一时能接受的。直到过了好些天,连映瞳才渐渐走出阴霾。
听完慕容尉迟简要说出她想知道的所有事情始末,连映瞳静静凝视他,清澈明媚的眸中笼罩一层水雾,慕容尉迟第一次看不透她心中所想。
“瞳瞳。”他唤她名字又不知该说什么,他惊觉自己在她面前也有口拙的一刻。低头额抵着她耳边轻轻地蹭,无比依恋。
好一会儿他听见沉默的人儿终于轻浅叹息一声。
“舅父,你累吗?”盈盈双眸掠过他,慕容尉迟一怔,她却是满心满眼的疼惜,“你爱我,强势霸道,为了我付出一切,将所有痛苦隐藏背负,我问你,舅父你累吗?年复一年这般疼爱我宠溺我,舅父,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疼吗?”独独只为他这番深情!
短短一怔,他随即明白她的意思,慕容尉迟点着她眉间那道红痕,深情无限,“你直接说心疼我就好。”
她牵动唇角,泪光闪动,手臂勾住他脖颈,下颌抵在他肩头,手掌隔着衣衫顺势抚过他伤痕累累的后背,喃喃轻语,“太疼了。”
“早好了。”
“有疤痕,很丑。”
“男人要那么漂亮做什么?”
“我喜欢漂亮的。”
闻言慕容尉迟将她身子扳过来,眯起眼眸带着点危险逼近她,连映瞳知道他半开玩笑逗着她,索性更为主动贴过来衔住他的唇。
缱绻绵长的吻点燃微凉的唇,火热柔软胶缠。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要对我说?”湿润甜蜜的唇与之分开,俯在他耳边学着他平时轻舔他耳垂柔声问道。
“薇儿是我亲生女儿。”
关于此事,尚不知薇儿眸色乃是随慕容兰心生父前,他们极少提起。
“她像你,却有相似我的地方,她的眼神像足了我,只是最初我没有相信。”他吻去她眼角垂落的泪,温热咸涩。
“你宠爱她,最初因为她是我所生。你逼我承认之所以有孩子是玄之强迫,你想给自己一个放过我的理由。”当时不懂,她羞愤到极点。
“你身心都不曾背叛过我,有错的人只是我慕容尉迟,我的怀疑害得你差点丢了性命,那三年我无时无刻都再想着你,只有遭受失去才懂拥有的珍贵。”他松开手臂起身,在她面前撩起袍角单膝跪下。
她捂住唇,惊讶望着跪在面前的他。
“谢谢你敢与我相爱,对不起你遭受的苦难伤痛,你能原谅我,答应我再与我相守到老吗?瞳瞳。”
他是帝君,受人景仰,对他心爱的女子一跪又有何不可?
她是驻进他心底最明媚温暖的光亮,即使走在黑暗前路茫茫,这抹光亮相伴,他的人生才有希望与温暖。
“这是命令?”
“是我求你。”
“我不答应,你不起来?”
“你舍不得我。”
连映瞳含泪扑进他怀中,他总能猜到她心思,她真心舍不得他。
彼此伤害的岁月,他爱人的方式,深爱所以避免不了伤害,之后留下伤痕在所难免,只能用岁月慢慢修葺,提醒她与他未来需要携手深信对方。
舅父,你曾经问我,如果当初你没有强行走入我的生活,也许将来我会过着与现在完全不一样的日子。
也许你说的没错,可我要告诉你,在我心中,世间唯你是我唯一贪恋终难放开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