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朕不想吗!朕每一天每一夜都在回忆着那一天你给朕的耻辱!”伴随着一句凛冽而几近疯狂的语调,北堂风的脸上显出了一种苏慕晴从未见过的狠。顿时的强力震动,使得苏慕晴几乎变得麻木,而北堂风的力道,仍然在愈加愈大。慕晴张着自己的唇,根本无法呼吸,可她却没有去拉扯北堂风的手腕,反而就这样静静的垂着,唯有映着北堂风脸庞的黑眸死死的盯着他,一眨也不眨。她的脸愈发的紫红,脖颈处发出细微的声响,而她的神智也开始愈发的模糊。
北堂风冷冷俯视苏慕晴,多么想就这样将她捏碎!就在苏慕晴即将失去意识的一霎,慕晴只觉脖颈突然一松,那急速涌入的空气仿佛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她瘫软的跌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握住自己险些被掐断的脖,在用力的呼吸了几次后,她转眸看向已然恢复冷静的北堂风,在她的眼中闪动着极其屈辱的忍耐。
反倒是北堂风轻轻的勾了唇。他上前,来到慕晴身边,慕晴只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阵发痛,就这样被北堂风揪着她的长发强迫她起身。
“朕明白了,你是来央求朕收回圣旨。”北堂风低语,眼中尽是嘲讽,“原来苏慕晴,也不过是个怕死的女人。朕过去还真是高看你了。”
慕晴望着他,痛的几乎说不出话,那种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痛,使得她的额角也开始逐渐泛着淡淡的汗珠。她当真想反驳,但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她知道,要是想保全茗雪,只有恢复皇后的身份。能做到这一点的,就只有当今圣上北堂风。
而她能交还给他的,就是她最引以为傲的尊严。她宁可被北堂风唾骂侮辱,也决不能再让茗雪受到伤害。
她铮铮的望着北堂风,不顾肌肤之痛,尽力说道:“皇上曾说,如果臣妾愿意为皇上想起那样东西,也愿意还给皇上,皇上就会……原谅臣妾。皇上没有忘记吧。”
话一出口,像是戳中了北堂风心中的某一个角落,深黑的眸子蓦然一缩。
北堂风忽然将苏慕晴甩在地上,力道之大,让慕晴感觉好像身上又有几处旧伤复发。她勉强撑着身,唇角挂着丝笑,且依然用着倔强的眼神看着他。这一刻,北堂风靠近,蹲下,用着冰冷修长的指尖狠狠捏住她颤动的下颌,用力让她看向他。
半响,他忽然勾动了唇瓣,转而用方才几乎将她撕碎的指尖拂过她布满汗珠的脸颊,力道极浅,如飞羽轻落。指尖顺了脸颊,而后滑入她发间,青丝缠绕,若隐若现,如同轻纱美卷。但下一刻,他却一把拧住她的发,将她按向自己。他直视着她的眼眸,身边的寒气几乎将她掩埋,他凑过她耳畔,轻声道:“‘原谅你’这三个字,又岂能如此轻描淡写。但是朕说过的话,也不会食言。”他起身,嘴角绽出笑容,“朕可以与你重新约定。不过在此之前,朕还要看看你能否苟延残喘的活下来,接受朕的成全。”
慕晴眉角微动,随即明白了北堂风的意思——硬闯飞霜殿,必受重罚。
这是宫里的规矩,谁也无法改变。可如果她不入飞霜殿,又如何能见到连日连夜处理政事的北堂风。不过既然她现在来了,就做好有去无回的准备。只是区区杖责,她苏慕晴还受得。
苏慕晴眉眼无波,带着一丝不在意的笑。她红唇微启,反而顺着他的力道扬起下颌,“臣妾任凭处置。”她声音轻缓,面色平和,凝眸中映出北堂风漠然的双眼。而后她缓缓闭了眸,也不再使力气,如把自己完全交给了眼前的男人一般。
北堂风感到掌心一沉,倒是因为这女人突然的放松而有些意外,而他们此刻的姿势,更像是他怕她摔着,从而紧抱着她。这种暧昧的氛围令北堂风眉心微蹙,心中感到丝丝不悦。随即他冷哼一声,唤来了侍卫,并一把将苏慕晴扔回了地上。
慕晴稳稳落地,长发轻垂,利索而帅气。她扬眸,见背过身的北堂风似是因刚才的事有些恼了,反而令她扬了唇角,渐露笑意。想来这可恶的男人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还真是勾起了她些许捉弄的意思。不过在此之前,她还得挺过杖责才行。慕晴侧眸看了眼冷脸的侍卫,忍不住攥了指尖。
擅闯飞霜殿,最轻也要杖责四十。慕晴苦着脸起了身,将衣服拉好,准备随着侍卫出去领罚。但脚尖刚动,就听北堂风出声止住,冷冷说了句“就在这里打吧”。慕晴和侍卫纷纷一怔,都有些不解的回头看向这九五之尊。只见他轻靠桌案,边捻动着指上的雕龙扳指,边平静的看着这方。
慕晴眉心一蹙,猜测着莫不是北堂风就是愿意看别人皮开肉绽?慕晴咋舌,心中暗骂了一句“变态”。而她丰富的表情看在北堂风眼中,不由的令他眯住眼,脸色铁青了一分,就如同他仅仅通过细微的神情,便看透了她的想法。
慕晴笑,四下看了看,挑了几处后,终于找到了最为舒服的位置,横竖一趴,说道:“下手别留情,免得皇上不满意,还要重打。”说着,她抬头看向北堂风,嫣然一笑,随后还不忘找了块布条塞在自己嘴里。这样的一幕,当真是让北堂风本就凛冽的眸子的再度降温,指尖微顿,险些把扳指都捏碎。
侍卫见状,面面相觑,也是有些不知所措。按理说这时候不是应该上演女人惯用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以求逃避皇上的责罚吗?为何这传闻中最懦弱的皇后怎么倒像是领了赏一样,令他们着实有些疑惑,故而悄然抬头看了眼皇上,却在下一刻被他那寒冷若冰的眼神刺的全身一阵,紧忙又将视线缩了回去。他们清咳两声,尴尬的动了动胳膊,随后拿起杖棍,二话不说就打了下去。
话说这杖责,可绝非儿戏,一下两下尚且能忍,但一旦见了血,那痛苦却是撕心裂肺的,而且越往后,越难以忍受。慕晴紧紧咬住布,尽快脸上依旧带着笑,却见额角已经逐渐有汗珠滑下,连嘴角的弧度,也开始有些发僵。她垂了眸,静静望着眼前金线丝绣的明黄色的鞋尖,没一会儿,她的视线便被汗水沾满,黏腻在她的眼前,模糊了一切,便是连周围的声音,都显得那么遥远。
痛苦,撕裂,彻骨。究竟打了多少下了,慕晴已经完全不知道,只是在脑中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已经渐渐只剩下了自己。
当侍卫数够四十之际,行刑的人纷纷站开。他们围在了慕晴的身边,己经等候,却发现她已经不再动弹。她身后沾满鲜红,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有些不堪入目。她静静的躺在那里,看起来毫无声息,似是会就这样睡过去,再也不会醒来。
北堂风静默几许,眉心略微有些揪动,于是半蹲下身,撩起袖口将指尖放在她鼻下。霎时间,北堂风的瞳孔顿收,猛的抬头大喊了一句:“传太医!快!!”
周围侍卫纷纷愣住,都不明白为何最恨皇后的皇上如此紧张皇后的死活,可虽然疑惑,却也不敢多言,只能听着圣意,迅速的出了殿门。
“不用了,我……死不了。”就在几人刚踏出飞霜殿时,北堂风只觉自己刚要拿开的指尖被人一把捉住。他微愣,低下眸子,竟看到苏慕晴那颤抖而无力的手。
北堂风默然,半眯眼眸,又回到苏慕晴的面前。望着自己被紧紧抓住的手,在他眸中划过一缕复杂的心情。犹豫半刻,北堂风终是没将手抽回,反倒是语气中稍稍带了些柔和,“那倒是。难得从朕这里要到了承诺,就这样死了,岂不可惜?”
苏慕晴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苍白的小脸完全皱在一起,仿佛是在与那撕裂般的痛苦做着最严酷的对抗。慢慢的,她睁开了被汗水黏腻住的眼眸,朦胧中透着些雾气。她铮铮望着北堂风,唇角颤抖的勉强挂起一丝笑,“臣妾向来一言九鼎。在回忆起皇上所谓的密卷前,臣妾也绝对不会死。”
“很好!”北堂风说罢,一把抽回被苏慕晴紧握的手。他起身,从案上拿过一颗金色的丹药,上面泛着光柔的亮色,映照出北堂风此时如地狱般深幽的凛眸。他转了身,见慕晴或已失去吞药的力气,便将那颗丹药先含入自己口中,然后几步走过,又将这可恨的女人揽起。他犹豫半响,而后倾下身,将丹药轻柔的喂向慕晴。药入口,微苦,令慕晴下意识的想要吐开。北堂风眉心略紧,随后一咬牙将那药送的更深。见慕晴苦着脸生吞了那药,北堂风才稍稍舒了心,他想起来,却在离唇的一霎有些莫名的不舍。他有些迟疑,先是静默了一会儿,而后忽然又向下,含住她温暖的唇,而后渐渐加了力道,似是想要掠夺她的一切,同时也将他的那份寒香无情的渗入到她的世界中。
苏慕晴心头一颤,猛的睁大眼睛。她惊讶的感受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满是鲜红的指先是张开,随后紧紧捏住北堂风那至高无上的黄袍。此时慕晴只觉自己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无措的揪着他的衣角,如同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那般。而她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这离自己极近的男人在自己满身是伤的时候偷吻自己!慕晴心头发闷,想要用力将北堂风推开,但是试了几下,却发现自己竟动不了他分毫,似是连自己的双手都因为这个吻而失去了力气。
她转过眸,凝视着他的眼神,心头忽然多了一丝陌生的抽痛。这个男人的眼神,永远是冷的;他的话语,也永远是无情的;但是他的吻,却是那样的炙热,几乎快要将她融化。似乎在这时,有一种热流充满自己的心口,胀的难受。那是什么?她不知道,她也从来没有体会过,只是觉得……她仅剩的力气,似乎都被这个男人的惊人之举消耗殆尽,莫名的想就这样窝在他怀里睡过去。
她真是疯了,不是吗?否则岂会有这么自虐的想法。
待结束了这一吻后,北堂风垂眸望着苏慕晴略微发胀唇和她已经有些呆滞的眸子,眼神似是掠过一抹细微的柔,但很快就被他的冰冷盖过,重新恢复了先前的神情。
“这是极其珍贵的丹药,总要讨回些什么。”北堂风冷语,用手背擦过自己的唇,明显告诉她他有多么厌弃方才的一吻。这一动作看在慕晴眼里,眉心不由的微微拧起,心想着这北堂风是不是个疯子,吻的也是他,倒头来辱她的还是他。慕晴唇角略微的抽动,也狠狠的擦拭了自己的唇,却不知竟将手上的血渍全部抹在了脸上。北堂风侧眸看到她那血淋淋的嘴,脸色忍不住的铁青了一分,自喃道:“我真是疯了……”
北堂风声音虽小,却字字落入慕晴耳中,她也蹙眉,心中忍不住咋舌,愈发觉得方才自己的沉沦只是错觉。
“把刚才的事忘了。”北堂风勒令开口,语气强硬,似是不允许任何人反驳。他转而回了案边,提笔,在空圣旨上写了几个字,起笔有力,收笔如风,看在慕晴眼里,确实为他这一风姿所赞叹。
但,仅此而已。
放了笔,北堂风便拿着新的圣旨重新回到了慕晴身边,他弯身,将其稳稳放在苏慕晴手上,并用力攥了攥,然后在耳畔,用着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说道:“如你所说,朕还你皇后正位。但你也给朕,好好的回想起朕想知道的一切……若真能听话,朕,不会亏待你。”
苏慕晴心中虽屈辱万分,但依旧带笑,而后毫不胆怯的回望着他,“臣妾,求之不得。”
北堂风沉默不语,只是凝视着慕晴,他的眼神有些复杂,连慕晴也看不透他。
不多时,门口突然传来的纷乱脚步,将这份寂静瞬间打破。几名太医匆匆进入,却在看到处处伤痕的苏慕晴后为之一震,连脚步都渐渐放了缓,仿佛谁都不敢出头去碰这烫手山芋。
慕晴淡淡勾唇,当然知道这些明哲保身的太医们的想法,于是她冷淡的拨开他人搀扶的手,艰难的撑着身体,染血的指尖吃力的扶着墙边以求站稳。然后她抬眸,眼中滑动着悠悠碧光,“臣妾……告退。”慕晴淡淡而语,声调平缓,丝毫不像刚经过生死大难的人。
她转身欲走,周围太医纷纷让路,她拖着沉重的身子,蹒跚向前,脚下染着些血红。
北堂风望了她一会儿,眼中飘过一抹焦躁,于是突然开口:“既然你不与朕作对,朕便借你样东西,也算是朕奖赏你的识时务。”语毕,他轻扬了手,很快便有另一人自旁殿走入。
慕晴侧了身,脸上略有不解,可在看到来人后,她的眼瞳顿时缩紧,然后难以置信的回望着北堂风。北堂风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冷冷落下一句,“如你所愿,以后除了朕,没人敢碰你。”
苏慕晴眉心微蹙,当然知道北堂风是想强调什么,于是下意识的轻攥袖中指尖,微微点了下头。她垂眼,轻轻舒口气。
她明白,从皇上给她圣旨,并将这个人借她的一刻开始,她就已经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空顶着皇后头衔的宫奴,更不是有名无实的戏子。从此以后,她便是皇后,是南岳王朝真正的正宫娘娘。只不过,她的对手,也再不是那些小喽啰的宫人,而是眼前这一身凛然的当今圣上。
慕晴再度抬眸,凝视着北堂风,慧黠的眼中透着些许坚定。若是她与北堂风两个人的事,便由他们两个来解决,这样便好,这样便再不会牵连别人。总归来讲,她这一战算是赢了。只是她的未来,好像更加的飘渺,也不知从此之后等待她的将会是怎样的坎坷。
北堂风沉默半响,扬唇,靠近,以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颊。指尖上传来的冰凉透过她的肌肤,无情的传入她的每一寸神经。他深邃的黑眸里滑动着幽幽凛光,然后抬了手,为她轻轻擦去唇角上被她蹭上的红,举止多了些宠溺。然后他俯视着她,启唇,用淡而深的声音对她低语:“早这般听话,也就不会受如此多皮肉之苦。”
慕晴轻轻握住北堂风的指尖,从容不迫的看着他。她明白,他的宠,只是做给在场的每一个人看的,因为北堂风不会让人知道他们之间的条件,更不会让人知道有那么一样能牵扯到他命脉的东西存在。不过她还是感激他,感激他以这种方式成为了她的表面上的靠山。
她缓缓的落下了他的指,而后咬着牙跪了安,随后扶着飞霜殿冰冷的墙壁独自离开。北堂风轻侧眸,身后之人便应声而追,也同苏慕晴一起离开了飞霜殿。
待遣退了所有人,北堂风侧身倚靠在门边,望着落日夕阳,幽光深眸中透着看不出的苦涩。风起,撩动及腰的墨色长发,鬓角青丝轻抚过他俊逸的脸庞。这时他抿住方才吻过慕晴的唇,缓缓垂了眸,眼中流露出一种静默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