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悠悠走来的柳妃一见到慕晴,那上扬的眉眼倒是多了些亮光。她当然也听到了宫里的传闻,早就想来奚落苏慕晴一番,今日的相遇,可谓是难得的机会。于是稍微加快了步子,直接与慕晴并肩而走。
两宫同行,空气也仿佛在这一瞬间被凝结住。
慕晴只是径自直走,而柳惠蓉则时不时的窥视慕晴那倾城的脸庞。
“听说姐姐前阵子病了,妹妹要伺候皇上,没来得及去探望姐姐,还望姐姐原谅。”安静了很久,柳惠蓉忽然开口,言语中多了些挑衅的味道,使得上官羽眸子一颤,似是也感受到了一种即将变换的气氛。
可慕晴却仅仅是轻笑,并未回答任何一句话,使得柳惠蓉的脸上微微多了些阴沉,故而进一步的说道,“听闻那日,姐姐也去了废宫?”
慕晴的眸子悄然一颤,却还是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依旧没有理会柳惠蓉的说辞。
柳惠蓉心头一焦,更是加快了步子,刻意超了慕晴半步,似是想在众人面前,以显示压在皇后之上。
慕晴自是明白她的意思,可却与她截然相反,反而放慢了半步,反而使得柳惠蓉显得毛毛躁躁,不若皇后来的落落大方。
身后上官羽轻轻勾唇。反其道而行之,向来是皇后最喜的方式,柳惠蓉毛毛躁躁的小孩子招式与皇后的满腹文韬、行事稳重相比,确实就是不堪一提。
柳惠蓉见众人眼神都看向自己,心中忍不住的多了些怒意,却也只得跟着放满了步子,再度找回了苏慕晴的步调。可她又岂能甘心,于是当她与慕晴再度齐肩的一霎,便用着略带暧昧的声音,淡淡而道,“皇后那日当是看到妹妹与皇上了吧。”
提到那日的画面,慕晴的眸子顿时缩了一下,平静的小脸也多了几分苍白。而这一瞬间的解防,却让柳惠蓉看的实实在在,于是唇角扬起一缕笑意,紧跟着说道:“皇上可是要了妹妹好几次,哎呦,妹妹这身子骨,姐姐可是看得到的,哪撑得住皇上那样,呵呵,你说对吗,姐姐。”
慕晴静静的吸了一口气,袖中指尖早已攥住,身旁上官羽眸子一颤,这才明白了皇后那日究竟看到了什么,于是在那俊逸的眼中,也略微的滑动出了一丝冰冷。
忽然间,慕晴站定了脚,站在了原地。
柳惠蓉心中一喜,以为是自己终于小胜一筹,本想再加把火,却不料慕晴终于缓缓的侧了眸,望向那得意洋洋的女人,轻声说道:“好妹妹,我们到了。”
便是在听到慕晴说的唯一一句话后,柳惠蓉才愣了一下,跟着停住脚。
在这一刻,她才刚刚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跟着苏慕晴的步子,已然站在了皇龙殿中,皇龙殿寂静无比,方才说的所有话无疑被这些王公大臣听得清清楚楚。
柳惠蓉一个哆嗦,差点摔倒,反而是慕晴一把手扶住了那有些发软的身子。她浅浅笑起,缓缓将眸子回过,红晕下的眸,对上了那被众人齐跪之人的那双,已经瞬间冰冷到几乎冻结的俊眸。
一身明黄龙袍的北堂风默默的站在正中央,眯起眼眸,而后缓步向着两人走来。想起那日与苏慕晴的争吵,北堂风的脸色也多了一份阴沉。
此时柳惠蓉羞红了一张脸,当真恨不能钻入地洞。一旁的柳相国脸色自然也是好不到哪里去,带了一份无名的铁青。
北堂风停了步子,却意外的站在一身清凛的苏慕晴面前。那阵冷清的寒香顿时划过,似是如同千根无形的针,缓缓刺入她心间。
慕晴自嘲的勾了下浅唇,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不得了啊,苏慕晴。自从那夜之后,这名为“北堂风”的毒,似乎比原来,还要更深了,深到即使他一言不发的站在她面前,都会有种锥心的痛席上心间。
或许要戒掉这个男人,并非一件易事。
心里虽是这么想,但是慕晴的脸庞上,却显露着一种毫不惊慌,反而稳如泰山的神情。她缓缓低头,以皇后之礼半膝而跪,行了句“万岁”,也将周围大臣的注意从柳惠蓉身上悄然转回。
慕晴舒了口气,侧身看向周围的王爷及位高权重的大臣一同请安,只是当慕晴抬眸之时,却发现祁亲王北堂墨不在。她蹙眉,心头忍不住有些担忧。
见她眼中在寻着谁,北堂风心中一凛,将手伸到她面前,略微翻过,狭长的眸子始终凝视着她,一语不发。
慕晴望了眼他的手,又抬眸看向他那毫无情感的眸,心中又是一片焦躁。
自从那日之后,北堂风也再没来找过她,仿佛刻意与她的世界划清了界限。
而今日,似乎比那日,更加冷了。
半响,慕晴才缓缓将自己纤细的指尖搭放在了北堂风的手上,来自他手上冰冷的温度,也随着指尖渗入血液,缓缓流入心间。
他蓦然一握,便转了身子,将慕晴带到了大殿的正位之上。他走的很稳,有着一种让周围人都不可小觑的威势。慕晴有些失了步调,忍不住抬眸看向身边的他。
北堂风,究竟是手握大权的皇上,每每看到他在众人面前的一面,心头确实也会忍不住的有些心悸。
待众人站好,小太监便来宣报左寻的觐见。今日的他,又换上了身为将军最为自豪的银甲,他手抱红翎战盔,一双仿若雄鹰般的眸泛着一缕碧光。在他身后,是带有将级的将士。他们随之而入,一身铜甲,看起来威武而傲然。
慕晴望着他们的眼神,略微有些发深,因为她知道,王爷是否会助自己,就看今日左寻的态度,若是他依旧不认可她这个皇后,那么一切就将化为泡影。
左寻站定,用着让那些文官都为之一振的声音道:“末将,左寻,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罢,他单膝跪地。身后将士连同而跪,声势浩大。
“平身。”北堂风轻语,俊逸的眸中也闪耀着一种绝对能够压制住左寻的威仪。
待起身,左寻便侧身,从一个小将手里拿过一个锦盒,双手高举到北堂风面前道:“皇上,这个是末将离宫前,为皇上准备的礼物,望换上笑纳。”
李德喜急忙上前接过,转身举给北堂风,他打开封死的扣,缓缓掀开那锦盒。
这时,不仅北堂风的眸子颤动了下,慕晴见到,眼前也是一亮。
龙身金甲。
历朝历代,唯有誓与皇上共进共推的将军世家,才会为皇上订做如此金甲。
如此一来,便是左寻的誓言。
即日起,他左家世世代代,愿为北堂风,终身效命!
“很好。”北堂风低声说道,字字铿锵,带着一种不可无视的震慑。
便是在北堂风亲手将那锦盒盖子盖上的时候,这最终的觐见,也算是告一段落。
这时,所有的大臣也都是松口气,像是左寻十日前来宫的时候一般,带了一些欢愉的气氛。北堂风的俊脸上,也扬起了丝丝笑容。
不知为何,当慕晴看到北堂风的浅笑后,心中也竟松了口气。
然而,左寻的觐见算是完成了,可是她却还在等。
等待,左寻最终的答复。
左寻似乎也明白,抬眸之际,看向了慕晴。那双鹰眼之中,透露着淡淡的利光,随即悄然的摇摇头。
这时,慕晴顿时深吸了口气,一张倾城小脸浮现了一丝凝重与苍白。
看来,左寻还是不打算承认这个皇后,就像来时那般,从始到终都没对她行了皇后之礼。
慕晴垂眸,眼中浮现了些落寞。
与王爷的约定,或许也……
如此的态度,看在柳相国眼里,便顿时松了口气,仿佛方才一直在担忧着什么,现在倒是释然了。柳妃更是勾起了唇,化为了一丝笑容。
她的左哥哥,又岂会向着皇后。
这时,左寻行礼,说道,“皇上,将士们归乡之情早已按捺不住,末将,便不再多留,尽快离宫了。”
北堂风点头,而后执起慕晴的手,缓缓的来到了左寻面前。他长舒一口气,轻轻的拍在左寻肩上,随即说道,“好兄弟,我南岳大朝有你,朕,便不再担忧外患!”
“那,末将便告退了。”左寻说罢,又一次的行了一个半跪礼。
然而就在他即将转身之际,他却忽然顿住了足,仿佛想起什么,道,“对了,末将险些忘记了。还带了一样礼物送与皇后。”
此语一出,使得相国一派的人冷不丁的嘲讽轻笑。
怕是这性子不大好的左将军,又要想出什么方法刁难皇后了。
他们,还真是拭目以待呢。
此时慕晴微微蹙眉,虽然心中失落,可她却也不会是使小性子的女人,于是上前,礼貌说道,“多谢左将军费心了。”
左寻望着她,眼中似乎有着另一番深意,便是连嘴角悄然勾动的笑意,也让慕晴有些看不懂。这时,左寻从旁边拿起一个红色的锦盒,放在慕晴面前,然后亲手打开,使得慕晴的眸子顿时一颤。
里面,竟是一个玉雕!
在看清那玉雕上面的图案后,慕晴的眸子更是瞪大,满心惊讶,便是连北堂风的眸,也轻轻的缩动了一下。
柳相国和柳妃看不到那锦盒里的东西,于是微微对视了一下,似是不知道这左寻又想了什么法子。但他们却也不是太担心,因为左寻终究不过是……
然,还没等那父女俩心中琢磨明白,左寻便忽然用双手那红色锦盒,半跪于地。
就在同一时刻,所有的将士也再度跪下,仿佛是恳请慕晴笑纳那锦盒里的东西。
慕晴有些微微的怔然,她深深望着那玉雕,指尖有些犹豫的探出。当她终是将那玉雕拿出,并紧握于手的那一刻,包括左寻在内的所有将士,几乎都用着一种震慑天河的声音齐声呼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时,左寻微微一顿,而后抬了眸,在那唇角扬起了一丝笑容之后,便也带着所有将士,同样用着那震慑天河的声音齐呼。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一刻,声音阵阵回荡,而慕晴也将那玉雕静静那于面前,指尖扫过,望向那飞舞于天的龙与凤。
这一刻,慕晴的心中仿佛有千万洪水澎湃而出,让她几乎快要落泪。
这一刻,慕晴忽然觉得,可以活着,当真太好!
这一刻,慕晴扬起倾城的脸庞,望向那皇城外的远方,唇角,扬起了一丝淡淡的笑。
唯有那声音,依旧回荡,仿佛盘旋于空中,久久不落。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而她,苏慕晴。
今日这皇后,终是得到将军的认可!
今日这皇后,终是有了她的第一方势力,不再孤立无援,任人欺侮!
而今日这皇后,她苏慕晴,当得了!
慕晴紧紧握着那玉雕,眼眶忽然有些湿润,一旁的北堂风方才眼中的冰冷,似是悄然滑出了些柔软。
慕晴深深吸了口气,压下了几乎,她便铮铮的望着左寻,而后双手将他扶起,说道,“本宫,定会好好保存此礼,多些将军!”
左寻站好,俊脸上显出了一份笑容,便缓缓低头,道,“那这一次,末将真要告退了。”
说罢,便行了礼,带着那一群将士缓缓向着殿外走去。
柳惠蓉怔在原地,尴尬的有些僵硬,于是转眸看向自己的爹爹。因为就连平时不懂局势的她也明白,左寻认可了皇后,便是亲近了祈亲王,那他们柳家辛辛苦苦维系的大将军这颗棋,便是被人家轻轻松松的凭借一场大局给收了!
只见此时柳相国紧蹙眉头,一脸阴沉,而那袖中的掌,早已紧紧攥住。他抬眸,看向那一身红袍的慕晴,而恰好在这一刻,慕晴也望向了他。
当看到柳相国那仿佛要将她刺穿的眼神,慕晴便扬动了丝浅笑,因为她在柳相国那个眼神中,读出了一个意思。
下一次,便不再是为了女儿讨回面子那们单纯而简单的事了。
柳相国,是要动杀意了。
同一时间,祁亲王府,院内。
一身简袍的北堂墨静静的在院中抚着琴,长发轻抚,在那俊逸的脸上,有着一种淡漠不争的神情。
这时离若白进了别院,低声对着北堂墨说了几句。
北堂墨闭眸而听,随即露出了一抹浅笑,“是吗。左寻送了龙凤雕玉。”
说罢,他便继续抚着琴,仿佛丝毫不感到惊讶。
半响,他才幽幽说道:“房里有一个红色锦盒,下次进宫时,替本王,送与皇后吧。”说着,边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