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月殿烧毁后,皇上为了省下财力救助灾城,还把柳惠蓉的“殿”级,也改成了“宫”级,赐予了清音宫。但是消息一经传出,慕晴就听说柳惠蓉绝食整整两天,气得摔了不少宝贝。只因为“清音宫”离“明阳殿”有着很长的一段路程,而“明阳殿”与“凤阳宫”却是临宫,且两宫之名简直就是龙凤祥瑞,天作之合!
“怎么还没到。”慕晴用力的吸了一口气,望向走在前面气不喘力不虚的上官羽。
此时的慕晴,正抱着大包小包的行装,和上官羽一起搬宫。人手虽然不多,但还好东西也不多,几件衣衫几个瓷碗,就算是这个皇后全部的家当了。
“娘娘,等等奴才啊!”这时,从慕晴身后传来一个更加气喘吁吁的声音,慕晴停了脚步,回头望去。
呵,差点忘了。今日帮忙搬宫的,还有一个欠了她一个大人情的李德喜。
说起来,自从上次李德喜夜访晴岚轩后,他好像就对慕晴另眼相待了,真是让慕晴又惊又喜。
这就是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于是就这样,拿着最多东西的上官羽领头,苏慕晴提着几个小包袱在中间,再拖个只拿了两个锦盒的李德喜三人一同向着期待已久的新宫凤阳宫走去。
“你们小心点!这可是皇上赐给本宫的!”
就在这时,忽然自相反方向传来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慕晴一听便蹙起了眉,原本轻松的心情顿时化为乌有。
柳惠蓉。
还真是冤家路窄!
慕晴眯了眼,继续往前走,反倒是李德喜见到柳妃有些犹豫,拿着锦盒半挡住自己的脸。可还没等走上几步,却还是与正回头的柳惠蓉一同撞了个人仰马翻。柳惠蓉几步颠簸,回了头厉声喊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敢撞本宫!”
李德喜一见,紧忙爬起来弯着身赔礼,“柳妃娘娘赎罪!”
“是李德喜李公公啊。”柳惠蓉眯眼,刚好心情郁闷,于是低喊道,“李公公是不是看本宫不顺眼,所以连李公公也想欺负本宫啊!看来,本宫得替皇上好好数落数落公公了!”
说完,这在气头上的柳惠蓉就扬起手,想要掌掴李德喜。
然,就在李德喜都将脸挤在一起,闭上眼准备挨那一巴掌的时候,慕晴忽然上前,一把捉住柳妃纤细的腕子。用力之大,使得柳妃吓了一大跳。
于是她将眼睛瞪圆,压低声音狠狠说道,“苏慕晴!”
慕晴面无表情的捉着她的手,忽然用力的甩了下去,使得柳惠蓉因为站不稳,向后退了好几步。她扶着腕子,用力喘息着,愤怒的看着慕晴。慕晴则无声的站在了她的面前,更是挡在李德喜面前,用着绝不容反驳的语气说:“是谁给你的权利,敢在这皇宫中随便打人!”
柳惠蓉气得直发抖,眼白都泛了红。她将手慢慢垂下,站直,狠狠说道:“皇后竟替一个奴才说话了,难不成皇后也和奴才一样低贱吗?!”
就在柳妃话音刚落之际,慕晴忽然上前,毫不犹豫的掌掴了柳惠蓉,将她一下打跌在了地上。她冷冷俯视着捂着脸的柳妃说:“张口一个奴才,闭口一个奴才。在皇上心里,怕是你的地位,还远在李公公之下呢。年长为尊,你最好给本宫放尊重点!否则,本宫定替柳相国,好好教训下你这没家教的东西!”
当她语落之际,便转身亲自弯身扶起哆哆嗦嗦的李德喜,“李公公,咱们走。本宫,扶您。”说罢,便搀着李德喜在柳惠蓉一脸惊讶和愤怒下,再度向着凤阳宫走去。
恰好前面上官羽也在静静等着他们,他也回看了狼狈的柳惠蓉一眼,轻声冷笑,同样转身离开了。
留下的柳妃紧咬双齿,拼了命的垂着地,竟忘记身份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指着苏慕晴低喊:“苏慕晴,本宫和你没完!”
苏慕晴只是冷哼一声,根本不屑理会。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还不到时候,等她势力成熟,便要好好教教这个飞扬跋扈的女人什么叫做悔不当初。
当走过回廊的时候,李德喜边走边抽泣,连连对着苏慕晴道歉,“皇后,您不该替奴才说话的,奴才就是奴才,主子怎么说都不打紧……”
慕晴长叹一口气,低声说:“李公公,若是你想扳倒柳妃,其实易如反掌。只不过是李公公不愿惹事,心肠好罢了。”
是了,从古到今。根本没有几个妃子敢欺侮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因为一句话,就可以将她们彻底摧毁。但是柳惠蓉就是看准了皇上想用柳相国势力,暂时不会处理她,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殊不知……她却完全不了解这个自己天天想讨好的男人——北堂风。
真正的帝王,没有夫妻情分,只有皇权政治。
当柳相国功高盖主之后,北堂风便会将柳惠蓉种种恶性一一盘算,而后以此为由,将这个势力彻底清除,以绝后患!
他们柳家,一直活在刀尖上。若是她苏慕晴是如今的柳妃,定然夹起尾巴做人。只可惜柳惠蓉,道行太浅,看不到罢了。
“而且,你的主子是皇上,也不是她。”慕晴淡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就在说这两句话的当下,便已经来到了凤阳宫。
凤阳宫,金凤朝天,象征展翅天凤,大气恢弘。慕晴铮铮的望着,眼中多了些璀璨。
可才刚要进宫们,她却忽然看到一个俊逸又稳重的身影。那人似也听到了慕晴的声音,缓缓回头,便是那淡然若风的眸轻轻抬起的一瞬,他淡淡的笑了,“皇后。”
一声轻喃,使得慕晴心头一紧,用着怔然的声音道:“王爷……?”
今日的北堂墨,穿了一身丝质蓝袍,上面绣着白色的图纹,及腰长发静静的随着微风吹摆,于他腰间,则挂了一个虎纹的玉佩。他微微扬动了唇角,金黄的光晕如同流水般洒在他俊美的脸庞上,为他又染上了一层温婉如玉。顿时,慕晴的心就像是被提起来了一样,有一种仿佛渗入到每一滴血液里的躁动,甚至唇角都会不自觉的扬起笑。总觉得,每每看到王爷的笑,就像是看到自家长兄一样,让她心安。
“是不是本王扰到皇后了?”见慕晴许久没有说什么,北堂墨忽然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而后接道,“若是皇后有事,本王就先走了。这些东西,是本王特意送来,祝贺你迁宫的。”北堂墨侧了身子,将身后若白手上端的几个锦盒拿过,“本王帮你把东西放下,就走。”
字音未落,慕晴忽然有些焦急的说:“啊,王爷等下。反正今日也没什么事,既然王爷来了,就一起坐坐。”慕晴说着,便来到北堂墨身边道,“慕晴为王爷带路。”
北堂墨勾唇,望着慕晴先行的背影,眸子闪动着淡淡的光晕。
来到凤阳宫内,在几句寒暄之后,他便端出一个方正锦盒,然后从里面小心拿出一个白绒披风,看起来贵气又不奢华。
慕晴微愣,抬头望向北堂墨,“这是……给慕晴的吗?”
“本王看皇后并不像其他妃子那般喜好花容锦服,所以又妄自猜测了下。看皇后是不是和本王一样,喜欢更为淡雅的色泽。”北堂墨说罢,便将那白绒披风给了慕晴。
摸着那柔软的触感,慕晴的心头不由的泛起了一丝暖阳。
北堂墨,是一个细心之人。永远都能看到她所渴望的,所喜爱的。
她伸手想要将披风系上,却微微有些不知所措。心中暗叹,来宫几个月了,竟还是对这种服饰无可奈何,尤其是这个有着与众不同圆扣的披风。
北堂墨看到慕晴有些笨拙的鼓弄那扣,轻声的笑了,说道:“本王帮你。”他顺着慕晴的手,将披风拿下,忽然将其甩开,然后将慕晴完完全全的包裹其中。他垂着眼眸,仔仔细细的为她系着扣,离她之近,让她再度呼吸到了那来自北堂墨身上让人安心的檀香。很舒服的气息,仿佛能使人痴醉。然后抬眸望向北堂墨静默而淡然的俊容,她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这个扣,好奇怪。”慕晴哭笑不得的说。
北堂墨停顿了一下,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这个扣,若是能锁住皇后,那该有多好。”
慕晴的心顿时停了一下,眉头轻拧,似是不明白王爷话中的意思。
北堂墨似是看出慕晴的慌张,他缓缓脱离了她的身子,而后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笑容道:“皇后,又多想了。”
慕晴忽然紧紧闭了眼,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离得不远的离若白轻轻叹了口气,便又看向宫外。
王爷,又在逗皇后了。从来不近女色的王爷,一旦接近皇后,就会变得如此反常,真是让他想不透彻。
这时慕晴紧忙清了下嗓子说:“慕晴什么都没想。只是觉得这扣子难系。”
“哦?那本王错了。望娘娘原谅。”北堂墨说道,脸上却依旧挂着浅笑,如何也不像是觉得自己错了的样子。
慕晴忍不住笑了下,总觉得自己在北堂墨面前就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王爷还真是喜欢戏弄慕晴。”慕晴开口,无奈的摇摇头,“王爷是皇上的皇兄,过去也这么对皇上吗?”
提到北堂风,北堂墨的眉角忍不住的颤动一下,低了眸似是在回忆什么,而后转为一笑,“宫里的皇子,能有什么回忆,不过就是些混世罢了。”
听到北堂风也曾混世,慕晴脑海中顿时想象出了些北堂风年少轻狂的样子,她唇角微颤,忍不住笑出了声。北堂墨深深凝望,也陪着她挂起一丝笑容,可是眼中却滑动着一种看不透的情绪,“皇后,真是爱着皇上呢。”北堂墨说,声音平淡有序,平缓不惊。
慕晴忽然敛住笑容,轻咳两声回道:“王爷,这次,是您多想了。”
北堂墨不置可否的扬扬唇,忽被慕晴耳畔的某样东西引去了注意。
对上了视线,这才让慕晴想起刚才在路上时好像沾上了印花碎帘。
可没等她扬手拿掉,北堂墨却先一步探出手,想要为她摘掉那发中点红。
指尖前倾,无意碰了慕晴也扬起的手,慕晴心中一紧,下意识缩回,但北堂墨却仍然有条不紊的为她专心的摘着头上的碎布,仿佛并不排斥。
恰在这时,忽听一人在院外喊了李德喜的名字,乍听之下有些熟悉,就像是北堂风的声音。慕晴一惊,似是被这一声吼吓了一跳,回了头,果真看到了一抹明黄的身影。
北堂墨同样缓缓转了眸,俊眸中滑动着淡淡冰冷。
暖阳下,一身凛冽的北堂风静静的站在高处,也因着北堂墨与苏慕晴,放缓了进来的脚步。他扬手打断了飞奔而来的李德喜想要解释的话,半响后冷冷开口,“朕的皇后有王爷帮忙。又何须你李德喜。”
北堂墨轻笑,缓缓将手拉回,“臣只是来送迁宫之礼。”他对着慕晴缓缓低了下头,“本王先告辞了。改日再来向皇后请安。”转了身,他向着宫门口走去,在与北堂风交臂时,对着北堂风略有行礼,“臣,先行告退。”
他静静从旁边走过,在经过北堂风的一霎,撩起了一阵淡淡的风,也撩起了一缕幽静的发丝。
在这一瞬,北堂风的眸,很冷,很冰。
而北堂墨的眸,也带了一种深不见底的东西。
北堂墨的离开,令凤阳宫再度陷入一种几乎凝结的寂静之中。
北堂风抬头看向立于宫中央,眼中略带愠怒的苏慕晴,似是又想到了那日她奄奄一息,口中念叨的“王爷”。
说起来,他近来过于繁忙,因此才没有追究这件事,但是今日得见这两人聊得热络,心中莫名隐隐焦躁。于是他步步走入,步步逼近慕晴,使得慕晴感觉有些莫名,也随着他的步子后退。当贴在墙的一霎,北堂风倏然将她锢在面前,低声说:“真不知,朕的皇后何时和朕的皇兄如此熟识了?想来,你夜夜呼唤的,原来是朕的六哥。”北堂风嘲讽的一笑,忽然用抹过慕晴红润的唇,用力之狠,使得慕晴的脸颊也忍不住的随之而动,“为了让他帮你做势,你是否也用这唇,好好的服侍过他?”
慕晴忽的愣了一下,眼中顿时被一阵莫名所充满。她蓦然失笑,几乎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梦中喊谁了?王爷?她服侍谁了?若说王爷,她只在茗雪行刑之夜梦到过一次,那也是因为记忆太过深刻,所以她才会记住。如果那样也算错的话,那她还能做对什么?!
慕晴忽然厉声喝了下北堂风的名字,本想将他推开,却未想到这个男人竟然纹丝不动。
“怎么,记起来了吗?”北堂风轻轻嘲讽,而后眯住眸,“嗯?”
慕晴狠狠吸了口气,又狠狠吐出,抬了眸铮铮望着北堂风,“皇上还真是记性不错呢,臣妾是想起来了,还记得真真的呢!尤其记得王爷,还真是梦见了呢!但是究竟吻没吻过,皇上自己确认好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慕晴忽然有些气急败坏,她落下了狠话,忽然贴近北堂风,双手顺势滑入他仿若流水的发间,并用那温热的唇紧紧附在了北堂风那因为惊讶而微启的唇上。
那一刻,北堂风被封闭已久的心,似乎被深深扯开。幽幽清香无情的滴入他冰冷的心房,甚至灼烧着他早已伤透的每一滴血液。
慕晴吻的很轻,没有用力。香软的舌尖静静与北堂风的柔软交缠在一起,那温热的气息,仿若流云,在他们之间轻柔徘徊。
他抓住她的双臂,本想将她彻底推开。但却在想要用力之时,又渐渐的松开了双手,而她紧紧环住他的力道,也渐渐放了软。
她与他,似乎有了第一个真正的吻。如此轻柔,如此温热,如此让彼此沉醉。在那阵几乎忘却所有的吻后,她慢慢的离开了他的唇。在那更加红透的唇上,轻轻带起依旧留恋的银丝。
他望着她,很深很深,仿佛失去了思考。而她也回望着他,仿佛脑中变成一片空白。
忽然之间,北堂风的眸子紧缩了一下,又一次的将慕晴狠狠推至一旁,使得她险些再度跌倒。
他的俊眸中闪动着一种异样的凌乱,有些痛苦,有些挣扎,更有着比明阳殿那次更加深刻的懊悔。他紧紧握拳,指尖都泛了白,而后又缓缓松开。似是过了很久,他的眸才再度恢复了冷静,硬生生的落下一句“以下犯上的女人”。
而后他就这样甩袖要离开凤阳宫,那份想要尽快逃离这份情感的急迫,连慕晴心中都不自觉有些隐隐作痛。
于是在北堂风即刻跨出门的一刻,慕晴忽然在他身后说道:“臣妾梦见王爷让茗雪替死,这个梦,还真是要多多感谢皇上。”
北堂风定了足,虽没有回头,却让他微微有些恍然。他神色多了些僵硬,不自觉的轻咳两声,当是有些懊恼先前的轻率了。但是暗自琢磨了整整一个月之久,也够他受的。
门口缓缓吹过的暖风,自他脸庞拂过,将他及腰长发微微吹动,撩过了一丝轻柔。他忽然舒了口长气,冷冷而道:“李德喜,回飞霜殿。此次擅离职守,回去自己领罚。”他走了几步,又顿住,侧了眸,放低了声音说,“回去后,让敬事房调几个小太监到凤阳宫。”
说罢,北堂风便没再说什么,踏着凛冽的步伐离开了这座冷清的凤阳宫。但是一旁的李德喜,却用袖子掩住唇,满眼欣慰。
皇上笑了。
这全天下,能搏皇上一笑的,果然只有皇后!
虽然,方法都比较特别。
李德喜点点头,紧忙随着北堂风走了。
留下来的慕晴气愤难平的坐在椅上,看着从容而来的上官羽,眉头一簇,道:“笑什么?”
仅仅是略微扬了唇的上官羽摇摇头,从一旁拿过一个手镜放在慕晴面前。
当慕晴看到那满面红润的倾城小脸后,眼睛顿时瞪大。于是一把将镜子塞回给上官羽,紧紧闭上眼睛。
她就知道不能和北堂风扯上关系。不过……梦到王爷,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难不成北堂风琢磨了一个月之久?
慕晴眉眼轻露暖意,不由的掩唇一笑。
这么看来,北堂风虽然外表冷峻无情,但其实还是个醋坛子,很酸很酸的那种。
然,就在皇宫中处于一片平和之下时,皇城之外十里地,兵营驻扎。三军将士阵阵把手,却无人敢靠近一步。
主帅大帐中,看起来甚为清秀的白面小太监郑荣,正在那最为威严及俊逸不凡之人的耳畔说些什么。
那人忽然紧握手上的兵卷,低声而道:“竟敢欺侮我左寻的义妹。”他眯住那双仿若雄鹰的的利眸,冷哼一声说道,“回去告诉惠蓉。这口气,本将军替她出了!”
郑荣悄然勾唇,露出了谁也无法参透的一抹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