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到一个女孩站在23楼,跟所有的,QQ上,微信上,没心没肺,六亲不认的发了句“拜拜”,然后就跳下来了。过程中,她手速飞快,按手机连拍键,然后发送,为了以防手机被摔坏,发送不出去,她铆足了劲把手机一气扔上半空,手机在暗夜的天穹中化为一块模糊的黑影。然后,她感到死亡的降临,闭上了眼睛。
下面一个男的走过,看了上面一眼,退了两步,伸出手臂,准备接住。
这是沉重的一击,大概约有吨级,这股力量十个人来接都得把他们的骨头砸得支离破碎。
但男的双臂起到了近乎变态的缓冲作用,他那黯淡的双眼没惊起一丝波澜。女孩坠地,骨骼碰撞的声音清晰可闻,但她的身躯似乎完好无损,只是强大的冲击力使她晕厥过去。
男的双臂废了,耸拉着,他侧着身子把上衣边口袋里的手机倒了出来,用唇舌拨打了急救电话。
不一会儿,救护车来了,上面的几个人一声不吭的下了车。男的倒在地上,双臂涌血。
医护人员把他们抬上了车,车后门紧闭,留下了几个孤独的女护士。
她们撑着伞的骨架,这些像蜘蛛一样悬在她们头顶。不一会儿,下起了雨。
她们把白色的医用外套脱下,铺在伞架上,大风刮得伞上的两条袖呼哧呼哧摇曳。
前面有个悬崖,悬崖前有个水井,她们扒拉开来,下了井,顺着楼梯走下了28层。悬崖底其实是类似小区般夹在楼层中间的人行道,湿漉漉的。过了一会儿,狂戾的暴雨没命的倾倒下来,深渊被狂潮填满,如火如荼毫无止歇的呼啸着,浪起腾空,翻涌席地,白沫飞溅。
男的双臂被截肢,粉碎骨折,筋脉断阻。住院两个月后出来了,男的恢复很快,而且执意出院。
女的胸骨破裂,插入肺部,疗养四月,已康复,出院。
男的像个梆子般飘摇着长白的袖离开了此地。
女孩本来想自杀,但自杀失败并且在医院度过了百无聊赖且难受的四个月生活,女孩因此并不抱有感恩。
虽说如此,但她不再跳楼或寻求其它方式的自杀。
这个女孩的身形容颜有了褪变,但我不知为什么,仍然认为她就是当初要自杀的那个人。
女的走过海棠长廊,(此时她与之前已截然不同)在秋风席席的季节里,她第一次看到落叶的缤纷。
落叶给予她枯干苦涩的馨香,氤氲在不露骨的尘芥之底。这不啻是味觉的顿发,疖子一般的创痛开始流露于她的体表,如溃疡一般锈蚀她的肌肤。她眼瞳深望,天空的粹金如同被千疮的锡箔纸一般,交替成丝。或是片片碎金般耀跃在瞳孔深处,刺穿朦胧,像大脑神经的晶体开始四散光芒。
女的不知该怎样去形容了,这已然不单是种视觉体验,演绎着鼓动的生命气息。她不知何故开始谵妄,谵妄遥远的她对自戕的看法和认知,阑珊破败的回忆糅乱了眼前和煦的柔光,却也使她似乎早已溘然远逝的回忆重新增添了一点光亮(曾经那段回忆仿佛早已死去)。虽如此,却也是岚然。
于是在这样的岚霾下,无论再去追缅记忆的何处,都是枉然。
她缄默不语了,因为无从絮说。周围阒无一人,秋叶搅伴(就是伴)着浓稠的风,肆意的挥染影块,流动而彷徨的起伏在夕阳下被杂草和枯叶零落铺设的地面上。
过了几个遥远的天月,在房间里走动的她愈加觉得这一框框棱线将她束缚其中。每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她都觉得外头夜空中刺眼的月亮在斜处窥看着自己,她越加想念那片飘满落叶的地方。在一天晚上,她久久冥闭双眼,如往常一般不能入眠,她突然睁开帘目,脑子里产生了这样一种想法:
“要是死后能被埋葬在那种地方该多好啊。”
她那双在黑暗中似乎空无一物的眼窝被几根落下来的发丝寥寥的遮蔽,而她则坐在满是墓气的暗沉的床,被叶在这无声息的夜晚发出裹罩的声响,她沉寂的面庞罕然的扭动嘴角,僵硬的似乎会使面颊上的肉皴裂。那无可排遣的冗杂思绪倒也不会因为她那不甚惋伤的微笑而杳离,她只是从无以追溯的某处得到无以言说使人喟叹的慰藉而已。
翌日,她从衾枕中醒来,房间已很亮,朦胧的铺洒了一层温和的色调,昨夜的一切如梦中发生的般,但具体是什么又非常的混乱。她像抔住什么东西,可在浸沉于无梦枕乡后,她撒开的双手便不再挽留任何事物,而或者说,现在存留于她手上的,只是宛如余烬一般尚未从她指缝间流走的沙粒而已。
在我梦中的画面,到她起床那段便戛然而止了,画面固定在最后一刻,然后突兀的凭空消失,被侵入的黑色所笼罩。我本能在这片黑幕中瞫望,希望从此中能看到些什么,轮廓便一点一点从中浮溢,且在这般觅盼中,其场景便愈发清晰起来。
我看到那个女的,她的尸体暴毕在赤裸的太阳底。飒飒的煞风无情刮过她开裂的颅缝,然后那个男的,四肢健全的站在那,双眼漠然。
那男的不知是从凌晨的何时,一直站到现在。面对已从这个世界被抹去的殁然人命,他不为所动,而无数前来又走离的人首,在攒动之中愈加密集,没有一个人流露出哀伤的神色,只是议论,感慨,疑惑……
男的脱离了人群。
他手中抓着一部手机,屏幕破碎,但还能使用。他把卡取走,手机随意的扔进垃圾桶里。
他走过一条绵长的小路,右侧出现翡青的湖潭,倒映着垂柳,手机卡在空中划过,在柳叶枝条间穿梭,掠入潭水中,什么声音都没发出,只留下一圈细小的波纹。
像泥沼中刚刚炸破的水泡般不留痕迹。
时间仿佛就此凝滞。
最后出现无论是在梦中,还是现实当中的我都无法理解的一个画面。
视角在一个古朽的镂花窗棂内……
没有玻璃的阻隔。
其外头的边缘生长着枯槁落败的枝藤,斜侧出的扭曲黯木上还堪堪悬落着一片风烛般的残叶。
空气中沁满着来自秋季的独特芳香,有一种陈年的古朴。
外头隆起一个小小的土丘。一名长发缭绕的女子在风尘中扫荡着落叶,堆砌在土丘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