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亭中,酒香四溢。
叶澜清闻着酒香,半醉半醒,看身边师兄弟每人抱坛酒正喝的热闹,唯有孙彦舟捧着杯清茶自己喝自己的,觉得这厮是提前步入老年开始养生了,分明是自己酿的酒,却分毫不沾。
“诚礼,可有收徒弟的打算?”
孙彦舟正百无聊赖数杯中的茶叶,闻言一怔,显然是没有想到自己被点名了,还是这种问题,很认真地想了想:“没有合眼缘的。”
她很想知道孙彦舟所谓的“眼缘”是什么。莫不是动不动就包一包眼泪,或未到老年就致力于养生之类的?
她刚想开口问,李天泽就打着哈哈插进来:“诚礼师兄还未到而立之年,找什么劳什子徒弟?等老到跟咱师父差不多年纪时再收不迟!到时也占座山头,收八个小徒弟,整日吃肉喝酒,岂不乐哉!”
高鹤:“……你那似乎是土匪。”
“管他呢!差不多!”李天泽豪放地一摆手。
孙彦舟无语:“不,差很多。”
“话说,当年拜师,可真是花了不少力气。”李天泽回想起当年的日子,默默叹了口气,“诚礼师兄,你收徒弟时可不能在山上埋地雷。”
叶澜清:……
孙彦舟想了一下:“你是埋地雷吗?怪不得你拜师那天轰隆隆地响,还以为是打雷了。我就不一样了,我当初是替师父试毒来着。”
说着,他还很骄傲地扬起了脑袋。
叶澜清:……
高鹤道:“当初我拜师,师父给我了五本用梵文写的经书,让我翻译下来。”
叶澜清:……
然后三人齐齐看向叶澜清和墨凛。
“听师父说,师姐和师兄是一起去拜师的,师姐当时才五岁吧……师父没做什么惨无人道的事?”
叶澜清:还真没做……
墨凛受着伤,不能喝酒,也不是嗜酒之人,正拿本兵书坐在叶澜清旁边看,头也不抬淡淡道:“我把你师姐扛上了山。”
众人:“……”
什么玩意儿?
叶澜清记得,当初她听够了嬷嬷才子佳人的故事,缠着大哥给她讲了一段英雄侠客仗剑走天涯的事迹,听得她热血沸腾。然后趁着明国灯会,拿着根串糖葫芦的竹签跟着人流跑出了城外,要仗剑走天涯,结果在城外小树林呆了一夜,被路过正要前往天机山拜师的墨凛发现,然后就黏上了他,本来就想跟着玩一圈就回去的,结果天机子一看见他俩眼睛都亮了,死活不让她下山去,还说什么“要么都收,要么不收”,于是她就在天机山呆着了。
说实话,在她五岁那些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她似乎看见老头子身后摆着地雷、草药和几本经书。
但的确是没有任何试炼的。老头子似乎忘了这茬,特别开心地办了拜师礼,还给他俩都起了表字。
之后有人拜师,师父是不让他们看的,所以她一理所应当地认为,合眼缘就好。当初叶澜澄拜师失败,她还嫌弃过他,是她误会了。
这么说,还真是她幸运了。
老三老四老五在线忧郁。
五人在云舒亭中直呆到深夜,估计着把孙彦舟埋起来的酒都喝光了才罢休。
高鹤不胜酒力,已趴在桌上醉成了一滩烂泥,李天泽抱着最后半坛酒,勾着孙彦舟脖子非要去炸地雷。孙彦舟一张白净的小脸憋的通红:“你……你先放开我,我……我不能呼吸了。”
叶澜清半靠在柱子上,看着面前闹哄哄的一团,淡淡微笑,白皙的面容上飘着两朵红云,醉眼朦胧,眼中似有星辰满天。
墨凛放下书,静静地看着她。她轻笑,带着丝丝媚态:“你看我做什么?”
“你醉了。”他把她凌乱的额发别到耳后,声音温柔。
唯一清醒的孙彦舟拖着高鹤,拉着李天泽:“……师兄,我们该走了。”
这里的气氛忽然就不适合他们了。
墨凛挥挥手,完全不看他。
身材瘦小的孙彦舟含着眼泪拖着李天泽和高鹤离开了。
他果然不是师兄的小可爱。
师姐才是。
墨凛站起来,看着叶澜清:“他们都走了,孤送你回去。”
叶澜清眨眨眼,眼中的他身形高大,完全不似印象中的那人。她揉揉眼,就看见他的身形慢慢变小,变成九岁贵公子的模样。
她笑,点点碎星在眼中漫开:“凛哥哥,你怎么也在这儿?”
凛哥哥?墨凛愣了愣,无奈地笑开。
醉的不轻。
“我知道啦!你也要仗剑走天涯是不是?”叶澜清伸手抓他的袖子,没抓住,皱起小脸哼哼了两声。吓得墨凛连忙把袖子送上去。
抓住袖子的朝云公主笑得像个五岁的孩子,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敛了笑,一副苦恼的样子。
“咦?我的竹签签呢?”
墨凛的笑容僵在脸上。
那根竹签,早在十四年前,把熟睡的她抱上马车的那天,就被他闲来无事折成了好几段。为了哄她,又给了她一把匕首……就是悦来客栈被他扔掉的那个。
眼看小姑娘要哭出来了,墨凛无奈,在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她:“喏。”
叶澜清歪歪脑袋:“这是什么?”
“辣……辣椒水。”
她就笑了,把小瓷瓶接过来:“谢谢凛哥哥!”
变脸真快。
“那凛哥哥我们去仗剑天涯吧!”
“……好。”
第二天一早,叶澜清坐在床上,捂着欲裂的脑袋,对着阳光看手中的瓷瓶。
想死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