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大漠非常炎热,光是看着扭曲的空气就让人汗流浃背,坐在马车里的楚衍撩开窗帘看了一会,就听见前面马车夫的话:“公子还是放下纱帘,这是要越看越热的。”
楚衍没有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动作,只是默默放下了拉着窗帘的手。
在沙路上行走很困难,哪怕是坐在车上,楚衍也能感受到沙子带来的阻力,但这个马车夫赶车却如履平地般,不难想到,他大概也是一位大内高手。
一路上走走停停,差不多用了十天功夫,这架其貌不扬的马车才终于到了目标燕留城。
关于燕留城,楚衍其实也听过一些传闻,但充其量只是坊间喜闻乐道的笑谈,并不具有什么参考性——
燕留城少城主与青楼女子互生情愫,然而城主棒打鸳鸯,命其娶了一富家小姐……之类的。
马车夫将马车停在城外驿站后,招呼楚衍下来,说:“公子,为了避免招惹麻烦,我们最好徒步进城。”
“你看着办就好。”楚衍不咸不淡地回了他一句,但是心里很赞同他的决定。
“嗯,”马车夫停顿了一会儿,又开口说:“公子还不知我的姓名吧?我叫赵其,是北漠人。”
听到他介绍自己,楚衍才细细打量起赵其的相貌,挺憨厚的一张脸,似乎常年带着笑似的,脸上的笑纹比起那精明的右丞相只多不少。但这张脸倒不见得会被多少人喜欢,因为一道伤疤,一道从额角滑到眼下的伤疤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看上去倒像那修罗在世。
见楚衍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赵其立刻意识到了问题,单手轻轻抚摸着右眼上的伤疤,笑道:“公子可是觉得属下应当戴着面具进城?”
楚衍摇摇头,一边把银子从马车上拿下来,一边回答道:“不必如此,这样……挺好。”
“是,听说恶人都怕恶人,想来就是因为这道疤,老爷才选属下来保护公子。”赵其毫不在意的将自己比做恶人,言语间竟是有楚衍羡慕不来的肆意自在。
楚衍清点着银子,不自觉的笑了:“我说真的,真挺好。”
赵其见他手上有事,也识趣的不开口打扰他。直到楚衍数好银子,两人才向城门走去。
在之后的交谈中,楚衍打听到了许多有关赵其的事,比如说他是北漠与玄国交界处出生的人,和身为玄国人的妻子有一个儿子,在十年前青帝楚景御出巡时被收编入皇帝亲卫,很是受到重用……赵其此人如他看上去一样,确实是个憨厚的老实人,几乎楚衍问什么他就回什么。
进了城后,繁华的景象如同画卷般,以绝美的样貌展开在楚衍眼里,街道笔直宽敞,两边商铺极多,小贩们好像都感觉不到热,大声吆喝着,像路边的行人推销自己的卖品,女人们也不像其他地方的小姐,她们都穿着不太保守的衣服,尽情体展现自己的风情万种。
楚衍震惊于这种开放,感觉不自在,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好。幸得赵其在后面唤了他一声,才免得他愣在城门口,惹他人围观。
“公子可是不习惯?”赵其也有些尴尬的样子:“北漠的衣着一向如此。”
楚衍不置可否地向他摇摇头,道:“我们是要在即来酒楼和几位仙长见面吧?”
“回公子的话,是在燕留城东街的即来酒楼。”
确认好和青云宗弟子的见面地点后,楚衍和赵其也不浪费时间,迅速地向即来酒楼走去。
不得不说,北漠的落后如果不是亲眼见到真的很难想象,楚衍盯着酒楼上破败的牌匾看了很久,才辨认出匾上的“即来”二字,而提前知道的情报上说,即来酒楼是整个北漠最大的茶馆。
一进门,小二就热情的蹭了上来,边招呼着这两个看上去就不凡的客人,边揣测道:“请进请进,二位不是北漠人吧,应该是第一次来我们酒楼?先前没有见过这样气度不凡的贵客。”
楚衍微微颔首,又想起了什么,否认说:“我不是北漠人,他是。”
“这样啊——”小二极快地瞥了赵其一眼:“这位客官是边界的人吧。”
说话间,小二已将楚衍二人带至楼梯旁靠窗的桌子前,也不在意赵其的回答,问道:“两位客官吃些什么?”
楚衍眨眨眼,难得的有些犹豫,毕竟他也不知道北漠有什么菜肴……倒是赵其气也不喘地报出一大堆菜名,小二记下后,见楚衍没有需要补充的,也就一甩毛巾走了。
楚衍环视了一眼大厅,又看向赵其:“我以为,为了避免引起骚动,我们是私下里秘密的找人……”
“是啊,”赵其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不恐隔墙有耳?”
“回公子的话,我们这桌周围没有隔墙。”
楚衍:“……”
等到楚衍沉默了,赵其才突然意识到了他的意思,慌忙道:“公子不必忧心,这里很吵,除非有心,否则听不到我们说的话,况且北漠的酒楼没有包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楚衍正欲开口,却听见有人在向小二询问自己的化名楚陵。
“请问楚陵公子是在哪一桌?”
“这……客官有所不知,我们这样的小店一般是不问客人姓名的。”
“啊?这样的话就有点麻烦了。”
听到这里,赵其高声喊道:“公子!那边的公子,我们在这!”
小二旁边那三个人为首的男子看了过来,细细打量了他们几眼后对小二说:“耽误您事了。”然后就领着另两个人朝楚衍这桌走来。
等到他们走近了,楚衍起身想朝他们行个礼,却被为首的男子阻止了:“您身份尊贵,不必客气。”
说罢他们就开始介绍自己。为首的男子叫林思鹤,是青云宗的大师兄,也是大长老门下的关门弟子。他右边的黄衣女子名叫岳菱秋,青云宗二长老的独女,此番是为试炼而来。至于右边的貌美女子,则从头到尾未说一句话,听林思鹤说,她叫凤九卿。
楚衍一向没有观察别人相貌的习惯,倒是赵其,犹豫了很久问道:“你们青云宗选人都是看相貌的?”
林思鹤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像是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你的意思是,我的相貌还不错?”岳菱秋有点兴奋的说。
“自然,您和凤小姐都很漂亮,”赵其毫不犹豫地回答。
然而岳菱秋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被凤九卿打断了:“废话少说,既然已经见过面了,我们也没必要浪费时间。”
这是她第一次开口说话,却让楚衍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一路赶来,三位也该饿了,先用餐吧。”赵其道。
林思鹤先是看了凤九卿一眼,像是安抚她的情绪:“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三人正待坐下,却听见街道上传来点点鼓声,其他桌上客人都瞬间变了脸色,像是想要出去看看,又不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