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回……”
楚衍不受控制地往那个浑身是血的人走去，然而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人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不可以。”男人说。
楚衍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他要死了……”
“这是他的命。”
命？可是……他要死了啊……
楚衍怔怔地看着面前呼吸渐弱的人，不出所料的在他眼中看到些许讥讽，大概是鲜血已经流尽，他知道他再也没有力气回家，不知伸往何处的手渐渐垂下，倒在了鲜血淋漓的地上。
“不……不……”泪水遮住了楚衍的视线，似乎这样就可以假装那个已经冰冷的人并不在这里。
……
窗外明月皎洁，窗内人影独坐。楚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只是感觉心口闷的慌，梦里的情节就像幽灵般萦绕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殿下，”门外传来小太监尖细的嗓音：“陛下找您呢。”
楚衍按了按深皱在一起的眉头，然后朝窗外看去，喃喃自语道：“都这个时辰了……”
虽说心里非常不愿意这么晚出门，但是有些人的命令还是不能违背的，比如说他的父亲，青国的皇帝。
“你来了，”楚景御遣散所有下人后站在书架旁，漫不经心的说道。
楚衍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让自己来藏书阁，毕竟这里一直是皇宫里的禁地，但他也不至于蠢到当场问出来，于是他只低着头，语气恭敬道：“儿臣参见父皇。”
“朕如此深夜找你前来，你可有意见？”楚景御垂目看向楚衍，俊秀苍白的脸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儿臣不敢。”
“……是不敢。”楚景御眼中闪过一丝讥笑，随后又是一副淡然的样子。楚衍微微低着头，余光瞥见他推开了靠在墙上的书架，露出里面幽深的通道。
“随我来。”
跟着楚景御走了很久，这条只有烛光闪烁的通道才到了尽头，里面是一间圆形的石室。从楚衍的角度看，这个地方绝对不小，四周的石壁上挂满烛台，然而却照不到石室中心的地方，那里就像是一个绝缘地带，隔绝了所有的光线……等等，那里好像站着一个人？
楚衍眯起眼睛，发现那里确实有一个人，但是光线太暗，只能看见一抹淡青色的衣角。不过那人也不想隐藏什么，于是他径直走到了楚衍面前。
这是一个绝对称的上好看的男人，或者说，楚衍确实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只是脸部线条太过柔和，显得有些女气了。他眯着一双杏眼，似有疑惑地发问：“你就是楚……衍？”
对于这种长相秀美，衣着华贵的人，楚衍一向避之不及，因为他很清楚，这类人基本都不是好惹的人物。他不着痕迹地移开眼睛，却也没有开口。
直到身边最尊贵的皇帝点了下头，楚衍才拱手行礼道：“青国大皇子楚衍，见过这位公子。”
“多礼了，叫我苏忆木就好。”苏忆木也不计较他的迟疑，看似随意的笑了笑。
这种随和的态度无疑是讨人喜欢的，并且美人一笑总是有巨大的感染力，楚衍也情不自禁地对他露出微笑，然后又迅速发现收了回去。
大概楚景御是皇帝当久了，见了美人也多，对此仍是面无表情：“苏长老有事还是直言的好，毕竟温柔的面具带久了就不像您了。”
苏忆木：“……”
楚景御：“苏长老若真是无事，便请回吧。”
苏忆木：“其实……这事说来挺麻烦大皇子的。”
楚景御：“又不是麻烦朕，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啊……”苏忆木抖了抖自己淡青色绣竹叶纹样的衣袖，眼角不着痕迹地瞥了楚衍一眼，然后迅速回到楚景御腰间的白玉环上。
以他多年相玉的经验来看，这一定是个好东西，能卖几十两银子的那种……
“苏长老，朕知道你贪财，但，有些东西的主意朕劝你不要打。”楚景御目光下移，最终盯着苏忆木伸出一半的手。
苏忆木听罢也没有尴尬，只是不急不缓地收回手，转身正视楚衍，脸上温和的笑容缓缓收起，从他浅色的眸子里，楚衍看到了很多，有犹豫，也有思念，更多的是挣扎。
楚衍非常确定他没有看见过这样的眼神，可却又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在曾经的某一时刻，有人对他露出过这样表情。
“在最终的结果出现之前，谁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苏忆木垂下眼帘，缓缓说道：“大皇子，您听说过青云宗吧？”
青云宗是整个人界最大的修仙宗门，据说曾经也盛极一时，只是最后修真者人才凋零，各大宗门的力量远不如前，青云宗也渐渐落败……但竟然和皇室有联系了吗，楚衍心中想着别的，却也没有忘了点头示意苏忆木继续说下去。
“百年前，想要修成真仙、扬名立万的人很多，所谓宗门也因此而存在，大抵那时人人都听说过一句话，‘仙自蓬莱山中来，风吹雪袂上青云’，也许如今世人已大多忘却，这说的是当时的两大宗门，蓬莱阁与青云宗。
“但青云宗……或者说整个修真世界的衰败都始于那场大战，人族和……魔族的战争……为了守护凡人，修真者与魔族于贵国北漠大战数年，最后，我师弟慕云清以生命为代价封印了魔皇……
“……此事我也无意多说，总之，我大师兄一直不相信师弟已死，这些年来一直寻找他还活着的证据……”
苏忆木停顿了一下，又露出点点笑意，他放缓了声音说：“他还真找到了……如果没错的话，云清应当是在北漠，这也是我为何来找大皇子的原因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楚衍大概都明白了，如今宗门暗弱，哪怕其中弟子能力卓绝，在凡尘寻找什么人也很麻烦，而最方便完成这种任务的，当属皇宗贵族。
楚景御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脸色一沉，难得带有情绪的开口：“你觉得朕会同意吗？楚衍是我国的大皇子，出了什么事……”
“陛下，我知道您担心大皇子，但贵国二皇子年幼……”苏忆木打断他，说：“如今能给我宗门提供身份地位支持的唯有大皇子和您。”
楚景御陷入了沉默，显然在叫楚衍来之前他没有想到苏忆木会提这个要求，对他，对青国而言，这个要求似乎很过分，但也有必须同意的理由。
最终，楚景御扭头看向自己的大儿子，吩咐道：“朕想你也猜到他找你干什么了，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早朕派马车送你去北漠。”
楚衍收起所有的情绪，躬身应了句是，就转身往密道外走……
这次离开京城后也不知朝廷的天又将怎样变化，楚衍想，只好当作是出京散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