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良带着唐璌在城郊的清溪边洗手,她身上被溅了好些污物,便干脆除了外衣,顺便在溪边一起洗了,晾去了树上。
“你除了这弯刀,还带着什么出来了?”简良在边上好奇不已。
按说唐璌不会武功,弯刀肯定也不是她自己的东西。
“不是你带给我的么?”唐璌伸了伸懒腰,闻了闻手中确定没了异味,才回头答道。
“我?”简良疑惑,他望向唐璌之后又忽然想起了貔貅和金蟾让他带上的两只包袱。
这弯刀不过小半臂长,可藏于袖中或者枕下,想来是他们给唐璌准备,用来对付他的。
简良心头掠过一丝好笑,却看唐璌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坦荡模样,更是说不上来的愉快。
“我们的事,当真没有第二人知?”他笑看唐璌,为两人共享着某种秘密,共担着某种默契,而甚至有些沾沾自喜。
这一次,唐璌没有理他,而是顾自坐去了大树底下,往树干上一靠,“咱们等快日暮了就往回走吧。”她说着打了个哈欠,“行之难得对别的女子上心,不要教枫儿给最后给搅了。”
赶在傍晚天黑前回去接简枫,好让季行之能有机会在堂后和顾红娘单独相处。要是季行之和顾红娘有戏,这对简良来说再好不过。
他忙不迭点头,坐去唐璌身边,送了个肩头过去。
唐璌也不客气,便背靠大树,枕着他的肩,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华灯初上,玉兰城的南北主道上车水马龙,城东偏东南面的萃楼更是宾客盈门,络绎不绝。
玉兰有两家较大的梨园,一家是西北面的彰桦园,西面的普通百姓较多,彰桦园的曲子都是迎合大众口味,很接地气,就是在演出时要求人打个快板,也并无不可。
另一家则是顾红娘所在的芳沐园。东城大多富贵人家,东南靠近南边主街,就是江临王府。所以芳沐园的戏曲便是雅致精巧些,多是一些传统唱段和经典曲目。这阳春白雪,将调性抬得相当高。
简良是搂着唐璌一路轻功,蜻蜓点水一般在城宇的檐顶上轻松飞跃,很快就落在萃楼的大门口。
她今儿还是插着平日里最常用的那支黑檀木簪,一身瓷蓝的长衣,衬着颈间那一粒艳红的宝石。若是顺着她的脖颈往上游移,就会发现她连耳洞都没有,当真是对佩戴首饰不怎么感兴趣。
两人刚要进去,却发现似乎有些不对劲。
门口里三圈外三圈地围着不少人,均是在垫脚昂头向内张望。若真往里细看,依稀可见几名乐工提着自己的乐器,立在原处不知所措。
唐璌本不想凑这个热闹,但念着简枫可能在里面,便还是麻烦简良开道,两人从人群中挤了进去,一下入了萃楼。
一楼的大堂里,那些喝茶饮酒的客官此时显得有些紧张,听见外头动静立刻回头张望,见来者是他们,又按捺下来,坐回原位,像在等着谁的到来。
萃楼里只听见小二不断跑堂的声音,却听不着什么清楚的人声,更别提本应早已开锣的戏台此刻是空无一人。
唐璌抬头往楼上雅间里扫了一圈,没见着季行之与简枫的人影,因着这股子诡异的安静劲儿,唐璌直接往后台走去。
那后台就依着戏台后方而建,其中又另辟出一个空间给角儿们换装用,她一过去就看见后台入口的台阶那边围得水泄不通,另弥散着一阵不浓不淡的腥气。
唐璌心中一沉,更是往人堆里走,里头的人见着她来,像是吓傻了一般径自让开一条道,人群散开,在这条通道的尽头,一中年男子仰面倒在血泊之中,已然是断了气的。
他的脚边,季行之手中鲜血淋漓,握着一柄匕首,怔楞在场。而他身边,还立着怀抱简枫的顾红娘。
“行之!”唐璌眉头一皱,疾步过去。
季行之听着唐璌的声了,这才回了神来,扭头转去她来的方向,颤巍巍地辩驳,“璌璌姐,不是我。”
“官府的人没来之前,谁也不许靠近班主遗体!”在人群中兀自高声说话的,是一位身形干瘦的乐工,他手中还提着二胡,正要空出一只手来抓唐璌肩膀。
只听嗖地一声,这乐工忽地吃痛收手,手背上当即红了一块。
“那个不长眼额狗东西,敢拿石子砸我!”他一边甩手,一边盯着落在脚边的小石子,气愤嚷道。
简良在人群中挑眉,还觉得自己太过手下留情。
但经他这么一喊,唐璌却当真停了脚步。
“行之,府衙很快来人,你再等等。”她怕官差来了之后更说不清理,干脆停下,尽量避免碰到尸体和周围血迹,反而不紧不慢地绕行一周,细细查看。
季行之听她这话,也果然清醒了些,便手握刀柄,在尸体旁立定。
“何人报官?”人群之后,听闻一男子朗朗之声传来,众人回头,皆目露惊讶,随之跪地行拜礼。
“怎么是你?”唐璌立在伏地的人群之中,显得尤为格格不入,朝着来者直接发问,“府台衙门没人了?”
对面那男子见着唐璌也是一愣,又见着和她同样立在人群之中对臣民之仪视而不见的简良,不由叹气。
“衙门殓房下午出了些事,府台这会儿正忙呢,我空,便来看看。”
换下夜行衣,穿上芽黄长袍,身戴亲王玉带的伏子楚发髻高束配着银冠,自带一身贵气。他说着让人免了礼,又让跟来的衙役上前,准备将尸体带回去给仵作详查。
“是他!王爷,就是他!”方才那个提着二胡的乐工突然直指季行之大喊,“方才备场,我们都在里头忙,一回头就见这人手里都是血地拿着匕首,咱们班主就倒在他脚底下,分明就是他杀的人!”
伏子楚转而望向季行之,上下一阵打量,却并未说话。
“行之与你芳沐园的班主非亲非故又无冤仇,有何理由杀人?根本是栽赃嫁祸。”唐璌本是懒得同人争执,但不知怎地,就是看那乐工横竖都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