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打开了魔法屋二楼的窗户,懒洋洋地晒太阳,他呆呆地望着天空,双手搭在窗沿,右手握着拳头,只有小拇指竖了起来。
街对面的茶馆里,布雷兹正在喝红茶,他睡在柔软的躺椅上,正午的太阳照在他的身上,让他舒服地眯着眼睛,像是马上就要来个舒服的午觉。
“小拇指,目标还在。”布雷兹看见了贝尔的暗号,他从躺椅上起身,伸了个懒腰,又提起他那把魔法武器太刀背在背后,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左手在自己嘴巴上拍了三下。
这是随时可以开打的意思。
贝尔的后腰别着两把刀,但是他不打算在魔法屋动手,目标藏在这里是有原因的,魔法屋相当于魔法师们共同的工作场所,容不得有人闹事。
于是贝尔从魔法屋走了出去,在后街和另一个男人交换了眼色,把一张纸塞到了男人手里,男人心领神会,接过了那张纸,走入了魔法屋。
不一会儿,那个男人就领着一个魔法师出来了,应该是委托了那个魔法师来做任务。
男人和魔法师走到了诺德兰西部郊区,这里是以前与魔族大战的炮击阵地,因为魔力炮弹对附近植被造成的毁灭性污染,这里长时间都是寸草不生的状态,诺德兰从一个要塞成为市以后把这块区域划为垃圾处理区域。
无数的垃圾被封闭魔法压成了方块,然后这些垃圾方块被运到诺德兰西郊等待焚烧,封闭魔法虽然能隔绝垃圾的味道,但是无法缩小垃圾的体积,这座城市的人口实在太多了,产生的垃圾也很多,远远比烧得快,于是垃圾做的方块在这里堆成了一座又一座的山。
“还没到么,都走了这么久了。”魔法师有些不耐烦了,因为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他是不愿意离开魔法屋的,但是眼下对方指名给了自己委托,自己是以随时等待工作为由滞留在魔法屋的,不出任务会被赶出去。
这几天他都没睡好,所以留下了深深的眼袋,这几天的高度精力集中让他有些疲惫了,他现在只想赶紧完成这次的垃圾焚烧任务,然后回到魔法屋去睡大觉,等躲过了风头,自己就安全了。
“马上就到了,别急。”领着魔法师的男人说。
附近的垃圾堆得越来越高了,垃圾方块堆成了一面又一面高墙,这些高墙把大大的平原分割成了一条又一条小道,像什么动物的内脏一般七拐八拐,魔法师感觉他自己如果一个人要回去有点困难,估计任务做完了还要让眼前这个男人带自己回到主干道上。
“蹲下,不然就死。”在某条纤细的小道中,男人带着魔法师和两个劫匪相遇了。
两个劫匪都蒙着面,一个空着手,另一个背后背着一把有刀鞘的大太刀,太刀的刀柄上有魔法纹路,这是一把魔法武器。
带路的男人大惊失色,连连求饶,跪着把自己的钱包交给劫匪后,劫匪没有为难他,把他放走了,现在狭长的小道里面只剩魔法师一个人,两个劫匪一前一后把他夹在中间,处境十分危险。
“你们根本不是劫匪。”魔法师很冷静,他早就料到有这种情况,从他的眼线告诉他自己的名字被人贴在猎人公会布告栏上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
“没有劫匪会到垃圾堆来抢劫,而且用得起魔法武器的人也不可能会当劫匪。”魔法师摆好了战斗的架势。
“挺敏锐的嘛,那么聪明干啥,不想被无痛带走,反而想打一架?”贝尔把双刀从后腰抽出,他反手持刀,两把刀的刀身藏在衣袖里面,“可别太拼命哦,你死了我们就没法交差了。”
“我并没有做错误的事情。”魔法师的手中出现了一团火苗,这团火苗旺盛燃烧着,逐渐变成了球形,进入了随时可以发射的状态。
“你知道的,没人会在意你是对是错。”贝尔耸肩,摊手,两把短刀也从他的衣袖里漏了出来,明晃晃的刀刃在正午的烈日下反射着寒光。
“罗密欧·雅格布斯,你睡了别人的女儿,然后那个当爸爸的人很生气,想把你抓过去用小提琴弓在你的小兄弟上面拉一曲欢快的小调,我们则负责把你送过去。”一想到魔法师马上要遭遇的对待,贝尔没忍住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和朱丽叶是真心相爱的,等到我突破LV2成为LV3的魔法师以后我就会亲自向她家提出求婚!”名叫罗密欧的魔法师相当激动,一想起老丈人的不理解,他右手的火球有些不稳,又重新变成了火苗的状态。
“我说过,没人在意对错。”贝尔乘着对方愣神的瞬间,突然抬手将长刀掷出,目标直指罗密欧正在蓄积火焰的手掌。
“不好,来不及了。”名叫罗密欧的法师收回了手上的火焰,火焰被重新凝聚在他的胸前,这次并没有变成火球,而是慢慢拉长,形成了个盾牌的虚影,这个虚影正在逐渐凝固,变得越来越真实。
“想用火盾术问过我了吗?”一直在背后沉默着的布雷兹突然说话了,背后的魔法武器太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他拿在手里,而布雷兹的右手正握住了刀柄魔法纹路的位置。
“启动。”随着布雷兹一声令下,他手里的刀发生了异动,刀柄与刀鞘的接口处产生了爆炸,整把刀像是被从刀鞘中炸出来一般,而布雷兹握住刀柄的手瞬间发力。
这是一次速度极快的斩击,快到罗密欧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右臂就被整根切下,他只觉得银光一闪,自己的右手就突然没有了知觉,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自己的右臂隐形了一样,他的脑海中还有施法的感触,但是眼睛告诉他右臂已经空空如也。
疼,钻心地疼,罗密欧的右臂断口处喷出了大量的鲜血,断手垂落在他的身边,疼痛比手臂落地来得还要晚,最先是鲜血喷涌,然后是手臂落地的声音,再是铺天盖地的疼痛。
罗密欧倒在血泊中,他的面部痛到扭曲,整个人抽搐起来。
“老老实实的不就没事了。”布雷兹拿出了一卷绷带,正在给罗密欧包扎,他先是给罗密欧的断臂处做了止血处理,然后又把落在地上的断手捡起来用绷带包好,温柔得让人不敢相信这只手就是他斩下来的。
“没事的,到治愈教会去可以接上,我们只想完成任务而已,不会杀你。”布雷兹正在安慰罗密欧,“你去和女方的爸爸老老实实道个歉说不定就行了呢,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我说你管他干嘛,他是LV2的魔法师,体质没那么差,断条手不会当场暴毙的。”贝尔从垃圾方块中抽出了长刀,这把刀被他用来投掷攻击罗密欧,但是罗密欧躲开了,短刀直接插到了垃圾方块里,插入之深只留下了刀柄还在外面。
“再说了这小子还想用火球术轰咱们来着,多出点血也正好让他老实点。”锋利的短刀刺破了垃圾上加持的封闭魔法,那个垃圾方块此时正往外渗着恶臭的不明恶心液体,是贝尔拔出短刀时被带出来的。
“万一他和那个姑娘是真的真心相爱呢?”布雷兹终于把罗密欧包扎好了,做得干净利落整整齐齐,一看就是专门练习过,“如果是真心相爱但是被强行阻止的话也太可怜了吧。”
罗密欧并不感激这个帮他包扎的少年,因为他切身体会到了这个少年不光练过包扎,他还练过砍人,且砍人技术远比他的包扎技术熟练得多。
“恶心死了,这下好了,成毒刀了,都不用买毒药。”贝尔被短刀上面的恶臭熏得直皱眉头,他把短刀放在罗密欧身下的血泊中滑动,让血水洗干净刀身的污渍,接着他把罗密欧的外套掀开,把里面的干净的衬衣拉了出来,仔仔细细地把短刀擦了又擦。
这毫无疑问是一种侮辱,此时的罗密欧已经从剧痛中缓过神来,他极度愤怒,但是他不敢动,只能死死地瞪着贝尔,像是修炼了什么能用眼神杀人的神功一般。而贝尔没有理会他,专心地用他的衬衣擦着自己的刀。
贝尔一直说着很轻佻的话语做着非常狠辣的事情,有一些阴晴不定。这给了罗密欧很大的心理压力,因为他不知道贝尔什么时候会突然痛下杀手,他现在只希望对方说不要自己性命的事情是真的,已经完全丧失了反抗的勇气。
罗密欧瘫坐在地上,他老老实实地看着布雷兹把他绑了个结结实实,布雷兹很贴心地把他被斩落的右手也绑在一起,像是买身子送的免费赠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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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杯!”傍晚的烧烤店内,贝尔和布雷兹正在碰杯。
他们点了一整只烤羊羔,金黄色泽的羊肉上撒满了香料和葱花,浓郁的香气让两人都食指大动,口水疯狂分泌。
“布雷兹啊,你那把5000G的魔法武器一天到晚就给你炸炸炸,不会炸坏吗。”贝尔撕下了一条羊腿,他已经等不及要尝尝味道了。
“这把刀就是拿来施展拔刀术的。”布雷兹也撕下了一条羊腿,放到嘴巴里大嚼特嚼,酥脆的外皮和柔嫩的羊羔肉呈现出完美的口感,“这把刀只有一个爆破魔法,用来把刀炸出来,这把刀做出来的意义就是为了炸,所以是炸不坏的。”
“话说贝尔大哥你不用魔法武器吗,一直用的普通武器。”布雷兹大口大口撕咬着羊腿的肉,嘴边都是金黄色的油,“贝尔大哥你那么厉害,用魔法武器肯定更厉害了。”
我有魔法武器啊,就在我体内,问题它不让我用啊,就算让了,我敢用吗,我能用吗,贝尔有点抓狂。
最近几次任务他已经把魔法武器的强度看得很真切了,布雷兹这个菜鸟冒险者用魔法武器偷袭的话LV2的法师是根本来不及反应的,瞬间就能致死,虽然这离不开布雷兹的刻苦练习钻研,但是武器本身提供了这么一个越级挑战的机会,是一切的根本。
贝尔一直觉得这把5000G的魔法武器布雷兹买得很值,布雷兹很适合用太刀,这种刀用拔刀术出鞘的一瞬间需要极大的专注度和自信心,特别符合布雷兹头脑简单的性格。
不过在体验过用杜兰特尔炸小山以后贝尔已经对普通的魔法武器失去兴趣了,就像一个瘾君子一下吸食了超高纯度的药物,就会变得对普通的药物提不起劲一样,他现在看到魔法武器,就会和自己之前那一晚无所不能的感觉做对比,然后再也提不起兴趣。
一个魔法铭文的武器就能让布雷兹越级秒杀了,杜兰特尔剑身上可全是魔法铭文。贝尔一直觉得那天炸小山并不是杜兰特尔的极限,杜兰特尔顾及了他的身体太弱所以并没有效果全开。
“我想要的魔法武器买不到,太一般的我又不想用。”说完贝尔灌了一口啤酒,冰镇黑啤和羊腿简直就是绝配,贝尔舒服得眯上了眼睛,发出满意的声音。
“也是,贝尔大哥那么无敌,一定只有超厉害的魔法武器配得上。”布雷兹吃完了羊腿,他吮吸着骨头,最后才心满意足地把骨头放在装垃圾的空盘子里。
贝尔心想真正无敌的是你啊你这个蠢货,你可是未来的勇者,被命运庇护的人,谁都杀不死你,你知道我在你面前压力多大么。
但贝尔什么也没说,他把手放到布雷兹头上,把布雷兹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像一个真正的大哥一般欺负着眼前的弟弟,布雷兹也没有抗拒,任由贝尔揉乱自己的头发,然后他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像是得到了奖励一般。
“话说贝尔大哥,今天把罗密欧交出去以后,我突然很好奇,用小兄弟拉出来琴声是什么样的曲子,是舞曲吗,还是慢速一点的曲子。”布雷兹说。
“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用小提琴弓拉小兄弟拉出来的音色一定十分悲伤,这应该是一首悲伤的曲子。”贝尔面不改色地说完了这个冷笑话。
然后两个大男人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凝固,随后像是突然爆发一般,两人都发出了巨大的笑声,贝尔拍着桌子,而布雷兹更是笑到桌子下面去了。
烧烤店的其他食客们投来不满的目光,布雷兹赶紧弯腰道歉,他清了清嗓子,又重新坐回椅子上,他整理了自己的仪表,笔直的坐姿像是准备参加什么机构的面试一样。
贝尔却是个十足的厚脸皮,他又撕下一大块羊肉,开始大快朵颐,丝毫不顾及别人异样的目光,他甚至还白了眼正在道歉的布雷兹,像是在鄙视某个做出奇怪行为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