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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嘬了一口,含住一块白冰,将其搅入口中,硬生生的嚼得粉碎。
沉闷的冰块儿崩裂声,嘎嘣嘎嘣直响。
那份口齿的利落和极冷的炸裂让人顿感凉爽舒适,好似有阵阵冷风从那红唇白齿吹拂到汗湿的脊背上。
众人眼神均直勾勾的看着肖卿,情不自禁跟着她深深的咽下喉咙,长舒一气,这块冰可真美!
“第一杯便宜实惠,味道一般。第二杯不用说了,好喝!”
肖卿极为吝惜一字一句,点评异常简洁,却未曾道出谁胜谁负。
秦信和张迟自然懂了肖卿的意思,若论味道好坏,张迟这杯没的说;但把成本考虑进去,两位的胜负就不好判定,其中自然有肖卿为「音乐房子」打圆场,留面子的意思。
张迟嘿嘿一笑,蹦下高脚凳,拍了拍屁股走了,“两杯酒算在我们俩头上吧,那瓶白朗姆酒顺便一并开给我们!”
吧台一众人如坠云里雾里,晕晕乎乎不知道怎么就赢了,难道品酒不是按照谁好喝谁赢吗?
调酒师的脸被臊得飞红,他知道胜之不武,却也不好拂了肖卿的一片好意。
“嘿,小子!
我答应你之前的请求,但前提是你也要答应我!”
肖卿白皙的脸迅速蹿红,显然没料到张迟比试还另有原因,有些后悔误了他的事。
“说吧,需要我做什么?”,张迟停住脚步,侧头问道。
“我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想让你今晚顶我的位置,让客人都喝上正宗的现调鸡尾酒。”,调酒师轻轻拍了拍桌子,“怎么样!”
“你这让我给你白打工啊,好歹我也是客人不是!”,张迟朝吧台走了过去,“最多五十杯预调酒,不行拉倒!”
调酒师破颜大笑,“那吧台就让给你,拜托了!”
肖卿默不作声,扛起她的「吉他」径直走向舞台。
“噔噔噔……”,数盏大灯突然闪亮,迅白的光芒照得舞台泛起一层白光,上面的事物都模模糊糊失去了轮廓。
“滋啦~”,“呜呜呜~”,一阵音响电流声突然炸响,刺得人耳朵生疼,随后轰隆隆宛如雷鸣。
寂~
倏忽间,「音乐房子」为之一静!
一道纤细的人影走到舞台正中,整个人几乎融进光里,好似从云上破口飞升而去的仙子。
“噔噔噔”又是几声金属颤响,几盏大灯应声而灭,剩余大灯射下的光芒同时转换为幽幽的蓝色,光与影交织于黑暗中,淡淡的勾出她的轮廓。
她抱着吉他坐在高脚椅上,垂着头将面容隐在黑暗里,一弯刘海掺着微弱的光芒,垂钓着沉思。
“当~”,一声弦响如石子坠湖,起起伏伏蔓延开来。
“当当当当~”,一手扫弦随即而至!激荡!激荡!层波叠浪、云卷浪舒。
又是风平浪静、
秦信心口砰砰、不知多跳了有几拍,他知道,“好戏上场了!”
滴滴点点的拨弦响,如秋雨稀稀落落,落在缸沿边、坠入池水中、砸在青石上,凄凉沁入心间。
“嘿~诶~”,醇厚的嗓音低吟着,似街头失落的朝圣者、寻情者。
“想起他~”
“还在等他说的那句话~”
“忽然发现青春有白发~”
“等待像微笑蒙娜丽莎~”
“看着他~”
“像开在悬崖边的那朵花~”
“回忆在一步之间挣扎~”
“爱情让人忘了害怕~”
“不知吹到何年何月那阵风~”
“不知忍到何年何月那种痛~”
“在我眼中~”
“春夏秋冬在那一刻已变成了永恒~”
“荒芜的心不要别人懂~”
“他是我不想醒来的梦~”
……
肖卿如泣似诉、浅浅的吟唱着,悲情的调子勾住心头扯得生疼。
秦信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一位站立于悬崖边的女子眺望着远方,两行清泪滚滚而下,悬崖下吹来的劲风吹乱她的发丝,托起她的裙踞像正盛开的莲花,如欲飞的蝴蝶,她一只脚向前踏出悬于空中,嘴角扬起了一丝微笑。
那名女子或许选择了轻生,或许选择了继续等待。
无论如何,秦信都得不到喜悦,她的生或死全都不是他想要的好结局,合大欢喜的结局。
可她不是秦信,她经历过爱恋、离别、等待、韶华尽逝、绝望……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那女人早知道有这个答案,可她不愿相信,芳华尽逝、身子已入土半截,她再也等不起!
她选择死,选择了解脱、选择了追忆一生的梦!
她的付出真的值得吗?
秦信若是看见一轻生女子跳楼,定会认为她是一时冲动!
但这个女人呢?时间蹉跎抹不平滚烫相思,她也是一时冲动吗?
她不一样!
秦信叹了口气,她无路可走!
“荒芜的心不要别人懂~”
“他是我不想醒来的梦~”
秦信默默地低声念着,脑子有些混沌,像倒入了水泥,渐渐凝固了。
“这首歌你听说过吗?”
“没有~”
“肖姐唱得好听~”
秦信耳边模模糊糊的传来‘嗡嗡嗡’的低沉且嘈杂的交谈声,把他从紧紧缠缚的淤泥里拉扯出来。
“陶喆!”
“我竟然没听过,我来听听原版唱的怎样!”
“这首歌是陶喆写给逝世的梅艳芳的,怪不得!”
“梅艳芳?真的假的?!”
秦信点开APP把歌曲加入了‘我喜欢的音乐’,他并不总是喜欢悲情的歌曲,但这首歌无疑当得起‘我喜欢’这三个字。
这首歌在秦信的记忆里活生生的创造了一个人,一个多情且孤独的女子。在未来或许因为某句话、某个人、某件事回想起这一天、这首歌、这儿的人,这时候的情感。
他终于可以说,原来她是这种感觉。
肖卿噙着泪水,在灯光照耀下闪闪发亮。她突然猛地甩头,头发飞舞、散乱的荡在面前遮住她的容颜。
她想隐藏的脆弱早已经被台下的人看得一干二净,她低垂着头,提着吉他朝店外走去。
店里的人蠢蠢欲动,却没有一人追上去,都在心底里暗暗地叹气。
他们若是她等的那个他,追上去无妨,可他们都不是!贸然上去也只是将她的伤疤揭开,再合上而已,只会更痛罢了。
张迟还在一个劲儿的调着酒,只是神情有些落寞。
秦信想起了那个笑容阳光灿烂的肖卿,是她吗?
也许她以为找到一杯好酒?能淡忘过去的消愁之酒。
实际上,当她拿起吉他、拾起音乐就忘不掉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