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世间万物便有了法则。
人为灵长,生活在神州大地之中原。
飞禽猛兽,占据山间丛林,其中有个别,或许是吸天地之灵气,或许是偶食奇草异果,幻化为妖,独霸一方,为祸人间。
人虽孱弱,但也不甘于此,便研习阴阳五行之道法,与之抗衡。
久而久之,道法传承,有无数人凭借天资和毅力,修真炼道,脱离凡尘。
有上天遁地,呼风唤雨之能,云游四海,洒脱自如,以天下大事为己任,故自称为仙。
但在九天之上,已有众神掌管神州大地。
描绘六界山河之相,独定人间百态尘规。
凡人只知天上有神,便顶礼膜拜,虔诚信奉。
即使遇到天灾人祸,也只是诚心向神祷告,从不质疑。
虽有人已修炼成仙,但依然难以撼动天道之威,面对人间诸多不平事,也只能是尽力而为,方可独善其身。
不过,神既然是万物之主,那么神就一定是好的吗?
有人不这么认为。
如果神是坏的,会有人敢于奋起反抗吗?
就是现在。
当下。
一个男人,正稳稳的立在空中。
身着银甲,寒光映映,脚踏赤风,烈气灼灼。
头戴一顶束发金凤冠,上面挂着两根龙鳞翎羽,随风飘动,甚是英武。
一张俊脸,星眉剑目,棱角分明,宛如一位神将军。
他手无寸铁,冷冷的看着前方。
正在与众神对峙。
面前是一道道五光十色,看不清模样的虚影。
数目之多,仿佛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虽不可怖,但那一个个未知的身影,却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
剑拔弩张。
“断尘,你莫要执迷不悟。”
一个如钟磬般回响的声音,从一道道光影中缓缓飘来,分不清是谁在说话。
这声音生硬冰冷,好像没有感情一般,口吻也不像是在劝说,反而有种命令的感觉。
“你们的所作所为,我已经知晓,多说无益。”
断尘回答道,语气中充满了失望,但脸上依旧冷峻。
那声音再次传来:“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先除掉你这个绊脚石了。”
话音刚落,众神的身影开始慢慢躁动起来。
断尘见状,嘴角放肆的一笑,眼中银光闪烁,长啸一声,腾在空中的身体顿时被一股煞气包围。
战意燃起!
他屏气凝神,脚下烈风一爆,以一股破天的气势,杀向了前方的众神。
毫无犹豫。
他是何人?
他究竟为何而战?
霎时间,两方碰撞!
遮天蔽日!风起雷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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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千年以后。
。。。。。。
叠云山群,历来被称为天险。
方圆百里,遍野荒芜,只有那高耸入云的山峰和陡峭的悬崖。
在山上方的天空,铺满了一层厚厚的乌云,终日不得阳光。
忽而也有阴风大做,令山群看起来更加诡峻。
仿佛这里有过一场惊天动地的浩劫。
面对这副景象,山脚下的村民一直是望而却步。
就连往来的商贾,宁可要绕路耽搁几日,也不愿爬上这座山峰。
他们相传山上阴气过重,有很多妖魔精怪在此栖身,也有人说山峰之险令神仙也难以跨越,人要是走进去根本没法活着走出来。
但就在人们口中这座“死地”的不远处。
有一个身影,正顺着小路,缓缓向着山脚下走去。
此人弯着腰,手拄着一只红木手杖,步伐缓慢,浑身披着一件灰色的长袍,将头也盖了起来。在这从头到脚的长袍下,只露出了他下颚雪白的胡须。
竟是一位老者。
他来这里,是要寻找一个对他至关重要的东西。
山峰上的云层开始不安分起来,天雷滚滚,风雨欲来!
面朝如此穷山恶水之地,老人的的脚步虽不快,但每一步都没有迟疑。
这时,从小路的前方急匆匆跑来一个背着竹筐的男人,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雷打的这么响,八成又要出祸事,这地方可呆不得哩。”
他走到近前,与迎面而来的老人打了个照面。
他停下来问道:“哎?老伯,这山上雷这么响,你还要往里走,难不成是迷路了吗?”
老人听闻此话脚步停顿了一下,并没有说话。
长袍遮着他的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噫,这山上可不是什么观景的好地方,危险着哩,平时俺们村的人都躲着走,你要是迷路了,就跟俺先回俺家,再打听一下你是哪个村的,这打雷下雨的,闹不好这妖怪又要下山吃人哩。”村民一脸惊恐的表情说道。
老人并没有理睬他的话,当作没有听见一般,继续向前走去。
见这个老人仍然一意孤行,村民急着在后边喊道:“你咋个不听劝呢,你应该不是附近村里的人吧,你可是不知道,前几天也是打雷的时候,有一个村子就进了妖怪哩,那一村子人都被杀死哩!你不走,那俺可要走了!”
村民说完,便回头一路小跑,片刻间就没了身影。
老人此时回头望着村民离去的路,微微一欠身表示感谢,喃喃自语道:“进了妖怪。。。”
片刻之后,老人便行走到了山脚下。
近距离的望着这高耸入云的黑山,换了旁人,怕是早被这气势压得不敢动。
但老人似乎无暇顾及其他,伸出一只脚踩住了身边的一块巨石,抻了抻腿。
接下来的一幕,如果被刚才提醒老人危险的村民看见,怕不是要惊的倒下。
只见老人踩稳脚下,提了一口气,纵身一跃,便如一阵风般飞了上去,轻飘飘的落在了主峰的半山腰上。
这一跃少说也有千丈高,哪里像个白须老人?
刚站住脚,老人还未打扫一下身上的尘土,他便找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
他看到了一处村庄。
这荒山的山间处,怎会出现村庄?
老人仔细打量着这里,外围是一圈两人高的粗木围栏,围栏里面有不少房屋,还有马舍,甚至远处还飘出了做饭时的炊烟。
但一眼望去,有的房屋外面竟堆着不少带血的刀斧,村里面到处立着黑旗,有的旗杆上还挂着从各种野兽身上剥下来的毛皮。
村口两侧有两个燃烧着的火盆,还有两个赤膊的人在提刀把守,正上方立着一块牌匾,写着三个大字:信义村。
什么信义村?
这分明就是个山贼窝。
老人抬脚向前,刚刚走近,便听到其中一个脸上长满胡子的山贼一脸不耐烦的念叨着:“这都三天了,还有没有人要来啊,要是没人来了,我也想赶紧进去跟着看看宝贝啊。”
另一个稍显年轻的山贼面露崇敬的说道:“你还不了解咱们帮主吗,方圆百里的势力,哪个不知道咱们信义帮最懂江湖规矩了。帮主放出话,谁眼红,谁就可以来抢,有本事就拿走,没本事就把命留下。这样一来,咱们得了宝贝往出一卖,分了钱去过好日子,哪个瞎了眼的敢说闲话。”
大胡子山贼听完,连连点头:“没错没错,等我有了钱,谁还在这山沟里窝着,我要去中原找个大宅子,当财主,养十头猪,天天吃猪肉!”
“我要娶十个老婆!”
“那我就娶二十个!”
。。。。。。
就在二人对着未来无限憧憬的时候,老人已缓缓走近,见他们未注意到自己,便先行发声:“打扰二位,可否让一让,给老朽行个方便。”
大胡子山贼见来人是一位弱不禁风的老头子,提着刀讥笑道:“半截入土的老棺材,来这作甚?这副模样也想进去抢宝贝?我看随便对着你比划一刀,都能吓得你归天了。”
一旁的年轻山贼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但片刻便收住了脸,提醒了一下身边的大胡子:“哎,规矩规矩,咱们是守信用的,别管来人是谁,统统放进去,他想寻死咱们还能拦着不成。”
大胡子想了想,收起刀,让开身说:“没错。这三天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了,个个成群结队带着帮手的,恨不得长的比老子还凶狠,像你这么没活气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也罢,放你进去,也算给咱帮主来点消遣乐子。”
老人低着头,长长的斗篷下让人依旧看不清他的表情。
正要往里走时,从山寨里面晃出来一个人。
这人也是一身山贼打扮,走路歪歪扭扭,眼神迷离,张着嘴,口水和鼻涕沾了一身。嘴里嘟囔着。
“一个,两个,三个,在飘着,抓不过来。。抓不过来呀。。”
身旁的两个山贼见状,连忙抓着这人提了起来。年轻山贼喊道:“这王二傻子怎么又跑出来了,看着他的人呢。”
傻子嘿嘿一笑,依旧说着那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嘿嘿嘿嘿。。到处都是,白色的,在我头上跟着我。。”
然后,他双手胡乱在空中抓着,指着两个山贼说:“甩不掉,嘿嘿,甩不掉!你头上有!你头上也有!”
就在两个山贼一脸迷茫,面面相觑时,傻子的目光定在了面前的老者身上。
他顿时睁大了眼睛,指着他开心的大声叫起来:“你没有!哎!你没有!嘿嘿嘿,你,你头上居然没有!”
老者没有做声,只是默默的看着这一切。
傻子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手舞足蹈起来,两个山贼似乎架他不住。
大胡子心生恼怒,一脚将他踢倒在地上。一边踹一边说:“妈的晦气,再敢指着老子胡言乱语,我就让你变哑巴!”
傻子抱着头躺在地上,声音越来越小,却还是嘴里不停的嘟囔着:“他没有。。他没有。。”
大胡子踹了一会,见傻子没了声音,两人把他拖到了村口外面。
大胡子气喘吁吁的说道:“这傻子,八成是自己家祖坟上,让人给盖了茅厕。这以前脑子就不太灵光,三天前突然就彻底傻了。”
年轻山贼小心翼翼的说:“可我听说,傻子通常会看到正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你说会不会是那天。。”
大胡子瞪了他一眼:“你有点出息没有,咱们是山贼,干的是杀人越货的营生,怕鬼你还干个鸟蛋。”
此时在一旁一直不动声色的老人开口询问道:“请问二位,方才这位口说的那天的事,我有些不明,可否给老朽解答一下。”
年轻山贼见这老人一直未离开,便开口说道:“你不知道吗,那声巨响啊,哎呦,像打雷一样,然后。。。”
“什么也不知道,来这里作甚?”大胡子见他要打开话匣子,连忙打断。“想进去寻死就抓紧,若只是来凑热闹的就速速离开,别耽搁我们站岗。”
见二人执意不说,老人便不在坚持,低头向着寨子深处走去。
目视着老人身影渐远,年轻的山贼摸摸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哎?王二傻子这两天一直指着全寨子的人说咱们说头上有东西,为何偏偏指到那个老头的时候说没有呢。”
大胡子嘴角一撇:“傻子的话你也信,别想那么多了,赶紧叫里面的人把王二傻子抬回去关起来,这几天外人这么多,看见咱们这出了一个念叨鬼的傻子,还以为是被鬼吓成这样的,这传出去对咱们帮名声可不好。”
“要我说,干脆直接扔在山上得了。”
。。。。。。
老者拄着手杖,走在“村子”里的路上,沿途路过的房屋外面,都坐着不少面露凶相的山贼,有的在磨刀,有的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像在戒备,也像是随时要起身动手。
他对这些人视而不见,唯独那不断飘来的血腥味让他微微皱鼻。
不知这山贼老巢被取名为信义村,是对自我的安慰,还是对世间道义的讽刺。
他加快了脚步,似乎心有感应一般,就快要到了。
抓着手杖的手微微颤抖,像是紧张又像是激动。
随着脚步的前进,道路两旁的人越来越多,其中大多数都是像老者一样外来的人。
不同的装扮,不同的武器,彼此戒备,分列阵营,整齐的站在一起。
但人虽多,却安静得可怕。
没人注意到老者的到来,因为他们都在小心翼翼的听着面前这间房子里面的动静。
那就是山寨的大堂,也是这条路的终点。
寻找的东西就在里面。
老者微微平复了一下心情,顺着人群中一条缝隙来到了大堂门口,迈步而入。
门口外的人群这才注意到这个身形佝偻的老者,纷纷惊诧不已。
大堂内似乎听到外面有异动,走出了一个守卫。
看见老者正向堂内走去便伸手拦住,冷冷地说道:“你是哪个帮派的随从,如此不守规矩。”
说完,就要拔出腰间明晃晃的刀。
老者不动声色,微微将手中的手杖握紧。
正当守卫的刀抽出一半时,从大堂内传来了一个洪亮粗狂的声音:“无妨!放他进来!”
守卫听言,并未言语,将腰间的刀收好,转身回到了大堂内。
老者紧随其后,只见大堂内摆着四张方桌,每张桌子周围都坐了二到三人。
而大堂最里面,有一个铺着虎皮的大将军椅,椅子上坐着一个身形威猛的男人,脸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疤。
刀疤男指着老者说道:“你,也是想来看宝贝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