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凤起朝阳向齐旻
魏清宴本来还想跟郑如彬打一架泄愤，结果被匆匆忙忙的侍女们围住，由嬷嬷们带着去沐浴焚香。
烟雾缭绕中，坐在浴盆中的女子一双杏眼灵动，她墨色的长发披下更显得肌肤雪白。
从前魏清宴沐浴都只能用偏殿的浴房。
今天是第一次，她坐在了刻着鸾凤和鸣的浴房中，身边有十余位侍女捧着衣物站在一旁。
魏清宴甚至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公主，恕老奴多嘴......”身边的嬷嬷见魏清宴一动不动的，“您不必捂着胸口了。”
“啊好......”
一双玉臂从胸前放了下来，她更觉得不自在了。
温热的水浸过了胸口，魏清宴觉得无比放松。
那浴房的雕刻栩栩如生，凤凰和鸣，翙翙其羽......是皇后所用的。
她盯着浴盆中的玫瑰花瓣转移注意力，不一会儿就听见了门外景和的声音。
“公主得快些了，等公主梳洗好了便要去接旨谢恩，随后要去祖庙成礼。”
“最后还要去万仪宫拜谢贵妃娘娘。”
魏清宴颔首，明白兹事体大就由着她们鼓捣自己。
“冠礼请了那些宾客？”
景和对这些事一向上心。
“范老大人崔老大人自不必说，从前圣上的师父郑太傅也来了，还有魏大人吴大人凌老将军和英王殿下。”
“郑太傅？是郑如彬的养父？”
“是的，太傅去年生了场大病没有去大殿下的冠礼，如今病愈，皇上请他为赞冠，可见圣上很是尊敬郑太傅。”
“郑太傅确是德高望重之人......”
魏清宴瞥见了没穿外衣糟里糟蹋的郑如彬，又故意加了句话，“就是没有教好孩子。”
郑如彬侧躺在床上，一只手撑着头看着镜子里的魏清宴。
没有看到自己想象中的画面，魏清宴不服地哼了一声。
今日的魏清宴没有选择的权利，她必须按着礼治穿戴，多一支簪子是僭越，少一支小钗是失礼。
但是她很开心的看到身边的琼儿手里捧着的是嫡公主的礼服，玲儿端着的首饰盒是一套金丝仙鹤红宝的头饰，和凤衔牡丹的金璎珞。
“这是......鸾凤和仙鹤都不是我能戴的吧？”
景和噗嗤笑了，“公主还不知道呢，殿下马上就是大兴第一位掌政公主了！”
魏清宴一惊，她立刻转头看向了郑如彬。
“送给你的生辰礼物，喜欢吗？”
“你！”魏清宴抢过了景和手里的梳子扔向了郑如彬，“胡闹！”
“这还不高兴？”
郑如彬抬手接住了梳子，向魏清宴挑眉。
“郑大人这么聪明，会不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
床上的男人一脸戏谑地看着她。
“微臣的真本事公主已经看过了，不知道以后有没有福气看看掌政公主的真本事呢？”
“郑如彬，”魏清宴狠狠盯着郑如彬，眼里都发着寒气，“你以后好好看着。”
“梳妆。”
妆台前的女子扭过头不再去看他了。
“昨天下午奴婢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吴小姐了......”
景和怯怯地开口了。
“怎么回事？”
“奴婢觉得吴小姐不太开心，二殿下也不太开心......许是吵架了吧。”
魏清宴点了点头。
霜儿没事就好......魏清宴知道了这事之后立刻轻松了很多。
“这衣服上......也是凤凰？”
“是的，”景和点头，“因为本朝没有过掌政公主，所以公主的衣裳就按先照着嫡长公主的礼制来。”
“那套仙鹤的头饰，是从前的......那位公主当权时留下来的。”
“虽然是那位公主......但是......”
“我明白了，”魏清宴抬手示意景和不用再说了，“树大招风，这都是免不了的。”
魏清宴长长的护甲轻叩着妆台。
她见景和与琼儿玲儿都开始若有所思了，就赶紧想了点事说。
这几个无忧无虑的小丫头......再胡思乱想怕是就出事了。
“梳髻贯笄行完礼后，我还要再把头发梳回来吗？”
景和愣了片刻，“公主如今......是算未婚吗？”
“公主与郑大人没有成礼，应该是未婚吧。”
“可是世人都知道公主与郑大人亲近，如果梳髻贯笄后再放下头发，至公主的名声于何地？”
她们三个便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来了。
景和直到给魏清宴披上披帛的时候都还在不服。
“公主怎么都不向着我说话......”
铜镜中的女子正在端详着自己。
她终于，穿上了嫡公主的衣服。
她有多久没有穿过玄黑色的衣服了......
镜子里的人穿着玄色上衣和赫赤色的下裙，衣裙皆有金丝绣的凤凰牡丹，就连袖口和领口也都是缂丝金绢缝合的。
并蒂的牡丹和齐飞的凤凰。
她想起了母亲还没有去世的时候。
那时候，母亲和她都能穿玄色的衣服......
可是......真的过去好久了......
莫名的鼻子一酸，那双杏眼便涌出了两行清泪。
“公主......”景和见魏清宴落泪，她也突然鼻子一酸，“公主如今是苦尽甘来了......”
“不......”魏清宴合上了眼睛摇了摇头，“这不是苦尽甘来。”
“苦尽甘来......还要等很久。”
“走吧，咱们去接旨。”
魏清宴再睁开眼睛，景和觉得身边的气氛都不一样了。
“是。”景和扶住了魏清宴抬起的手。
掌政公主......
以后会发生什么呢......
魏清宴突然觉得这是一条不归路。
但是她并没有后悔。
除了想暴揍郑如彬一顿之外，她几乎是满心的期待。
跟从前的看不到未来相比，看不清未来已经是一件好事了。
况且魏清宴也不是真的没有打算。
等以后报仇雪恨了，而她又正好有了心仪的公子。两个人成婚生子，就当个普通公主混吃等死吧。
魏清宴的朱唇勾起一丝弧度。
偏殿里的徐霁月和苏汐颜正趴在窗户前看魏清宴接旨。
魏清宴披风上的凤凰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她整个人都照在阳光里。或者说，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那是徐霁月从来没有见过的耀眼。
魏清宴接住了圣旨，缓缓抬起了头。
长长的流苏垂在她的耳侧，衬得她肤白胜雪。而那双杏眼刻意被画得上挑，更显得明艳动人。她的下颚线分明，脖颈的曲线优美。
而她抬头睁眼的那一瞬间......像极了凤凰......
徐霁月知道这比喻不合适，但是在她心里，魏清宴真的像极了朝阳的凤凰。
魏清宴直视着东方，哪怕是清晨，那阳光也让她忍不住眯眼。
可是她没有闭眼，她看着那轮初升的太阳，就好像注视着自己的未来。
“还跪着？”
魏清宴回神，侧头就看到了浅青色官服的郑如彬。
他的脸颊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两个人挨得很近，连他眸子里自己的面容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魏清宴神使鬼差的把手交到了郑如彬手上。
郑如彬扶着她站了起来。
那双素手仍是紧紧地攥着圣旨，她觉得自己的掌心在冒汗。不是因为那道圣旨，而是......
“你松手。”
郑如彬薄唇勾起，“公主现在倒会害羞了？”
带着薄茧的指尖故意划过魏清宴的手腕拨动了一下她的翡翠镯子。
“我去上朝了，晚上等你回府。”
“别乱说话。”
魏清宴难得耳朵都红了，她微微侧头躲开了郑如彬的目光。
男人也不逗她了，又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后转身离开。
魏清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松了一口气。
“咱们府里都收拾好了吗？”
“还没有，”景和摇头，“公主临时所居的院子和下人们住的地方都收拾好了。”
“此外还收拾了几个小院子以备不时之需......那主院和后院实在是太大了！公主没看到，虽然都荒废了这么多年，但是那格局真是好看！”
魏清宴微微点头。
“还有那位贵客......她在侧院住，附近都有人住，奴婢还安排了靠谱的人跟着她。”
“公主大可放心了。”
魏清宴微微挑眉，“你如今做事也这样靠谱了？”
景和不好意思地嘟起了小嘴。
“从前觉得春和在，奴婢不必做那么多事......现在奴婢要认真为公主办事了！”
“好，”魏清宴笑着把手里的圣旨交给了景和，“等过几天春和回来了，你就可以歇歇了。”
景和听完眼睛一亮，“公主找到春和了！”
“嗯，我找到她了。”
魏清宴踏出了朝阳宫的大门，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回过头往回看了一眼。
“我的封号已经定了是吗？”
太阳正好悬在朝阳宫的大殿上。
“是昭宁。”
是那样的光芒万丈。
“和那位公主当年的封号一样。”
那样的耀眼。
“我的字是要颐贵妃和父皇取吗？”
“是的。”
魏清宴突然笑了，她玫瑰色的朱唇勾起来竟是那样好看，那双漂亮杏眼里尽是志在必得的光芒。
“你还没去上朝？”
“我在等您，”郑如彬走向了她，“昭宁嫡公主。”
魏清宴盯了他片刻，把手搭在了郑如彬的小臂上。
衣袖的玄色和披帛的金与红在那抹青色的衬托下显得更加耀眼。
“现在献殷勤已经没用了，马上父皇就保不住你了。”
“是是是，”郑如彬对她笑得很开心，“从今以后微臣唯公主马首是瞻。”
魏清宴看得有点愣住了，她尴尬地回过头看着朝阳宫的宫门。
她突然发现。
她的来路和去路，一直都是光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