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金蝉不见了
赵匡胤他们随陈抟一起,收拾行李,重新登舟出发。船行运河之上,又是顺流而下,不一日,到了徽州府境内。只见这里的房屋民俗,已经与中原有所不同,灰瓦粉墙,别有风味。打听了一下,泊舟之地也不是什么大地方,地名很怪,名叫歙村。歙村的主街道有两条,一条在村东,另一条在村子中间。村中房屋大都是老屋,石块铺地。赵匡胤、金蝉、李从嘉转了半天,却没有看到一处买卖东西的地方。村子里静悄悄的,除了偶尔的犬吠鸡啼,竟然没有多大的声音。几个人肚中饥饿,船中虽然有米,却不大想做,只想出来吃一些地方风味。用金蝉的话说,就是到一处,就要吃一处的特产。吃过的东西不吃,一定要吃一些别处没有的。李从嘉对金蝉的说法深表赞同。好不容易转到村子北头,见是一个小店,幌子上面写着“糯米藕”三字。几个人大喜,进到屋内,见店面虽小,倒也整洁。三个人点了六份糯米藕,赵匡胤吃两份,李从嘉吃两份,金蝉一份,准备再给师父带过去一份。糯米藕甜香黏滑,三个人一会儿就吃得差不多了。店主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把糯米藕端上来以后,就跑到后边,不知道忙什么去了。三人吃完,算了饭钱,一起往外走。正在此时,天公不作美,竟然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小店外边,正是一方荷塘。雨点打在荷叶上,发出嘭嘭的响声。雨点落在水面上,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三人顺着村东的街道,慢慢南行。雨点打在身上,倒觉得很惬意。
正在这时,前边的一扇大门忽然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女孩子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身子,不知怎么,又缩了回去,大门“砰”的一声又被关上了。三个人只听得“呜”的一声,不知是何人所发。李从嘉道:“此处的人,怕生人得很。”
赵匡胤上前,啪啪地打门,门内却毫无动静。金蝉一纵身,趴在墙头上,往院里一望,只见院子里有几棵树,别说人,就是连个猫狗也没有。这些人明明进了院子,怎么一会儿就没了人影呢?那个发出惊呼声的女孩儿,和其他人到底是什么关系?金蝉跳进院子,将院门打开,赵匡胤、李从嘉都走进了院子。李从嘉道:“这些人又没有出门,明明在院子里,难道会地遁不成?”肯定在屋子里。说着,就要去推屋门。赵匡胤一把拉住他:“且慢。”赵匡胤让李从嘉和金蝉闪在一旁,自己一脚把房门跺开,然后也跳在一边。
屋内虽然比外边昏暗,但过了一会儿,也能看清楚了。里面是一张条几,两把椅子。由于烟熏火燎,房子上部都被熏黑了,而且黑得油亮油亮的。
几个人进到屋内,屋子里也没有人,而且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味道。金蝉嫌味道难闻,就先退了出去。赵匡胤和李从嘉这儿敲敲,那儿看看,也没有发现有什么秘道之类的。正在屋内的二人,忽然听见院子里“哦”的一声,似是金蝉所发。二人一个箭步就冲到屋外,但院子里静悄悄的,金蝉已经不知去向。二人着急,赶紧冲到院子外边,只见院子外边也静悄悄的,只有微风吹拂着树梢,间或有一两声鸟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二人顿时感到脊背发麻,发梢上竖。赶紧在村子里转了几圈,嗓子都喊破了,却也没有一点儿回音。
“这,这可怎么办?”李从嘉满面愁容。
“看来,我们是遇到了强劲的对手,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金蝉的。这样吧,我们先回去,找师父他老人家。他老人家见多识广,看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金蝉无缘无故地失踪,陈抟也感到很惊奇:“看来,这事不是冲着金蝉的,她年纪轻轻,又没有来过这儿,不会和什么人有仇。我在这儿,只有几个朋友,也没有仇家。匡胤年纪轻轻,又没有到过此处,估计也不是冲你所来。从嘉,你在这儿,可得罪过什么人吗?”
“师父,这几年,徒弟虽然喜欢到处走走,但都是走马观花,别说跟人结仇,就是和人也很少来往。官府里的事,徒弟素来也没有过问过。”李从嘉恭恭敬敬地禀报。
“这就怪了,我们又不是富商大贾,好好的,动我们的人干什么?难道……”陈抟也茫无头绪。
“师父,瑞瑞不会有什么危险吧?”赵匡胤内心十分煎熬。
“照你们所说的情形,先是以声音引诱你们,而后又能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于瞬间将金蝉掠走,绝不是一般小蟊贼所为。要知道,你们和金蝉的武功,一般人是对付不了的。能一举将金蝉擒走,证明是处心积虑,并且是高手所为。既然是高手,定然会有所图。有所图,就不会干那些下三烂的事情。这个你大可放心。”
“关键是,怎样才能找到师妹。”赵匡胤显得心神不定。
“放心吧。你师父在江湖上还小有薄名,所到之处,朋友还肯帮忙。走,坐上船,你们和我一起,去拜访一个人。即使找不到金蝉,也能找到一些头绪。”
二、江淮帮
三人乘船,沿着运河向南。赵匡胤站在船尾,一直朝金蝉失踪的村子怅望。走了大半天,望见一座高山。陈抟下了船,领了两位徒弟沿着山道慢慢朝山上走来。走不多远,只见一座白色的峭壁之上,写了血淋淋的三个大字:“蛇龙山。”这三个字,枯干狰狞,看了令人很不舒服。陈抟叹道:“老谢的字,越来越魔道了。”
正行之间,忽听呜呜两声,两支响箭啪的一声插在了赵匡胤他们面前的地上。接着,又是呜呜几声,几支响箭落在他们周围。虽然有响箭,却不见一个人影,叫人觉得这些人行事,真的让人匪夷所思。陈抟中气充沛,大声向山上喊道:“山上的朋友听了,华山陈抟前来拜山。”陈抟的话说完,山上忽然静了下来只闻山风呼呼。陈抟一招手,李从嘉、赵匡胤二人随着他,一直朝前走。走了半天,只见断崖阻路。山路至此断绝。
只见陈抟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在峭壁上东敲敲,西打打,只听吱呀一声,峭壁上竟然开了一道石门。石门内比较黝黑深邃,只能模糊看出是一道台阶,蜿蜒向上。
陈抟看了一下,举步便进。赵匡胤和李从嘉也欲随之进入。只听一个阴沉的声音道:“二位且请留步,山上只请道长。如若二位执意上山,若有差池,莫怪我等。”
陈抟道:“这是两位小徒,素来跟着贫道的。”
“依在下看来,这二位还是不上去的好。如果非得上去,到时后悔可就来不及了。”那个声音又响了。
“这二位小徒,贫道倒是想带着。难道你们谢帮主,连这点薄面都不肯给吗?”
过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又响了:“帮主有言,请!”
陈抟三人顺着悬崖里的台阶,一步一步往上走,没走多远,就拐了一个弯儿,开始向下走,而后再向上走。走了大半天,前边忽然现出了一片光亮。三人出得洞来,只觉得阳光耀眼。过了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情景。原来,这里是一个平坦的山谷,四周都是高山,无路与外界相通。似乎只有方才那一条甬道,才可进入。谷内,繁花似锦,鸟语花香,溪流淙淙,蝴蝶翻飞。谷外虽然炎热,这里却是春季气候。
三人沿着小路,往前而行。陈抟叹道:“老谢越来越会享福了。如此世外桃源,贫道倒是羡慕得很。”
又走了一会儿,只见前面半山上出现了一片房舍,碧瓦红墙,煞是气派。
花丛中悄没声响地出现了四个黑衣人,在前边领着他们往前走。上了多级台阶,走到一个大殿里面,那四个黑衣人又不知何时退了出去。
大殿里比较昏暗,半天才看见大殿的深处坐着一个人。
陈抟一拱手:“贫道华山陈抟,前来拜见故人。谢帮主一向可好?”
那人面无表情:“牛鼻子,你我只不过是一面之缘,谈不上什么交情。但看在你一把年纪的份儿上,就让你到我这总舵来看看。除了你牛鼻子,别人不会有这么大的面子。”
“如此,多谢了。”
“来人哪,摆座,上山果。”
一刹那间,一帮人摆出了桌子、椅子,还有桃杏李等。陈抟三人坐下。
“贫道有一事,想向谢帮主请教。”陈抟道。
“不敢,请赐教。”谢帮主的花白胡子抖动着。赵匡胤此时才看清,谢帮主是个干瘦的小老头。
“贫道和几个徒弟到贵处游玩,不承想其中的一个女徒竟然迷途,至今未归。不知贵帮能否帮忙一二。”
三、想做皇帝
“你的徒弟找不到了,干吗来找我?”谢帮主冷冷地说。
“此地是贵帮的地盘,贵帮在这里神通广大,烦帮忙一二。陈抟在此拱手。”
“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你的徒弟失踪,是我帮兄弟所为?”
“贫道没有这么说,也没有这么想过,只是到了这里,想请谢帮主帮帮忙。”
“呵呵。”那谢帮主冷笑了一阵,“别说我不能帮忙,就算能帮,我为什么要帮?帮了你的忙,我有什么好处?”
“你倒是个爽快人,明人不做暗事。你也知道,我的徒弟是谁,我的挚友是谁。在你们这唐国国界,有何为难之事,贫道倒还能拆解。”
“痛快。只是我要办的这件事,有些难办。你让李璟,把那皇帝的位子让给我,我就帮你的忙。”
“帮主倒是有想法,只怕思谋此事,不是一天两天了吧。”陈抟冷笑。
“此事体大,当然要仔细思量。”谢帮主道。
“从来到此处,贫道就看到了你的想法。只是贫道有几句话相劝。记得三国时,有人劝曹操做皇帝,曹操说,这些人是要把我放在火炉上烤,坚决不当。”
“可他的儿孙还是做了皇帝。”谢帮主说。
“最终结果呢?”陈抟说。
“皇帝乃万乘之主,做了皇帝,要风有风,要雨有雨。天下山珍海味,供我品尝;天下所有美女,供我享用。所有人,哪怕他英雄盖世,哪怕他是人中龙凤,也要匍匐我脚下,口称万岁。人生在世,哪怕能做一天皇帝,也不枉来人世一遭。”
“帮主只看到做皇帝好的一面,殊不知,还有许多不好处。每日为天下忧心,每日为臣下不忠忧心。任何素不相识之匹夫,皆可能是我宿敌。山珍海味虽多,究竟能吃多少?美女虽多,究竟真情能有几人?何况色乃伐性之斧。人体如树,美色如斧,日夜砍斫,任你是参天大树,也要轰然倒地。”
“牛鼻子,看来你对这皇帝的事情,也琢磨过不少,莫非你也想做皇帝?”
“目今天下大乱,贫道确也想过。要救民于水火,不弄个皇帝的位子,确也是一句空谈。但做了皇帝,若想使天下一统,必须宵衣旰食,是个实实在在的苦差事。若是耽于享乐,早晚会成为别人的阶下囚,受尽羞辱,不得善终。”
“不管你怎么说,本帮主就是要做皇帝,我知道你牛鼻子神通广大,只要你帮我这个忙,其他的事情嘛,好说,好说。”
“是不是因为贫道能帮你这个忙,你就把我的徒弟请了过来?”
“不能这样说,只是碰巧而已。”谢帮主干笑了两声。
“那好吧,既然如此,就请谢帮主把贫道那女徒弟带出来,让我等见上一见,其他事情,好商量。”
“这女徒弟,你牛鼻子如此关心,怕不仅仅是徒弟吧?”谢帮主说完,周围竟然响起了嘿嘿的淫笑之声。
“住口。亏你还是一帮之主,信口雌黄,难道不怕天下英雄耻笑吗?”赵匡胤见他口出秽言,再也忍不住,竟然大声呵斥起来。
“像你这样的人,别说当皇帝,就是做太监,也不够资格!”李从嘉见他直呼自己父亲的名字,早已讨厌他,又见他作为唐国小民,竟然有不臣之心,怒火满腔,恨不得将此人痛殴一顿。但碍于师父威严,自然不敢插嘴。现在看见赵匡胤出言呵斥,忍不住相帮。
“你们二人住口。我与谢帮主在商议事情,哪用尔等插嘴!”陈抟好不容易才说服谢帮主要他带出金蝉,没想到二人忍耐不住,眼看要坏大事。
但陈抟的呵斥已经晚了。这谢帮主名叫谢经,自幼子承父业,承继了帮主之位。在帮中,他历来说一不二。江淮帮经过数代经营,到谢经这一代已经达到极盛,在江淮一带,无人能敌,就是官府,也要避让三分。何况又是乱世,官府自顾不暇,有些事情,还要靠江淮帮帮忙。因此,久而久之,这谢经就养成了唯我独尊、睚眦必报、心胸狭窄的毛病。帮中兄弟,稍有违拗,轻者痛打,重者处死,谁也不敢说一个不字。一些阿谀奉迎之徒乘机上位,吹吹拍拍,更使谢经自我万分膨胀起来,竟然在谷中造了这处宫殿式建筑,做起了皇帝梦。帮中有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一开始还相劝于他,后来,被他处死的处死,靠边的靠边。帮中再也没有了反对之声,只剩下阿谀奉迎的呼喊声。到了这个地步,谢经自然更听不得逆耳之言。见赵匡胤、李从嘉顶撞于他,一拍座椅,厅外立时拥来五六十条大汉,将陈抟、赵匡胤、李从嘉三人团团围住。
谢经一声“动手”,众大汉立刻持枪刀,向三人进攻。江淮帮成立数百年,确也不是浪得虚名,这些大汉攻防有序,招招直指要害,若不是陈抟与赵匡胤武艺高强,只怕早就着了他们的道。李从嘉武功较弱,肩膀上已被一个大汉划了一个口子。陈抟怕李从嘉吃亏,袍袖一拂,两个起落,已经到了李从嘉跟前。抓住李从嘉,叫了声“走”,只见他手脚并用,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在他前面的大汉纷纷倒地。这些大汉虽然武艺高强,但在陈抟手下,却是不堪一击。
陈抟叫了声:“匡胤,快走!”已经拉着李从嘉,走得无影无踪。赵匡胤知道耽搁不得,拿出平生绝学,一双拳头铁钵相似,打得众大汉倒地哀号。赵匡胤正打之间,忽觉脚下一空,他赶忙两脚虚踢,想一个跟斗翻离险境。谁知只听得呼呼风响,两口刀当头砍到,他只好低头避让。就这么一耽搁,只听扑通一声,他已经落入了陷阱之中。
四、地下故事
陷阱之中,昏暗无比。赵匡胤过了半天,才借助上边透下的一丝光亮,勉强看清这是一个小小的空间。上面的挡板,离地底已经非常高,下落时,幸亏他辗转腾挪,卸去了下落的力道,不然,不摔死也要摔残。摸摸地上,有些潮湿。赵匡胤长叹了一声。被困于此,自然心中郁闷。但他相信,一是师父会来救自己,二是只要是人造的陷阱,就会有出口。因此,他反复走了几步,想看看这陷阱中,是否别有机关。
刚走几步,忽然在东北角,踩到了一个很柔软的物事。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赵匡胤将她抱起,放到亮光处一看,只见她面色绯红,鼻翼微动,看来是昏过去了。赵匡胤懂得医术,在她几处穴道上掐了几掐,又从大椎穴给她输了些真气,没过多久,那女孩儿苏醒了,竟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姑娘哭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是在一个陌生的男子怀里,不禁又羞又急,一下子从赵匡胤怀里挣扎出来,远远地站在一个角落里,脸上兀自挂着泪痕。
赵匡胤深施一礼:“姑娘在上,东京赵匡胤有理了。”
那姑娘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看起来,你应该读过圣贤之书,刚才,刚才,你对我做了什么?”
赵匡胤此时,才知道她误会了,赶忙解释:“姑娘,方才在下是救姑娘来着。在下刚到这里,见姑娘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在下略通医术,因此情急之下,施以援手。只不过是有医者之心,绝无冒犯之意。”
“胡说,这里又没有针、药,你如何救我?”
“在下略通针灸之学,用手指为姑娘医治。”
“你……你……”这姑娘又急了,一想到这陌生男人有可能在自己的身体上胡乱救治,她恨不能马上就死去。
“姑娘又误会了,在下只不过是掐了掐姑娘的人中穴,隔着衣服,从后背为姑娘输了些真气。若不如此,姑娘有性命之忧。”
“一派胡言,那你为何抱我?”
“地上湿气甚重,姑娘躺在地上,只能加重病情。”
一想到刚醒时,自己在赵匡胤怀中,所感受到的温热的雄性气息,姑娘的脸又红了。但想到人家是在救自己,再说,也没有感受到自己何处受了冒犯,再如此说下去,也不甚知礼。于是姑娘也就沉默了,欲待说一声谢谢,可一时又说不出口。赵匡胤见姑娘对自己有所误会,也不便多言。于是,二人各怀心事,竟然一时无语。陷阱中静了下来,只有一两只不知名的虫儿,在隐隐约约地叫着。天大概渐渐黑了下来,陷阱中越来越暗,终于快要看不见了。
“喂,还傻站在那里干吗,往里走,有个床铺,你去睡吧。”姑娘终于开口了。
“还是姑娘去吧,那里本来就是姑娘的床铺。”
“那,你睡在哪里?”
“不瞒姑娘,在下会些武功,站着睡,也是一种练功的方法,在下就练练这门功夫吧,反正左右无事。”
“这可是你说的,听着,不准冒犯于我。如若有半点冒犯,我就以命相拼。”
“姑娘放心,在下是响当当的男子汉,说话历来算话。”
姑娘去睡觉了,赵匡胤开始站着练习内功,也许是太累了,练着练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到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了,已经有人开始送饭。原来这儿送饭,都是用绳子送下一大罐粥,再用篮子送下四张饼。等吃完后,自有人再把这些用具收走。
如此过了三天,到了第四天晚上,那姑娘又开口了,竟然邀请赵匡胤到床上去睡。赵匡胤道:“姑娘怎么大方起来了,难道就不怕赵某有不轨之心吗?”那姑娘正色道:“我是看你还算有良心,看你这么可怜,整天站着,故此从权。你若得寸进尺,我仍然会以死相拼。”赵匡胤道:“不敢,匡胤视姑娘为天人,怎敢造次。”姑娘道:“呸,油嘴滑舌的讨人嫌,叫我哪只眼睛看得上。”
入夜,赵匡胤终于能躺到了床上,虽有美人在侧,但由于这几天一直没有得到好好休息,所以躺到床上,没有多大一会儿就睡着了。睡梦中,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人在踹自己,醒来一看,只见那姑娘坐在自己身旁。赵匡胤十分困惑,问:“你深更半夜的,为何不睡?”
那姑娘道:“你鼾打得比猪都响,谁能睡得着!”赵匡胤道:“前几天你为何不说我打鼾,偏今天说呢?”姑娘道:“前两天你没有打鼾,我说你干什么?”赵匡胤自己也糊涂了,因为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睡觉打鼾,更不知道,人在站着的时候,就是睡着了,也是不会打鼾的。只有太累了,才会把鼾打得山响。
赵匡胤实在觉得不好意思,就说:“真的对不起,我还是到地上去吧。”姑娘说:“那怎么行,天长日久的,你要累坏的。”赵匡胤道:“这样吧,我先在这里坐一会儿,等你睡着了,我再睡。”那姑娘道:“多谢赵大哥,只是不准对我无礼,否则的话,我会毁我自己性命。”赵匡胤道:“不要再说了。咱们两个困在此处,你身为女孩子,比我更累。你既要防那些贼子,又要防我,真的很可怜。这样吧,你若不嫌弃,咱们二人结为兄妹如何?跟兄长在一起,你也许会不这么累。”
那女孩子半天没有吭声,过了一会儿,竟然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赵匡胤慌了:“是在下哪句话没说对吗?在下知道,在下不配做姑娘的哥哥,姑娘若不愿意,就权当我没有说,可好?”
想不到,听了这些话,女孩子哭得更厉害了,而且越哭越痛。赵匡胤无法劝解,只能在旁唉声叹气。
五、娥皇
也不知哭了多长时间,这姑娘终于止住了哭声。见赵匡胤不作声,姑娘反而踹了赵匡胤一脚。赵匡胤迷迷糊糊的,吓了一跳:“赵某又在何处得罪了姑娘,望乞明示。”
“你不能和我结为兄妹,这样,是要置我于死地。”
“什么?”赵匡胤没有听懂。
“你是个至诚君子,对我爱护有加,小女子从心眼里非常感激。你能不冒犯于我,足感大恩。只是你我在此种地方,相处日久,即使无私情,又有谁能信?死在此处,倒也罢了。倘若能活着出去,我只能嫁你。你若再和我结为兄妹,到时我连你也嫁不成,岂不是只剩下死路一条?”
“在下只想让姑娘心安,别无他意。”
“你当然是好意,这个我知道。我只是给你讲一讲这个道理。我自思资质还不算丑陋,配你,还算配得上吧?”
“姑娘貌若天人,能看得上在下,是在下的荣幸。只是……”
“只是什么,难不成你已经娶了妻?”
“娶妻倒没有,只是,只是已经订了婚。”
“那算什么?退了婚就是了。”
“退不成的,我们两家是通家之好。”
“退不成就不退,想来,这就是我周娥皇的命。”
“周娥皇?这是姑娘的名字吗?”
“怎么了,难道我还会冒充别人的名字吗?”
“不是不是,这名字,我好像听谁说起过。对了,听我师兄李从嘉说过。他说你是金陵城内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来得。多少人向你求婚,你却一家都没有答应,连王子求婚,你都拒绝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了,我就是金陵周娥皇。怎么样,做你的妻子,还配得上吧?”
“这是在下的造化。只是赵某虽然谈不上是什么英雄,但也不愿做小人。实不相瞒,我与金蝉姑娘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哦?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周娥皇眼中,已经泪光盈盈。虽然别人看不见,但她自己知道。
赵匡胤此时乖得很,将自己和金蝉如何交往,细细地讲了一遍。讲到荷塘一节,周娥皇又羞又气,长长的指甲在赵匡胤的胳膊上竟然掐出了血。赵匡胤讲完了,周娥皇也抱着赵匡胤哭得像泪人一样:“这么好的故事,为什么不是我的!这么好的故事,为什么里面没有我!我是个善妒的女人,我就是要嫉妒,我就是要嫉妒!以前的事情,不说了,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我周娥皇资质尚好,才情也有。赵大哥,你要发誓,从此以后,心里只能有我。你的未婚妻什么的,让她走得远远的,我不要见她,我不要见她,你答应我,答应我!”周娥皇说着,竟然在赵匡胤的怀中昏了过去。赵匡胤免不得又是掐人中,又是输真气,半天,周娥皇才醒了过来。此时天已经亮了。
周娥皇一醒,又开始哭:“你为何要救我,让我死去,你不就省事了?你救了你未婚妻,然后两人大可比翼双飞,甜甜蜜蜜。你救活我这个善妒的女子,对你有何好处?”
赵匡胤真的感到又心痛又可笑,劝她说:“你歇一会儿吧,好好养养神。”
六、地狱天堂
娥皇哭了一会儿,终于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只是双手紧紧搂住赵匡胤的脖颈,兀自还一抖一抖地抽泣。赵匡胤道:“娥皇姑娘,前几天你防我像防贼,经常以死相逼,现在却又这个样子,不怕我对你无礼?”娥皇道:“妾既然决定以身相托,就不怕你无礼。”赵匡胤道:“你是金陵城的大家闺秀,怎么到了这个地方?”
娥皇叹了一口气:“都怨妾不专心女工,天天不务正业,去弄什么琴棋书画,结果在金陵城有了些薄名。别人夸赞,自家心里也暗暗得意,足见妾之浅薄。”
“琴棋书画,乃清雅之事,也是女孩子尤其是大家闺秀的本分。”赵匡胤劝道。
“学一点儿也可以,但非要弄得登峰造极,就不好了。”娥皇松开手,离开赵匡胤,坐在床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别人都以为妾清雅无比,其实妾内心中却有一股野气。闹腾起来,连妾自己都吃惊,似乎不是自家所干之事,就像方才,妾为情所感,无法自制。”
“性情天然,我看没有什么不好。没有真情真性,或者一辈子矫揉造作,活得也算不上一个人。”
“郎君说得对。”娥皇不知不觉,就转换了称呼,“但真性情,不宜向俗世袒露,不然,就会后患无穷。妾自从有了薄名以后,金陵的王孙公子,纷纷上门求亲,妾一一拒绝。为此得罪了不少人。这其中,有一个人,是真正的权贵。”
“谁?”赵匡胤问。
“皇太弟李景遂。他是当朝皇太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金陵城中,说一不二,谁敢得罪他,不会有好结果。”
“皇太弟?他应该是我师兄李从嘉的叔叔。”赵匡胤道。
“李从嘉,妾也听说过,他是皇上的小儿子。听说也喜欢琴棋书画,只是生性不喜争斗,前几年不知去了哪里。”
“他和我们在一起。”
“怪不得,这样,他倒落了个清净。他的哥哥却和叔叔斗得你死我活。”
“都是亲叔侄,干吗如此?”
“还不是因为皇位。一个要保皇太弟之位,一个要争皇太子之位。能不你死我活吗?”娥皇秀眉紧锁。
“那,你们皇上,是什么想法?”
“皇上?他的心里,自然是要自己的儿子继位。但先皇活着的时候,曾经明旨昭告天下,自己传位当今皇上,齐王为皇太弟。先皇虽逝,但皇上也不敢换了皇太弟。结果,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文武百官各怀心事,有跟齐王的,有跟皇子的,还有两边都不跟,洁身自好的。”
“朝政如此,非百姓之福。”赵匡胤叹道。
“妾之父,虽然在朝中做官,却是一介书生,成天只管唯皇上之命是从。皇太弟齐王来提亲,明显是要他站到齐王一边。我父自然婉拒。但这样一来,自然就得罪了权势熏天的皇太弟,祸事自然就来了。”
“光天化日之下,他敢怎么样?难道金陵就没有王法吗?”
“王法只是为小民而设,对于皇太弟,王法是管他不住的。有天夜里,一伙蒙面强盗,竟然闯进我家,将我裹挟到了这里。”
“这么说,这江淮帮投靠了李景遂?”赵匡胤问。
“妾也不知道。只是到了这里后,这里的人一个劲儿地威胁,要妾答应与皇太弟的婚事。说只要答应了,以后就是唐国贵妃。妾宁死不从。后来皇太弟又放出话来,只要妾答应,就可做唐国皇后。妾仍然宁死不从。皇太弟就让人把妾放在地牢之中,什么时候答应,什么时候放妾回家。妾抱必死之心,宁可居于地牢之中。以后的事,你也知道了。如果他们有一点儿办法,也不会惶急之中,把你翻入地牢。”
“你受苦了。一个弱女子,尤其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弱女子,能有如此骨气,能受如此苦楚,了不起。我赵匡胤打心眼里佩服。”
“郎君过奖,妾虽然是女流,也知道人在世上,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看到这个弱小的女子,不但天生丽质,而且风骨凛然,赵匡胤不禁叹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憾。”
“郎君,你真是如此想的吗?”
“是的。”
娥皇情极,嘤咛一声,扑入赵匡胤怀里。二人两唇相接,激情似火。虽在地牢之中,却感到胜似天堂。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赵匡胤道:“你放着皇后不做,却非要嫁给我这个江湖浪子。”娥皇道:“此乃天意,妾违拗不得。再者,郎君武艺高强,日后要是在乱世之中为国立功,说不定也能做个皇上。你要是做了皇上,妾不也是皇后吗?”
“小妮子,心倒不小。为了你,我赵匡胤一定要在沙场上奋勇立功。”
“不对,不对。你就是做了皇上,妾也做不了皇后。还有你那个未婚妻呢。”
“你的记性,能不能不那么好!”赵匡胤道。
“郎君,妾长得好看吗?”
“好看。”
“妾有才情吗?”
“当然。金陵城里,有名的才女嘛。”
“郎君喜欢妾吗?”
“这还用说吗?”
“既然如此,你就应该把你那师姐休了。”
“你知道我为何喜欢你?”
“为何?难道不是妾的美貌,妾的才情?”
“当然是因为这个。但我更喜欢你的,是你的风骨,是你的天生丽质之下的侠肝义胆。你方才所说的有所不为,有所必为,深合我心。故此,我才发出了‘得妻如此,夫复何憾’的感叹。我若要抛弃金蝉,岂不成了无情无义之人?这样的人,你会喜欢吗?”
“郎君,妾不过试一试,看你是否义字当先。郎君如此,妾就放心了。妾这一生,也是夫复何憾。你的师姐在前,就让她做你的妻子,妾心甘情愿做你的侧室。”
“娥皇,你的美貌、才情,天下无双,我怎舍得让你做侧室?你和金蝉,都是我的妻子。”
“多谢郎君。郎君他日当了皇上,妾也能和姐姐一起做皇后了。”
“娥皇,你要是想做皇后,跟我赵匡胤,算是跟错了。你要是跟了我的师兄李从嘉,他是皇子,说不定你还有做皇后的可能。何况,李从嘉师兄,琴棋书画都能来得,你们才子配才女,倒是天生一对。”
“郎君,你不要妾了吗?再如此说,妾将不再活在这世上。妾跟着郎君,荆钗布裙,亦心甘情愿。妾谎说要做皇后,只不过是催促郎君,能够为国为民干出一番事业。如若贪图富贵,妾答应皇太弟也就是了。”
赵匡胤深深施了一个叉手礼:“匡胤错怪姑娘了,以后定当发奋努力,不负姑娘之殷切期望。”
“这才成话。”娥皇转愁为喜,“郎君若不信任于我,今晚,今晚咱们就……成亲。”
“只要你我两情相悦,不必忙于成亲。等匡胤禀过父母、师父,咱们再风风光光地结成夫妻。我要把金蝉和你一起娶进家门。”
七、看你会不会玩
娥皇听了这话,想说什么,却没有说。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怎么能够想办法离开此处呢?”
娥皇的这句话,一下子提醒了赵匡胤。一开始,他还希望师父来搭救。后来,与娥皇两情相悦,竟然把这事给忘了,现在娥皇一说,赵匡胤才意识到,是该想办法逃离此地了。否则,万一江淮帮起了歹心,二人恐怕性命不保。
“天已经黑了,咱们等会儿先睡下,瞅机会我带你逃离此地。”
“怎么逃呢?地牢这么深。”娥皇很忧愁。
“不要着急,等会儿再想办法。”
“郎君,妾害怕。”娥皇紧紧抱着匡胤。
“不怕,不怕,有我呢。”赵匡胤安慰她。
娥皇的小嘴,又紧紧地亲住了匡胤的嘴唇。“这样就不怕了。”她说。
睡到半夜,赵匡胤迷迷糊糊中,忽然听到有人在上面说话。只听一人道:“阿六,睡着了吗?”另一人道:“他娘娘的,哪能睡得着。别人在热被窝里搂着老婆舒服,偏我们两个来受这种罪,来守什么地牢,真的无趣得很。”
另一个人嘿嘿淫笑了几声:“无趣?看你会不会玩了。这地牢里可是住着金陵城里第一美人。你要有胆量,怕有享不尽的艳福。”
“不敢不敢,那美人可是皇太弟看上的,我们可不能只顾下头,不要上头。”
“你玩过之后,把那美人想办法闷死,只要不带伤,就说她病死,皇太弟能奈你何。”
“但下边还有一个会武艺的大汉,小心他把你的头拧下来。”
“那就算了,没有胆量,就在这过过嘴瘾吧。”
此时娥皇也醒了,句句话听得真切,气得小脸通红:“郎君,这些人真是狼子野心。依妾的主意,就该将他们碎尸万段。”
“我倒有个主意,可让咱们逃离此处。”赵匡胤附在娥皇耳边,唧唧哝哝地说了一会儿,说得娥皇不住点头,最后对匡胤说:“郎君,只要逃离此处,咱们立刻成亲。”
过了一会儿,娥皇忽然哭了起来:“赵大哥,赵大哥,你怎么了?赵大哥,你醒醒,赵大哥,你别吓唬我。赵大哥,赵大哥……”接着,娥皇就开始放声大哭:“赵大哥,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呀!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呀……”
娥皇的哭声,惊动了上面的两个看守。阿六说:“伙计,听见没有,出事啦。”
另外一人似乎脑筋有些迟钝:“出事了,关我们什么事?”
阿六道:“笨蛋,那个男人死了,就剩下这个娇滴滴的小娘儿们了,你的艳福到了。”
那人大喜:“真是天降福气。咱兄弟,这回可要好好舒服舒服。”
阿六道:“兄弟,你在上面看着,我先下去,看看什么情景,再叫你下去。”
那人这次倒也不再傻了:“还是你看着吧,我先下去。”
阿六道:“干脆,咱们把绳子拴在这个柱子上,都下去,如何?”
那人道:“好,这个主意好,咱们弟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两个人做这种事情,倒是十分麻利,三下五除二,就下到了地牢里。
娥皇还在抱着赵匡胤痛哭。阿六俯下身去:“真死了吗?”
想不到赵匡胤一跃而起:“是你们真死了。”
两个呆头鹅,本来武艺就不精,再加上没有防备,色心糊了双眼,哪经得起赵匡胤的双拳,还没有两下,两个人就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乖得不能再乖了。
赵匡胤道:“走吧。”让娥皇抓了绳子,往上攀爬。怎奈娥皇在地牢中关久了手上无力,抓了几次,都攀不上去。赵匡胤将绳子拴到她的腰上,自己抓住绳子,噌噌地先爬上去,而后轻轻一提,就把娥皇提了上来。
地牢的出口,就在江淮帮的议事厅之中。赵匡胤和娥皇刚出大厅,就看见大厅门口,各有一个岗哨。赵匡胤出手如风,将两个人放倒后,拖入大厅之内,并嘱咐娥皇将大厅的门重新关好。
赵匡胤将两个岗哨的衣服剥下来,两个人换上,一路往来路走去。碰上几个巡逻的,都是将刀子在空中画了几个圈。赵匡胤见状,也用手在空中画了几个圈。江淮帮居处隐蔽,多年来没有外人到此,因此防守也比较松懈,就这样,赵匡胤和娥皇竟然一路顺畅,来到了设在悬崖上的出口处。
出口处,也只有两个人把守。赵匡胤道:“奉帮主之命,出外公干,开门。”
“深更半夜,若要开门,请拿帮主令牌。”
“这就给你。”赵匡胤飞起一脚,将这人踢昏在地。另外一人吓得呆了,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赵匡胤以手扼住其脖颈:“快开门,否则,取你性命。”
那人战战兢兢,指着一块石头。赵匡胤放开他,那人在石头上左捏右拍,大门哗的一声开了。赵匡胤将那人一拳打昏,拉着娥皇一溜烟地跑了出来。
八、嫁个笨驴遍地走
不知跑了多久,只听娥皇道:“郎君,莫跑了,妾快累死了。”赵匡胤这才想到,娥皇的体力有限,就将娥皇负在身上,沿着路旁的一条山谷,一直往里面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赵匡胤将娥皇放下,自己坐在谷中的一块大石头上休息。娥皇虽然没有走路,但在赵匡胤身上,也被颠得有些不舒服。娥皇道:“呆子,放着大路不走,非得走这崎岖不平的山谷,你有力无处使呀。”赵匡胤道:“你不懂,别说话,听一听就知道了。”娥皇侧头听了一会儿,除了近处的淙淙流水声之外,果然听见了隐隐约约的人喊马嘶之声。
“这是什么?”娥皇扑闪着两只大眼睛,问赵匡胤。
“傻妮子,这就是追赶我们的人马呀。我们打昏了那么多人,人家江淮帮岂能甘休?人家肯定是要骑马追赶的。我们二人,要是顺着山路走,早就重新落入江淮帮之手。你这美丽的小脸蛋,说不定早就被人家打开花了。”
“哦,是这样。谁有你这么老狐狸。反正我是女流之辈,操这么多闲心干什么。没听老一辈人说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笨驴遍地走。现在我已经嫁给了你,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
“小妮子,绕着圈骂我是笨驴,看我怎么收拾你。”匡胤说着,用两手在娥皇的胳肢窝里乱抓。娥皇哪经过这个,笑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一边笑,一边求饶:“赵大哥,郎君,好哥哥,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匡胤见她楚楚可怜,才饶了她。
“哥哥,我饿了。”娥皇道。听娥皇这样一说,赵匡胤也感到肚子有些饿了。在地牢中,吃的饭食不但差,而且量也少。
“再忍一会儿,等到了山上,就有好吃的了。”
“真的?怕不是你骗人?”娥皇以为赵匡胤在哄她。
“不会骗你,走。”说着,赵匡胤又背起娥皇,朝山上奔去。娥皇疲惫已极,在赵匡胤走路时的左右晃动之下,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九、深山诗人
天渐渐亮了。赵匡胤把娥皇放下,娥皇此时已经醒了。看东边的天际,白色的云彩越来越亮,后来,这白色之中,又增添了少许的红色。这少许的红色,又渐渐地发出了些许的光芒。这光芒先是向上,后来,一下子把所有的光芒投向了大地。大地上,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娥皇,我给你作首诗怎么样?”
“怎么,你,还会作诗?好吧,作来我听听。你作诗,以什么为题呢?”
“就以太阳为题吧,方才我见了太阳,心里就涌出了几句诗。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诗,我暂且念给你听听吧。反正,咱们两人,你不会笑话我。”赵匡胤还有些不好意思。
“你作的诗,定然是好的。”
“那好,我就念了。”赵匡胤望着远方,随口念道,“太阳初出光赫赫,千山万山如火发。一轮顷刻上天衢,逐退群星与残月。”
“写得好。”
“好什么?都是俗语俗词。”
“虽然是俗语,却意境阔大,颇有气势,不失英雄本色。”
“多谢夸奖。”
一只兔子,大概刚刚醒来,在灌木丛中蹦来蹦去。停下时,还用两只前爪,挠挠自己的脸。匡胤道,好吃的来了。拾起一个石块,以发暗器的手法,朝兔子掷去。兔子应声倒地。娥皇道:“多么可爱的小东西,可惜了的。”匡胤道:“没有办法,让它跑了,我们饿死了,就不可爱了。”
匡胤让娥皇收拾了些枯枝败叶,自己跑到一个小溪边,把兔子收拾干净了。又找了两块石头,互相击打,把枯枝败叶引着了。兔子一会儿就被烤得焦黄喷香。虽然没有什么作料,但赵匡胤和娥皇,却觉得这是天下美味。娥皇虽然饿了,但只吃了两个后腿,就饱了。剩下的,都被赵匡胤一股脑填到了肚子里。
“哥哥,真愿意和你一辈子在这深山里,再也不回金陵。”娥皇依偎在匡胤怀里,闭着双眼,一脸陶醉。看着她白里透红的脸蛋,看着她不停抖动着的长长的睫毛,赵匡胤心里不禁涌起一股热流,感到作为男人,能够得到这样的妻子,真是天大的福气。什么帝王将相,什么封妻荫子,和现在比起来,统统一文不值。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赵匡胤道:“娥皇,咱们走吧。到金陵去,看师父和从嘉他们到了没有。”娥皇道:“哥哥,慌什么,我只想在这山里多待上几天。”
“多待上几天,我们也要向前走,不然的话,到了晚上,会有野兽来咬我们。”
匡胤这样一说,娥皇才感到害怕了:“那快走吧,最好能找到一个稳妥的地方。”
两个人也不知道路径,只是根据太阳的方位,一直朝着南方走。路上,少不得打些猎物,摘几个野果。这些野果,有好吃的,也有一些酸涩不堪,不能入口的。为了避免麻烦,就是见到几个山村,两个人也都绕过去了。以赵匡胤的意思,是要讨些饭食,偏偏娥皇不愿意和任何人打交道,赵匡胤只好作罢。
十、你这个要人命的哥哥
这天晚上,两个人来到一处山洼,见山洼之中,竟然有一座茅屋,屋门用绳子拴住了,一解就解开了。里面锅灶床铺,还有一些已经风干的腊肉。娥皇非常喜欢,对赵匡胤说:“哥哥,这怕是神仙要我们两个住在这里,专门幻化出来的吧。”赵匡胤道:“这是猎人们打猎时歇脚用的。尤其是冬天,若是大雪封山,在山里出不去了,就可以在这样的屋子里保命。只是有个规矩,谁要是把这些东西吃完了,必须再采买同样的东西。”娥皇道:“好呀,我们乐得先享受则个。”
娥皇命赵匡胤打来了水,把锅洗了又洗,又命匡胤到外边弄了好多的柴火。匡胤烧火,一开始烧得满屋子都是烟,呛得两个人都满眼是泪,跑了出来。后来,匡胤用棍把柴火挑开了,柴火中心空了,有了空气,就毕毕剥剥地着了起来,而且越着越旺,烟也没有了。烧了一大锅开水,娥皇却叫匡胤出去。赵匡胤比较糊涂:“不是要做饭吗?怎么让我出去?”娥皇道:“人家要洗澡,多日不洗,脏也脏死了。”赵匡胤就乖乖地出去,站在门口,以防人兽来捣乱。
刚沐浴过的娥皇,秀发长披,别有一番风韵,把匡胤都看呆了。娥皇红晕上颊,非得让赵匡胤也沐浴一番。赵匡胤无法,只得照办。
二人简单吃了一些煮腊肉,天就黑了。赵匡胤要找油灯,娥皇不让,说,累了一天,还不早早上床。赵匡胤早就把屋门用棍子顶好,估计再凶猛的野兽也拱不开这门。娥皇把头埋在匡胤的怀里,非得让匡胤讲故事。匡胤讲了几个从小听来的故事,娥皇不爱听,非得让匡胤讲讲匡胤的师姐金蝉。匡胤道,我讲可以,不许再闹人,若再闹人,我一辈子也不再提金蝉的名字。娥皇说,对天发誓,绝不闹人。于是匡胤就开讲,如何与金蝉相识,如何与金蝉分别。没想到娥皇说,讲那一段。
“哪一段?”
“就荷塘那一段。”
“那有什么意思。”
“有意思得很!”
于是匡胤就讲。当讲到某处,匡胤就不讲了,娥皇非要他讲。匡胤道:“你不吃醋了?”
娥皇道:“我想吃醋,吃醋滋味好,你管得着吗?”
当匡胤讲到和金蝉亲热时,娥皇的长指甲又掐入了匡胤的胳膊。匡胤一翻身,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二人柔唇相接。娥皇气喘吁吁地说:“哥哥,对我好,对我好……”
良久,娥皇理了理纷乱青丝,气若游丝:“哥哥,你,你太……妾差点被你要了命。”
睡到半夜,匡胤被娥皇弄醒了,只听得木门被风吹得哐哐乱响。赵匡胤道:“怎么啦?”娥皇道:“哥哥,我害怕,睡不着。”
“怎样才能睡着呢?”
“你抱着我。”
抱了一会儿,娥皇附在匡胤的耳朵旁说:“哥哥,我的命是你的,你还是来要我的命吧。”
于是,娥皇又差一点儿被匡胤要了命。
“你这个要人命的哥哥。”娥皇用指头点着赵匡胤的额头说。
从此,一路上,娥皇让赵匡胤要了无数次的命。只要一说到这个词,娥皇就会两颊飞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