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云峰勉强撑着站了起来,看着周围或蹲或站,或发呆或打着哈欠的人群,内心也不禁有一股浊浪翻滚而过,他马上用双手搓搓自己的两颊,想让自己振作起来,当他的指甲不经意间划过脸上的那道伤疤时,他的心立即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昨晚是在这睡的,在这大桥下面,在一块满是污迹的破草席上。
修复了清醒的聂云峰四下看了看,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卢阳市劳动力市场”那几个大字,这些字和一个跨街的大铁架有效结合之后,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招牌。
实际上所谓的劳动力市场,它似乎并没有什么明确区域归属和方位指向,它更像是为了拍电影而临时搭起来的一个布景,更多的作用是起到一个象征意义。你可以认为只要到了这就到了劳务市场,你也可以认为,这整个的一天大马路,都是露天的劳务市场。
聂云峰深吸口气,拍打几下身上的干草和尘土,而后拖着一条跛腿走向马路对过的一家工具店。
摸着兜里仅剩的二百元钱,聂云峰在店门口犹豫良久。这个钱是老华叔塞给他的那三百元钱,为了去九宫山华光寺,拿一百元给了哥哥聂云阁雇车,现在,聂云峰周身上下只有这二百元钱了。
聂云峰在店门口几经徘徊,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购买一套应手的工具,什么抹子,大铲,刨锤,靠尺,拐尺等等,他在店内挑好了这些东西之后,还特意为这些家什买了一个十分像样的帆布兜子,把它们一个一个地规矩整齐地码放在里面,这个时候,他的口袋里仅剩下最后的十四元钱。
出了那家工具店,聂云峰还到不远处的一个公共卫生间里简单地洗漱了一下,这是他自摔伤以来第一次照镜子。
端详着镜子里面自己那张青瘦残缺甚至有一些狰狞的脸,聂云峰很想对自己说几句话,可是又觉得无从说起。
“世界就在外面,它不在镜子里,自己也绝不是镜子中所看到的那个自己。”聂云峰这样想着。
“昨天的一切都过去了,咱们从新开始。”聂云峰冲着镜子里面的那个人笑了一下,便转身出去。
一直到了快到中午头了,聂云峰也没有遇到一个雇主。这时,大桥下面早已经是空空荡荡。
“也许是我的站位有点问题。”聂云峰心里琢磨。
因为当下是五月份,虽然大部分工地都已经进入开工中期,需要瓦工打尖接茬的可能性极小,但是目前正是商品房的装修季,市场需求没理由这么清淡啊。
聂云峰正在分析着眼下没活的原因,腹中忽然一阵轻微的绞痛。这是聂云峰几年前落下的一个毛病,由于他前妻常艳本色就是一个奸懒馋滑的主,根本懒得给聂云峰做早饭吃。由于聂云峰一般情况下都是凌晨五点出门,他也承认自己这个工作确实起得太早,所以,他从不埋怨常艳。他总是告诉自己说,没办法,不做就不做吧。
长此以往不吃早饭,聂云峰的胃病就逐渐地形成了。一旦让它挨饿,他的胃就会罢工,轻则抽筋,重则就会绞着劲地疼痛。
聂云峰买完了工具以后,兜里只剩下十四块钱,他本想把今天挨过去,先接一个活干,等到晚上算了工钱之后,再去吃饭。如果自己为了吃饭花掉这十四块钱,那么,一旦雇主用人,自己就连乘车去上工的车费都没有了。如果再遇到进屋要押金的,就更没法办了。
想到了这里,聂云峰只好忍着吃饭的念想,就这样挺着挨饿。
直到傍晚,聂云峰仍然挎着那个崭新的帆布兜子直挺挺地站在马路边上。肚子里面阵阵鸣叫伴着丝丝绞痛,大腿骨头肿痛不已,聂云峰浑身颤抖,遍体冷汗。
可是,他仍然倔强地等在那里,直到夜色低垂,万家灯火,聂云峰才又回到了昨天的窝棚里,一遍遍地数着天上的星星,在饥饿中煎熬,在寒夜里等待,盼着天光快点放亮,盼着明天能遇到雇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