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云峰回到庐阳市区的当晚,天空刚好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形单影只的聂云峰走出长途客运站时,顿时感觉到一阵凉意遍布全身,在他身上,除了普惠法师赠给他的一身单衣,再无保暖之物。
按说聂云峰也可以在长途客运站的候车厅里对付一宿,可是他总感觉那里有一股怪怪的气味,这倒不是说聂云峰有多娇气,他只是更喜欢呆屋子外面的感受,不仅可以呼吸道免费的新鲜空气,还可以看看这座城市的美丽灯火,听听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的时髦音乐。至于这雨嘛,下得也不太大,就算过一会下大了,完全可以找一个桥洞下面避避雨就是了。
一想起桥洞,聂云峰就很自然地想到了向阳路立交桥,在那下面就是一个很大的劳务市场,很多的闲散劳动力每天清晨都会聚集在那里等活。他也曾经短暂的在那里蹲过一段时间,也交往过几个朋友。只不过由于他的手艺出众,工作勤恳,一到了建筑工地上,就会被包工头抢着要,所以就再也没机会有回到那里了,几个好哥们也就都断了联系。
在这个劳务市场里,除了一般性的普通劳动力之外,也有像聂云峰这样的泥瓦匠,当然还有其它像水暖工,电工,焊工,铆工,架工之类的各类技术工种,也有一些比较偏门的工种,诸如高空飞人,水底蛙人等等,专门从事无机械设备支持的高空作业和水底作业,这类工种都具有很大的风险性,所以他们的收入也是一般普通工种的几倍还多。
聂云峰穿过了几条街,准备到向阳路立交桥那边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因为他知道,在大桥下面一定会有很多的“窝棚”可以容身过夜。
所谓“窝棚”就是劳务市场里的一些人自行搭建起来的简易帐篷,有的有顶,有的没墙,还有的就是随便铺在桥墩下面的一块草垫,或者干脆就是一个不知谁扔下的破沙发骨架。
这些”窝棚“每个月都会被多个执法部门突击捣毁几次,有时候捣毁的原因是影响市容,也有时候是妨碍交通,还有的时候是破坏卫生环境。只不过那边一走,这边就建,许多年下来,大桥下面的这种特殊的“窝棚”就从来没有绝种过,只不过,现在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具有一定的规模了。
从长途汽车站到向阳路至少有十几公里,正常人走路过去也要一两个小时,更何况是大病初愈的聂云峰。
由于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已经使聂云峰有所疲惫,再加上又走了这么远的路,这对于上全身上下的骨伤并未全部复原,尤其是右腿更是多处骨裂未愈的聂云峰而言,实在是一种残酷的挑战。
当聂云峰忍着疼痛和饥饿,一瘸一拐地终于到了大桥下面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聂云峰找到了一处可以栖身之所,立即一头扎倒,仰面朝天地躺了下来。为了缓解疼痛,他双手紧握着拳头,使劲用胸口憋住气,直到呼吸就要衰竭,他才慢慢放松,呼气,如此这般,就如同做瑜伽一般,可以进入一种冥静状态,忘记疼痛,忘记饥饿,也忘记心中所有的痛苦。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一阵头顶的震颤,混沌之中的聂云峰忽地惊醒。原来那是一大群人奔跑的脚步,就贴着他的脑皮,犹如车轮般略过。
聂云峰对于这样的状态再熟悉不过了,这样的情况发生,都是因为有人来招募搬运工或者大劳力所致,只要雇主的货车一停下来,就会立即有十几个,甚至几十个人奔涌而去,瞬间把雇主围拢起来,接着就是一通无序的嘈杂,有关心工资价格的,有打听工作地点的,还有的干脆就直接爬到了雇主的车厢里死活要去的,但是很快,人群就会慢慢缩小,那些人陆陆续续自言自语地离开,而后,散落到人丛里。
有时候,聂云峰就感觉他们并不是真的要一个工作的机会,而是要去捡一个东西,那个东西在他们的心里叫做“便宜”。
最后能跟着雇主上车的人,一般都是有如下特征,他们要么身体矮小枯瘦,要么就是一脸憨憨的傻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