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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泛舟游湖

慕容青峰一走,紫竹便拉了一下林沐雪的胳膊,嘴巴朝着林沐雪面前的那盏茶努了努,道:“沐雪,站着干嘛,来,坐,尝尝我紫竹苑特有的‘黛竹茶’。”

林沐雪自然地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后,发觉茶味清雅,她忍不住赞叹一声:“我第一次喝紫竹泡的茶,很清香爽口呢!”

紫竹听了,眉毛一撇,嘴唇撅着,都能挂个铜壶了。“……你到底是觉得我紫竹泡的茶好喝呢,还是觉得泡的这个紫竹茶好喝啊?”

林沐雪愣了一下,尚未有所反应,慕容逝却是先忍不住笑了一声。过了一会,林沐雪像是终于明白紫竹所言何意后,也忍不住扑哧一笑。

“紫竹,什么是‘三品世家’啊?”林沐雪又喝了一口茶后,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

紫竹倒是没料到林沐雪忽然问她这个问题,不禁摊开手无奈地笑了笑,朝着慕容逝努了努嘴,道:“沐雪,我嘴笨,你要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问题别问我,问问阿逝,他可以给你解释清楚的。”林沐雪带着一些惊愕和好奇的神情,将询问目光转向了慕容逝。

慕容逝带着一些无可奈何看了一眼紫竹,朝林沐雪笑了笑,解释道:“百年前朝廷主掌天下大权时,朝中大官分三六九等。如今世家当道,却沿袭了当初朝廷对官位定品阶之法,对世家亦进行品阶分级,最高一品,最低九品。如此,林姑娘自然便知何为‘三品世家’了。”

林沐雪若有所悟:“啊,原来是这样。”

“哎,为什么咱们仨要在这干巴巴的等青峰回来?反正他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报告调查结果的,左右无事,喝完茶,我带你俩去江都城逛逛如何?”紫竹开口提议。

慕容逝和林沐雪对视一眼,两人均无异议。慕容逝笑道:“我此次前来,就是想让你带我逛逛这江都的。”

三人来到横跨江都美景之最——瘦西湖的九曲桥上,但见碧水清清,游鱼偶尔破水仰望岸上的人群,又如沉入水中的一笔淡烟色料消失在水底。岸边柳树茵茵,柳叶青翠亲吻湖面,将其染成同自己一般的绿色。

观这瘦西湖同村子环绕的那片湖泊有些相似,细品却又品出不同韵味,林沐雪看得双目发出光彩,她双手紧握于胸前,对紫竹道:“这湖水好漂亮呀。”

紫竹背着手,裙摆轻旋,笑道:“江都城就这里景色最棒啦~阿逝,满意吧?”后一句她是对着身侧被这瘦西湖景色彻底吸引了目光的慕容逝说的。

慕容逝将紫竹的话听在耳中,眼睛却始终看着湖面,像是要将这瘦西湖的表里两面都看个通透一般。他启齿回道:“嗯,书上曾言,世间西湖,三十有六,唯有这江都西湖,堪堪担得起一个‘瘦’字。今日一观这瘦西湖,婀娜窈窕好似清丽佳人,着实让我大开眼界。”

紫竹一怔,她眉头一扭,看着这她从小看到大,看了不知多少遍的瘦西湖,怎么看也看不出这瘦西湖有慕容逝所说的那般好,忍不住发出一声疑惑:“婀娜窈窕?佳人?我怎么没看出来?”慕容逝侧头看着紫竹那疑惑的模样,不禁莞尔,却未有言语。

林沐雪却听闻慕容逝这番言论措词文雅优美,心头一颤,多看了慕容逝一眼。慕容逝同林沐雪之间隔着一个紫竹,且慕容逝虽将目光暂时撤离,放在紫竹身上了一瞬,但他很快又重新将目光投入这瘦西湖中,眼中溢出喜爱。林沐雪只好朝前稍移脚步,才能毫无障碍地看到他的侧颜。

墨兰长袍公子侧颜轮廓不失男性的刚毅,五官却甚柔和,他眉如一笔墨划过,双唇略薄,带着一些少年人的健康血色,尤其那一双眼若黑曜石那般明亮,又若星夜那般深邃,湖面上微风乍起,掀起他漆黑的发,和墨兰色的衣袍,翩翩然恍若从画中走出的公子般。

林沐雪的目光,每每同慕容逝双眼擦过,她内心都会莫名起一层涟漪,让她有些晃神。“唔……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中间虽隔着一个紫竹,慕容逝还是清晰地感觉到林沐雪那水蓝色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他心头漏跳一拍,勉力保持自己面上神色不变,转过头,对上少女目光,柔和一笑,道:“怎么了,林姑娘?在下的脸上……可是沾上了什么奇怪的脏东西?”

林沐雪一怔,双眼瞪大,她茫然地摇头道:“啊?没……没有啊,慕容……慕容大少爷,你脸上很干净呢。”

慕容逝带着一丝戏谑的口气,问道:“那林姑娘适才一直看着在下,是有何事吗?”

林沐雪脸上微微一红,垂下头,支吾着不知道说什么。

紫竹偏过头看着林沐雪,又看了一眼慕容逝,嘿嘿一笑,抬手往慕容逝肩上拍打数下,道:“阿逝你可真是不自知啊!你长这么好看,沐雪多看你两眼不是挺正常的吗?”

耳闻紫竹略带轻佻的话语,加之她言语内容直击心脏,令慕容逝脸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他狠狠一皱眉,瞪了一眼紫竹,却不说话。

林沐雪却被紫竹说得慌了,她抬起粉红的脸蛋,抓着紫竹胳膊,口齿却很是笨拙:“不、不是……不是的,我……我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才去看……看……”

“不是?咱们江都这瘦西湖多好看,你看刚刚阿逝都把它夸成什么样了?你放着这瘦西湖不看,去看阿逝?阿逝难道比这瘦西湖……这什么‘婀娜窈窕’的‘清丽佳人’还好看?”紫竹眉毛一挑,复又问道。

紫竹竟将自己同“佳人”相提并论,慕容逝听罢,双拳藏于袖中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暴起,鼻中呼吸加重,却依旧不发一言。

林沐雪脸上一红,一双水蓝色的眼睛却移向慕容逝的方向,道:“真、真不是的……我在想……想问问大少爷……当初那位慕容家主带哥哥出村的事情。”

林沐雪的话,让慕容逝松开双拳。他脸上露出浅淡笑容,道:“好,在下定将掌握到的信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沐雪嘴角微微上扬,上身微倾,道:“嗯,谢谢大少爷~”

慕容逝摇头轻笑:“林姑娘客气了。”

紫竹背着手,笑道:“既然要聊,咱们就别杵在这九曲桥上啦,站久了也累人。不如我们坐船吧,能聊天,休息,还能赏这瘦西湖呢~”

紫竹此议深得慕容逝和林沐雪二人赞同,三人便离开九曲桥,找到停在岸边的一艘船。然在紫竹正预备跟着林沐雪上船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男子的声音唤着紫竹:“小姐。”

那声音引得三人同时朝发声处看去,只是刚上船的林沐雪因怕生人,便稍稍挪了一下身子,借着慕容逝的身形,遮挡自己部分视线。

来者有两人,一个人穿着胸前写了个“镖”字的深紫色衣服,一看便知是紫家独有的镖师,另一个穿着胸前绣着“紫”字的布甲,那是紫家的草木兵。紫竹问道:“什么事?没看见我在忙吗?”

那镖师和草木兵自然注意到紫竹正招待客人,加之立在紫竹身侧的墨兰长袍公子正是慕容家大少爷慕容逝,两人自知唐突,连拱手行礼致歉:“抱歉,属下不知慕容大少爷竟亲至江都……还请小姐恕罪。”

紫竹甩甩手,骂道:“行啦!真是的,阿立跟哥跑镖跟久了,说话都带着酸味就算了,怎么石头你也这样?也不嫌嚼舌头!快说,什么事?”

镖师阿立和草木兵石头放下手,阿立言简意赅地道:“自新平镇新进了一批瓷器,烦请小姐亲去鉴定。”

紫竹眼神变得像要吃了面前这两人,她一手来回指着两人,一手叉腰,破口大骂:“又鉴定?家里仓库有多大看不见啊?成天不见你们扩修仓库,就知道一个劲往里塞东西!我看迟早有一天,那仓库要被你们搞塌!还有啊,明知道我今天忙着招待朋友,还要我丢下朋友去鉴定,我看你们就是找抽!”

紫竹所言让两人甚为尴尬,进退为难。“可……可是这些瓷器是家主他——”

一提出紫箫,紫竹即便万分不愿,也断然不敢忤逆兄长。她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回过头看向慕容逝和林沐雪,双手一合,苦笑道:“抱歉啦,我先失陪一下,你们先玩~我忙完就来找你俩——”

慕容逝和林沐雪不约而同地一齐朝紫竹点头,慕容逝道:“你去忙吧,不用担心我们。”紫竹又道了一句歉,这才带着自家镖师朝紫府赶。

紫竹一走,慕容逝便上了船,与林沐雪正对面坐在船头。船身一动,在这瘦西湖上轻轻飘荡。两人坐在船头稍稍看了一会瘦西湖的美景,慕容逝忽然回过头看向林沐雪,眉宇间闪过一丝担忧,问道:“适才在下便观林姑娘气色不佳,脸上血气不足,在下冒昧一问,林姑娘……可是身体抱恙?若有不适,还请说出,身体为重,切莫避讳不言。”

慕容逝如此突然地关心自己的身体状况,林沐雪只觉心口猛的一撞,似有一股温热的感觉漾了出来。她微微埋头,藏着她荡起红晕的脸,只抬起眼看向慕容逝。“啊……大、大少爷,你……你看出来了吗?”

慕容逝点头,眉头轻皱,轻声道:“林姑娘,你……”

“嗯……我天生气血不足,身体不好,必须要每天吃哥哥给我做的药,才会……”林沐雪低头看着放在腿上的手,两只小手一点点抓紧裙裾,“我……我受不得累,我想和大家一样,少些病痛,可是……总是找不到方法……”

“天下之大,自有治好林姑娘身疾之法,林姑娘勿要太过担心。慕容家势力范围广,定然能替林姑娘找着医治之法。”慕容逝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下时,便开口说道,语气之真诚,让林沐雪不由得动容。

她看着面前这位温润公子,明明应是第一次见,她却有一种熟悉又亲切的感觉。“大、大少爷,这怎么……怎么好麻烦你……”

慕容逝淡淡一笑,道:“举手之劳,林姑娘就不要推辞了。”

林沐雪脸复又变得通红,埋下头,上身微倾,道:“那……那……谢谢大少爷……”慕容逝看着羞涩的女孩,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思及林沐雪最初所求之事,慕容逝道:“家父曾言,他年轻时,确是去过江南一带,并带了一位男孩到金陵城。家父虽从不收徒,却因那男孩资质生平仅见,破例收作了徒弟。那个男孩,便是林师兄——亦即是林姑娘您的兄长。”

林沐雪连连点头,道:“嗯,是的,紫家主和紫竹也都同我说过了。”言及此处,她回想起慕容逝话中的后半句,脸上自然而然浮现出自豪的神情,她不由得甜甜一笑,仿佛有些不相信自己所闻。“可是……我没想到,慕容家主竟会如此看重哥哥,我……我真的没想过……原来哥哥不止是在村子里,在外面也……哥哥是真的很厉害——”

慕容逝看她开心,心中也漾起一丝暖意,他神色变得柔和,道:“是啊,数年前,在下便常闻令兄风采,不由得心向往之——不瞒林姑娘,在下一直都想见见令兄。”

林沐雪双手握成拳,神情激动:“嗯,等我找到哥哥,一定带哥哥来见大少爷~”慕容逝笑了一下,目光复又被瘦西湖吸引了去。

“大少爷……好像很喜欢这瘦西湖?”林沐雪见慕容逝目光始终难以完全撤离瘦西湖之景,忍不住便问了出口。

慕容逝暂时撤回目光,转过头,看向林沐雪,他颔首道:“嗯。但凡自然之景,在下都很喜欢。”

与慕容逝一路相谈甚欢,较之初遇时,林沐雪举动变得自然许多。她张开双臂,一边为慕容逝比划,一边道:“不知道大少爷有没有去过我的家乡呢?我的家乡是一座山,每到春天,山上会开满花,很多鸟儿在林子里飞来飞去,唱着歌儿……我真的很喜欢那里。”

慕容逝听了,心中颤动,唇齿欲张,却又突然咽下了刚要说出的话。他脸色隐隐变得有些苍白,话到口边立刻变成:“……并未去过,在下自小便被下了禁足令,没有家父允许,在下不可随意走动。”

林沐雪一愣,忍不住问道:“禁足令?大少爷是……是犯了什么错吗?为什么慕容家主不让大少爷随便走动呢?”

慕容逝眼睑微垂,嘴角虽仍旧上扬,却掩不了落寞。“……幼时顽劣,遭逢意外,险些便要了在下一条小命。家父为保护我,便对在下下了禁足令,直至今日。”

“啊……是这样啊。那……那大少爷禁足令解除后,就可以四处走走看看了吗?”

出乎林沐雪意料,慕容逝却是摇了摇头。他神色肃穆,道:“如今妖魔肆虐,又闻沈家主遭遇之变故。在下即便眷恋美景,一时也无心再过多沉溺其中。身为慕容家人,在下须以百姓安危为重,将妖乱平定,方可享乐。”

提及沈维谷,林沐雪便抬手抹了抹落下的眼泪。她抿着嘴唇,抬眼看向慕容逝。“大少爷为了百姓奔波,真的辛苦了,但是……大少爷在平定妖怪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哦,那些妖怪……很……很可怕……”提及妖怪,林沐雪脸上便覆上一层苍白。

得林沐雪关切,慕容逝心头甚暖。他笑道:“多谢林姑娘提醒,在下定会注意。若无要事,林姑娘万莫独自出城,定要有人陪同才行。”

林沐雪慎重地点头道:“嗯,谢谢……大少爷提醒,我会注意的。”

直到两人游完了瘦西湖,紫竹亦未来寻二人,两人便打算上了岸后四处闲逛。

慕容逝和林沐雪刚踏上岸边,正好有三两个紫家草木兵经过。三人一看到慕容逝,俱是面露惊喜,陆续朝慕容逝走近,道:“这不是慕容大少爷吗?哈,什么风把您给吹来这江都城了?”

慕容逝笑道:“一阵清风吹来的。”一旁的林沐雪听了,立马明白慕容逝所指乃谐音的“青峰”,不禁掩嘴扑哧一笑。

“大少爷,听说您身上那十几年的禁足令终于要没了!您可终于要自由啦!我们可都替您感到高兴。”正中的那个高个子的草木兵带着略大的嗓门说道。

慕容逝神色变得柔和,道:“能得你们如此关切,是在下之幸。”

那草木兵连忙道:“嗨呀,慕容大少爷实在太客气了——”他说到这,忽然注意到了林沐雪,而林沐雪因为看到生人,便本能地朝后走了几步,再次借用慕容逝的背影,将那几个人的身形挡住了大半。

慕容逝微微回头看了一眼林沐雪,挪动身子,有意无意地将林沐雪挡在身后,道:“这位是慕容家和紫家的贵客。”

最左侧的草木兵带着些微调侃的语气笑道:“无怪乎慕容大少爷会亲自陪着赏那瘦西湖。”慕容逝听了,面上晕开一片微红,并未说话。

“啊,时辰不早了,我们还要继续巡视江都。慕容大少爷,再会!”三个草木兵向慕容逝简单道别,慕容逝便目送那三个草木兵渐渐远离。待他们走远,林沐雪才终于从慕容逝身后走出来,望向那几个草木兵。

“大少爷,他们……是你的朋友吗?”林沐雪好奇地问道。

慕容逝摇头道:“他们是紫家所属草木兵,负责守卫江都、进行世家之间的信息联络。”

“啊,原来紫家也有草木兵?”

“林姑娘常年居于山上,应与世家少有来往,竟也知晓草木兵?”

林沐雪点了点头,道:“是、是的……我也不是一直待在山上。有时候……想去杭州城买点东西,偶尔就会碰上楚家主,楚家也有草木兵的,所以就知道了。只是……只是为什么要叫他们‘草木兵’呢?”

慕容逝解释道:“草木兵,源自‘草木皆兵’,是直接彰显世家实力的一群人。他们穿着绣有效忠世家之姓的兵甲,誓死为世家而活,是每一个世家在这世间立足必不可少的左右手。这世间所有世家中,唯有三品以上世家方有资格招揽草木兵。楚家为一品世家,紫家为二品世家,皆有资格招揽草木兵。”

林沐雪忍不住赞叹道:“啊,不管是楚家,还是紫家,都好厉害啊……得亏有他们在,百姓们才能安稳生活。”

“身为世家子弟,在下很开心听到林姑娘如此说——”慕容逝笑了一声,随即他便看到林沐雪面露倦色,脸上笑意顿失,眉头微皱,问道:“林姑娘,是否累了?阿竹或许一时半会腾不出时间来找我们,不如我们先一步回紫竹苑等她。你看如何?”

林沐雪自然没有意见,连忙点头道:“嗯,好。”她也的确如慕容逝所言,有些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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