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烨看了一眼意犹未尽的父皇,心下暗讽:“行啊老爷子!老子猥琐装愣,让儿子奋勇杀敌是吧?哼,骗我,可不行……你也得吐点好处啊!”
阖大人现在如何不明白五皇子的作用,细思极恐啊。五皇子不过是这位暮年皇帝不想杀人从而搞得温和提醒手段,这次,可真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哟。
偷偷看了看自己已经陌生的君王,忽地一激灵,乌纱帽下也浮现豆大的冷汗。
“老大人,本殿下扶您下去吧。”说着,赵元烨一只手已经扶起阖大人骨瘦的臂膀。
阖祥斜眼看了看这稚童的“温驯”侧颜,心下暗想:“任你通天才能,也是生不逢时,活在你皇兄的阴影下。五皇子,你的路,还很长呢!”
赵元烨又殷勤的转身扶起呼延靖,直言道:“黄口小儿,市井无赖遇不平之事尚知一诺千金。何况天下帝王,呼延将军请起吧。父皇说话还是算数的!是吧,父...皇!?”
看着儿子的直勾勾眼神,纵是赵禛老无赖了,也不由得一阵嘘唏。“等等,什么叫还是算数的!朕可是凭本事骗儿子!哎...算了,算了。让你得逞吧。”父子俩一阵眼神仗,五皇子殿下看到老皇帝的眼神承诺后,心满意足的和呼延靖退到了角落。而赵禛心里暗骂,“朕还有需要你的时候呢,没义气,不见兔子不撒鹰!”众大臣更是云里雾里,“老皇帝...笑什么?眼睛怎么抽筋了,哎...怎么五皇子也……莫不是遗传病?”
闹剧结束后,大殿内气氛稍缓,掌握实权的大臣脸色倒无太大变化。而那些刚刚“发声”的党系追随者,小吏们可就由受怕变成了松了口气。毕竟老皇帝如果想开刀,这一批人乌纱不保。不过现在,看来老皇帝也是并不想大动干戈。
赵禛首先打破寂静开口道:“北方,西夏与回讫联军被打退后忙着养伤,不过也倒未伤根基,主要还在窥望金辽双方态度呢!以及杨将军的二十万禁军北上,这些角色们,都等着这块肥肉呢。朕的爱卿们,说说吧,大宋的态度!”
礼部尚书杜钰,也是五十余岁的老臣了,上前拜曰:“陛下,老臣礼部官员对外不过两策,战,和。”
“和?是向西夏皇帝,还是东辽皇帝?还是新来抢肉的金国皇帝!”赵禛看着诸位大臣。
杜钰缩了缩脖子:“陛下,大宋实在……无力同时与西夏,东辽争锋。”
兵部左侍郎魏肆拱手出列道:“陛下,微臣以为杜大人所言过于牵强。其一,所有战事并非我宋挑起,战争祸端首要为争钱财,示礼以利通之。其二,西夏立场以利益为首,宋夏关系存有改善可能。蒙古南下占草场,最大矛盾属辽。且金国完颜皇帝反叛起家,辽国并不承认其地位,两国之间必有大战。至此,微臣启圣,或可促成四方伐辽!”
礼部右侍郎曹焕出列道:“陛下,姚大人之言不妥,此举虽然可行,但太依赖战机。若不能以雷霆手段扩大利益使余下三方饱和,不仅联盟生二心,辽亦可知危局矣。我宋出的条件,辽亦可满足,西夏此刻本就亲辽,介时势必反戈。且无金牵制之辽,联夏犹如猛虎南下,则宋危矣!”
兵部右侍郎站出来,户部凑热闹一句“国库告急”又引热潮,各大卫所武将张目结舌,“我们连兵都没发,这群笔杆子想的可真多……诶,那个谁说的法子可以一试啊!”
愈演愈烈,最后由战和之论上升为党争,也可以说是一场本就是党争为性质的战和之论。
礼部身后的各大赵姓藩王,氏族。刑部身后的太子殿下。吏部身后的诚王二皇子殿下。兵部身后的永安候三皇子殿下。无人疼爱的工部一面看着户部的脸色,一面安心发展基础国力,听命圣上。户部,捏着财政大权,以及天下商行方向。享受“只要不逢战败赔款,以及财政开销,我就静静的看着你们。”所以户部亦为六部中三方力争的势力。
谁得户部,谁安天下,不用尽磨嘴皮子仗,但各大党系臣子认主也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找个借口搜刮民脂民膏罢了,顺便立牌坊不要败露引世人谩骂。大宋风气糜烂之始,蛀虫本性。
——————不知几回“寒暑”。赵元烨与呼延靖站在角落你看我,我看你,不乏却有几个为国为民的上策与良策,不过……人微言轻。
“够了!”赵禛拍了拍龙案,早已习惯的老皇帝还是不免对着这群争的脸红脖子粗的儒臣发怒,因为再不表态,这帮“流氓”就要撸袖子干架了。
“朕还没死呢!你们这些大臣,好歹二品大员!拿权,争权的时候承诺的比什么都好听!可现在呢,给我不足开战四个字?这么多年,朕妥协。可你们这帮人,不知多少金榜题名,门下能人亦不乏,那成绩呢?表面文章!朕告诉你们,你们的位置,有能者居之,要是为了党争站在这儿的,给朕滚!”赵禛越想越气。
礼部侍郎跪拜道:“陛下龙体为重呀!”又是乌压压跪倒一大片。
“你们……罢了,罢了!退朝,退朝!朕告诉你们这帮臣子,明日若还似这般,得不到朕满意的决策,一律连降一级!”神文皇帝说完后便离开了乾元殿。
“微臣遵旨,吾皇万岁!”文武百官机械般的跪送皇帝离开大殿。
赵元烨见状也不想留在这陪着大臣们上前客套。陪笑很累,也毫无必要,诚如父皇所述,那个位置,有能者居之。
便也拂袖离开了,但呼延靖却跟了上来……。说实话,赵元烨不想躺这蹚浑水,性格释然,他若要做,就会做绝,做好。若是进了局,太累,太难。至少现在不想。
现在的赵元烨只想学宫,寝宫两地一线。但……奈何腿短,呼延靖在后面几次准备开口,又...停下,又...看看。
乾元殿殿门前一段走廊路便要分道扬镳了,一边是出宫,一边是前往学宫。大臣们可不能在皇宫闲逛。
“五……”呼延靖忍不住吐出一个字。走廊转角,赵元烨闻声不忍,虚叹一口气,停下了脚步。
回头笑顾道:“呼延将军……有事?”呼延靖平缓心情,拱手道:“莫折煞靖了,大殿上...的事谢过殿下了。殿下……夏辽联盟之事务必禀报皇上啊,新军改革之事也……”
“新军之事……将军若无自信,急流勇退的好!我是个很本分的人。”赵元烨无奈叹气。
呼延靖摇了摇头,坚定道:“大宋的百姓等了太久,盼望太久,一场大仗,一次大胜。为了这份愿,靖愿精卫填海,死而后已!”
“元烨徒慕君之高义,可悲独已杯水车薪,可叹宋军初衷不复。弄臣掌权以至战力奢靡,厌战,怯战。可笑八十万禁军能战之卒不足二十万,军队存在完全是吃空饷!”赵元烨拱手拜言。
呼延靖眼神似有光,回神之后这才惶恐的还了一礼。脱口而出:“五皇子殿下为何不入庙堂,夺嫡争大位!”
“呃……学时到了,康公老先生可还等着了,若是发脾气就不好了……嘻嘻。再叙,再叙。”赵元烨打着哈哈,转头咬牙准备逃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从六品司礼太监,小宦官头目。双手捧着金色玉盘,上面修芡着威严的金龙,铮亮的金牌。
上刻着“通行”二字,赵元烨拿起这二字令牌。四下看了看,嘲讽道:“若是本殿下没有停下来,你也不会送这块令牌是吧?父皇呢,在哪里偷窥?哼!眼线倒是挺多!”
太监急急退去,赵元烨掂量了手中令牌的分量。愣了很久,终于,他来到了这个世界,他有当世不及的财宝,但也有着莫大的惶恐,不安。规则太重要了,为与不为,自己现在说的还不算。就像他素为谋面的兄长们,真的肯放过自己吗?
回头望向依旧赤诚的呼延靖,由衷真诚的说道:“父皇还在,呼延将军,你,你们不会被辜负的!大宋有你们才是大宋,打你该打的仗,守你该守的道!我知道,父皇也知道,你们,百姓有话讲,但不是时候。血,不能白流,呃,话题严肃了,将军,这汴京你熟。带我去……逛窑子吧。”
——————呼延靖先行告辞,回府同家人打过招呼,待会有位“大人物”要来。
而赵元烨则回到御花园的西所寝宫,拿了些银钱便兴致勃勃的出发了。毕竟成年的皇子才能出阁辟府,在这皇城处处讲礼,讨厌的宗人府,死板无趣的宫学他赵元烨早就发霉了,自由鸟才是心之所往。
先是甩掉了跟屁虫然后租了一架马车和车夫,一路兜转欣赏,只要是美景,便要求车速放缓。
车夫打趣道:“小哥,您第一次来汴京吗?瞧您衣着华贵,不似这没见过世面的人啊,莫不是敌国细作。”
“呃……觉着赏心悦目,对了,城里有什么好地方,速速带爷去瞧瞧。”赵元烨掀开帘帐,观望窗外风景。
“好嘞!您坐稳,小人的车架可是汴京一绝!架!”车夫一路唠叨,行程也似快了些。行头的细节,总能和你讲上一讲,不管南北。决不至无聊生闷就对了。
大宋东京,怎一个繁华了得,流水人家,欢声笑语,门罗珠玑,摩肩接踵……素闻江南更甚,扬州等地亦然,在神文皇帝近几年的仁政下大宋的确飞速发展。人文,科技,财力,国力等等都是鼎盛,当然,几年内也并无大的战事,也是这一次才……。
这一下来两个时辰呲溜过去,汴京升起炊烟,悍妇高声呼喊顽童回家这才惊醒赵元烨,饭点到了……哦,呼延府还有个饭局,蹭饭去。
而汴京郊外十里亭,一名身作羊毛契丹服装,手持节杖,挎着弯刀,骑着烈马,千骑卷平冈,辽使来了,急着耀武扬威,勒索来了!
同时,呼延府位处官宅区,一名门童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这么年轻的“大人物”走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