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望瓶。”
山岚也愣愣地看着那瓶子,仿佛她根本不认识,却能答得上貘的话。
同样,愿望瓶给了貘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诱使着他询问:
“有什么用?”
“我为什么会把这东西拿出来?这毫无道理……”
喃喃自语着,山岚老婆子并没有作出回答,转身就要往回走。
这时,愿望瓶的印象已经在貘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貘确实奇怪,他奇怪这么一个昂贵的瓶子怎么会落在寻常百姓家,他奇怪山岚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突然拿出来。
貘追上楼梯:
“山岚婆婆,等一下!”
二楼,沿着廊道,能够看到原本应该作为客房的两三个房间。
山岚似乎很焦急,打开了每个房间的门,然后走进去又走出来,总归没有放下瓶子,似乎找不到愿望瓶原先所在之处。
最后,背对着楼梯口,就像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她莫名其妙地站在廊道中间,焦头烂额,继而大口喘息:
“那不可能是真的,他们都只是出去了……”
“山岚婆婆,你到底怎么了?”
“别过来!”
山岚老婆子猛地大吼一声。
整个旅馆徒然抖动了一下。
好歹扶着墙壁站稳,却不经意间把视线投到楼梯上,貘瞥见,那些清出来的陶瓷瓶罐,居然全部裂开。
随即轰然破碎、坍塌!
感受着突如其来的冰凉淌下耳垂,貘抹了一把,摸下满手鲜血。
瞳孔骤然收缩,这才反应过来,貘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一边的山岚:
“能力者?”
愿望瓶依旧在山岚手上,并没有因为那声吼叫破裂。
听到貘这句话,身形一顿,她终于有了点反应。
缓缓转过身,山岚老泪纵横:
“我想起来了……我是能力者,我是山家的人。
这里是山家的领地。”
那些神秘、怪异如同一座小山,忽然就压在貘身上,不明不白,压得他喘不过气。
额角渗出汗珠,貘心慌得紧:
“什么意思?你要否认你先前所说的话吗?”
“不是这样的,有些事情,我只是忘记了……我怎么可能忘记那么重要的事?”
抹了一把泪水,山岚多少有点自责。
随即,呆呆地看着手上的愿望瓶,她娓娓道来:
“对了,那些是对平民们的说法,对那些老人说:年轻人都出去了,这里是没有家族管辖的世界尽头……
这里确实是世界尽头,但年轻人并没有走得出去——我们遇到了灾难,那些年轻人,包括家族的人全部死了;因为他们控制不住邪念与欲望,终于掉进了河里。”
汗流浃背,显然貘并不明白,如同他初初走进村庄,村里人不过好奇地多看他两眼,能正常交谈,也并没有那么奇怪:
“说不通——你跟他们一起,要是遇到灾难,你记得,那他们就应该都记得。”
“因为他们没有过河,而过河的人除了我都死掉了。”
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拔开瓶塞,山岚打开了愿望瓶。
那时,瓶中的橘色液体平白无故生起了烟;液体的量没有变化,烟则顺着细长的瓶颈一点点地飘出。
片刻,貘嗅到了一股清香,却来不及细细品尝:
“等等,既然不是没有家族,既然并非世界尽头的缘由……
那没人来这里到底是因为……”
抬起头,不再看愿望瓶,山岚一脸愧疚地看着他:
“原谅我,我不想这样做,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那些清香,令貘的脑袋有些发晕。
踉踉跄跄,有所察觉下一刻,貘想上去堵住那瓶子,已经走不动路:
“你干了什么?那瓶子里的到底是什么?”
“尽管对我们是灾难,可对你们,这说不得是坏事——
所有人都想要过那一边,虽然不是我的意愿,但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你们成功了,就等于就帮了你们一把;你们不成功……
只要过了河,你的愿望就能实现!”
这是昏迷前,貘听见的最后一席话。
醒来,耳边充斥着哗啦哗啦的流水声,貘发现自己就站在一条河流边上。
看天色似乎是夜晚。
仰望天空,貘既找不到繁星,也看不到月亮。
唯一的光源是植物。
貘没见过,也认不出那些植物——树木、草丛都散发着莹莹的蓝光,刚好能让人看清河岸。
幽光下,岸边的土地湛蓝湛蓝的,有些发黑。
黑土直延绵到与河流的交界处,跟堆积着许多小石块的浅滩对接。
浅滩近处,摩挲着石子,泛着淡淡的光,水流潺潺,不急不缓。
再往远处,河流一片深黑,与这天空一样,什么也看不到。
同样,对岸也是一片黑茫茫。
视线回到岸边。
河的上游树木逐渐茂盛,光也盛了些。
藉由这些微光,貘能隐隐约约看到山的轮廓。
下游,树木转而稀疏,光自然稀薄,但足以映亮那片更加开阔的河滩。
河滩边上,停靠着一叶扁舟。
扁舟上,站立着一个身形瘦长的人。
定了定神,貘确实有些慌乱,尤其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那么诡异;他便想找到一些能够令他安心的能量——看向手心,本应该存在魔法阵的地方没有墨迹。
摸进口袋,里面也没有石子。
想着重新描画,装有笔墨的包袱也不在身旁。
最恐怖的莫过于,他摸着自己心脏,却没感觉到心跳!
顿然,一切念想断绝,脑袋嗡嗡作响,貘思考不了,也不愿意思考了;因为一旦思考,他就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他死了?
仿佛唯一留给他的退路便是渡河。
他想到,山岚一直叨念的,就是渡河。
匆忙跑落河滩,貘总算看清了船夫的样子:一个瘦骨嶙峋的老男人。
起码是正常人,貘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看着貘,老男人忽地勾起嘴角,露出一个与他不大相称、甚至称得上恐怖的笑容。
继而操着一嗓子干涩与沙哑,他压低声音,就要把话语压得稀碎:
“要渡河吗?”
一个激灵,貘刚放下的心立马悬了起来。
那些僵直的言行,令老男人看着如同一副被操纵得笨拙的皮囊,一具尸体。
假如老男人再表现得正常一点,毫无疑问,貘能问出无数的问题。
如今,所有疑问都被吓成了一句话。
貘硬着头皮询问:
“需要付出什么财物吗……我没钱。”
“要渡河吗?”
保持着笑容,老男人似乎只会这一句。
得知他不会回答自己,不知是庆幸还是不幸,貘居然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