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幸一头雾水,她现在确定貘实在有些问题了;如同貘告诉警察的事,她闻所未闻,也不知道到底确有其事还是杜撰出来的东西——他竟然还能说出确切地址。
但比貘更奇怪的毫无疑问还是警察,就像她也不禁疑惑:
“我不太明白,遇到凶杀案你们也不着急吗?这种时候不应该直接出警确认状况,保护凶杀现场,给专案组反映。”
警察分明有些窘迫:
“这个……我们也想这样,但今天大部分警察都去学习了;如你所见,我们人手不足。”
字词犹如坚果,那怪异就是果仁,从百无聊赖的咬合间剥落,跌在心底便长成了芥蒂。
“我还想报一个案。”
貘继续说。
错愕成了障目的叶子。
就在眼前,一脸茫然,魏幸一时竟没能认出貘——到底是她根本无法辨认得出那些陌生的话语。
对面,仿佛报案成了好事,警察居然能堂而皇之地把凶杀案的笔录移到旁边:
“请说。”
“刚才我看到了一位老婆婆被抢了拐杖……”
愣了一下,听他这么说,魏幸反而松了口气,就像她又能够分辨了:
她整天几乎都和貘在一起,哪有这回事?这根本就是恶作剧;她认为貘在恶作剧。
魏幸正想阻止,却料想不到反而是警察认可了这回事。
他居然有板有眼地往下接:
“请描述一下当时状况,以及什么时候发生,发生在哪里。”
“这重要吗?”
忽然话锋一转,貘询问。
破开裂缝,心中的芥蒂不知什么时候长成了树,树上的每片叶子都烙印着一句相同的话:这重要吗?
笑了笑,警察回答道:
“当然重要了,仅凭一句话我们可无法做出判断,起码你得告诉我们时间地点。
线索越多自然越好,这样我们才能沿着这些线索调查。”
魏幸再一次愣住,如同堆积在细枝末节的落叶中,顷刻间她竟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常识了。
直到貘捡起来,递给她:
“但这件事情根本就不重要。”
“不好意思,你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
警察显然还没回过神。
貘娓娓道来:
“刚才我跟一位老人交谈,被她告知有过‘被抢了一根拐杖,警察不受理’的事情。
为什么不会受理?我认为是为了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
但今天,我说的任何事情,你都记录下来了,事无巨细,不分主次。
没有任何行动更是说明了这一点——你们只是为了记录才记录,拖延时间,也解释了为什么大厅一直这么多人。”
魏幸恍然大悟。
那一边,警察的笑容显然有些僵硬;他试图争辩:
“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的宗旨……”
“原来如此,这就是奇怪之处。
你们只从表面文字解读这个岗位的职责,却根本不理解警察应该怎么做、做什么……”
魏幸没有说下去,仅仅脸色越发凝重,视线游离在人群与警察间。
徒然,咬咬牙,她拉起貘便走:
“回去了,我们还有事。”
蓦地,从座位上站起,那警察拍了两下手掌。
犹如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当警察们都同时凝滞在某个动作、一言不发瞬间,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们也都屏气凝神。
哪怕对方先发制人,魏幸也停下,牵着貘,边挪步后退,边警惕地盯着他。
顿时,时间仿佛冻结在这一刻,整个大厅猝不及防地陷入了沉寂。
依旧是那位警察,咧嘴笑着。
打破寂静,回荡在空气中,他的话语令所有人听见:
“诸位,耗子出现了,警察局即将闭馆——而且是女人和孩子,很有可能为目标对象。”
话音刚落,所有警察开始行动了。
丝毫不顾及形象,或跳上桌子扫落案宗,或冲撞人群放倒桌椅,甚至直接踩在排椅上,于群众的尖叫声中一直跑——旨在门窗,抢在魏幸与貘离开前,他们几乎同时关上窗户,拉下卷帘,关上门。
眼见要被锁在警察局,人们即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分明也不待见这种情况,尤其刚才警察的行为还冲撞了人。
立马群情汹涌,到处都是义愤填膺的指责、气急败坏的谩骂、横眉怒目的叫嚷;更甚于倘若不是警察持枪,人们大有一副当即引发冲突,直接跑出去的架势:
“放我们出去!你们这些警察想干什么!”
“我警告你们,别胡来!就刚才这些行为,我就可以控诉你们警察故意伤人,知法犯法!”
“警察打人了!”
一时间,躁动的声音此起彼伏。
魏幸直面最近处、堵在门上的警察,护在貘身前:
“众目睽睽之下,无论干什么,你们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那可不好说。”
正义成了皮囊,用以掩饰制服下,那蠢蠢欲动的恶意。
仿佛诠释着男人的话,守在每个出口的警察都抬起了枪,枪口对准手无寸铁的人群。
放弃了警用步枪,那群警察用的是制式手枪,甚至小型冲锋枪。
“等等……”
愕然、惊恐、慌张,人们总算失了魂。
可惜没等他们想到要找掩体、说完唇边的话,枪口便争先恐后地喷出火焰!吐露恶意!
不论男女,不论身份,不论长幼尊卑,屠戮着,那些身穿制服的人全都疯了。
仿佛枪林弹雨挥霍的鲜血亦无法餍足他们的兴致,烈火浓烟熏黑的骨肉亦难以填满他们的欲望;那些人叫嚣着、欢笑着使用能力,切碎尸体,令血肉飞溅!
与此同时,也有一枪不开的倒霉蛋。
那是挡在貘与魏幸身前的警察,掏枪一刹那,已经被盯紧,被控制住,动弹不得。
但当枪声响起,却成了阵阵催促。
只须臾,魏幸便令他癫狂地抽搐了一下,继而大小便失禁,直直躺倒在地,再也无法说话,比起当时的小青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唯恐不能把一切过错都归咎于他。
然后拉着貘,往那已然没有人守候的大门猛冲!
千钧一发,刚要触及门把手顷刻,堪堪擦过指尖,一梭子弹便已打在门上,然后往她肩膀扫去——魏幸不得已带着貘,躲到最近处的办公桌下。
喘着粗气,死死盯着门,魏幸在跟貘说话:
“那些人不是警察。
同样,拟着武器,他们也不强大,能力阶位多在我之下——不出意外,我能够逐一解决掉他们。
但在这之前,我会创造机会,先让你离开。”
“你……”
貘想说什么,到嘴边,却换了话:
“我知道了;但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活着,不然,我就去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