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走后,酒仙山总算只剩竹青和牡丹二人,没了旁的碍手碍脚之人,两人也好旁无顾忌。
竹青道:“一个比我大十几万年的人还管我叫竹姐姐,真是不知羞”
牡丹笑道:“若是不这么说,怎能快速表明身份,让你知道我便是阿离啊”
“听你那般唤我的时候,我的确吃了一惊,不过你怎么变成牡丹了,真正的牡丹仙子呢?”
“此番是我主动转世到天界,附身在牡丹仙子身上,原先这具身体的主人如今沉睡在体内,只有在我离开之时她才会恢复清醒,不过这次也很奇怪,我也不知道为何转世到牡丹身上之后我还能记得前世的记忆,也清楚的记得我此番来此的目的”
竹青边听她言,边拿出酒壶与酒杯来给她斟上。
“竹姐姐你知道我不能喝酒的,醉了可是要逮人胡亲的”
竹青笑道:“我还不知道你么,为了解你不能饮酒之苦,我特意研制了化酒丹加在酒中,酒还是那个酒,不过效力便和清水一般,可以一试”
牡丹一笑,“如此倒是甚好”
她举起一小杯轻轻啜了一口,入口甘醇浓郁,入喉爽滑,果然回味无穷。
竹青道:“有酒才能畅言,这会儿我才好听你说说此番来天界的目的”
牡丹食指和中指架着酒杯,摇晃着杯中佳酿,“有一事我需与你直言,万年之前,钧天追求于你,很可能是利用了你”
“无妨,但请直言,我本以为他对我是始乱终弃,若因利用了我,而导致了你们的劫难,那我便是助纣为虐了,我势必要帮你们查清此事”
“可否,给我讲讲你们之间的事?”虽然有些不礼貌,但还是问出了口。
竹青抬头目视远方祥云,一轮阳光照拂,勾起了她遥远的回忆。
那时她的性子古怪执拗,又心高气傲,说话也是毫无避讳,不知不觉得罪了凤族的一干长老,长老不喜于她,见她又日日跟着酒仙曲欢恣意妄为,遂找了借口,将她逐出凤族,她也乐得于此,每日跟着师父无拘无束,不用看那些人的脸色,受他们的束缚。
那时师父的朋友灵神紫玉常常到酒仙山上找师父喝酒,他们脾气颇投,都是不拘管束之人,一来二去也相熟了起来。
而后有一天天帝来到酒仙山做客,师父是个圆融的人,虽不喜天帝,但毕竟在天界为臣,明面上不好拂逆天帝,但紫玉便不一样了,多无好脸色给天帝,来酒仙山的次数也渐少了。
她曾问紫玉为何如此不喜天帝,紫玉给她讲述当年狐族遭遇的劫难,但那些事毕竟不是亲身经历,并无办法感同身受,不过是为君者的手段罢了,她当时对天帝的反感并不算强烈。
甚至在接触之中渐渐发现了他精明睿智、深谋远虑,处事见解玄妙,为人又风趣幽默,渐渐对他生了好感,加上紫玉的性子,看不上的人便少见,因此才给了天帝可乘之机。
她与他之间,相谈甚欢,他对她也没有天帝的威势与架子,有一次紫玉正在酒仙山与她和师父畅饮,察觉到天帝的气息,当即便起身离去。
天帝来时见到桌上还有一个空酒杯笑道:“莫非是酒仙和青儿得知朕要来,特地为朕准备好的酒具吗?”
师父道:“刚刚灵神在此,我们刚交谈完毕,他才起身回天清山去,你们没遇到吗?”
天帝摆首道:“没想到灵神的隐身术已经修炼到这般高超的地步,竟是一丝气息也不露,我竟丝毫也察觉到”
她道:“哪里是灵神隐身术高超,分明是耍了赖,用了宝物”
“什么宝物?”天帝道。
师父在旁斜了她一眼,道:“上神身边总是多有一些宝物,又岂会尽被我们所知”
天帝笑笑,“酒仙说的极是,正好今日这桌上还多一套杯盏,不知可否邀朕一起共饮”
师父道:“陛下既有情致,那便一起吧,不过今日这酒可烈,名叫一醉千年,普通人族喝下去怕是要醉到阳寿尽时都不能醒来,寻常小妖喝了也是要醉到度过了大半的阳寿,仙界之人喝了虽说醉不到千年,但是千日总归有的,便看天帝的法力能否抵御住这醉意,否则若是明日不视朝了,那些仙官们可是要找我师徒二人的麻烦”
“酒仙放心,以朕之法力,岂会拜倒在小小的水酒之下”
酒仙扯出一丝笑容来,知道天帝小瞧了这酒的效力,但也为他斟上了,小瞧他可以,但绝对不能小瞧他酿之酒。
果然三杯下肚,天帝的脸上已经如当日的夕阳一般,爬满了彤红的颜色,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今日朕喝的很尽兴,这酒不愧是酒仙酿出来的佳酿,回味无穷,回味无穷啊~”
他说两句笑三下,脚步虚浮、站立不稳,明显便是喝醉了,她忙上前去扶他,“陛下可还记得灵虚宫在哪里?”
“灵虚宫?灵虚宫不就在这里吗,来人啊,为朕宽衣解带”
她一把推开他,天帝跌坐在旁边的花坛里,她气道:“竟把我当做侍奉的小仙了”
师父道:“与一醉酒之人计较什么,青儿,你把他扶到后殿吧,喂些解酒丹给他服下,等他酒醒之时便让他尽早回灵虚宫吧”
“是”
竹青无奈扶着天帝回了后殿,把他扔到床上,看着他四仰八叉的样子,哼道:“叫你小看我师父的酒,若无解酒丹,还不知要睡到什么时候呢”
她转身便要去拿水,谁知手腕被人锁住,她转头一看是天帝模糊之中拽着她的手不放,她想掰开他的手,却没想到醉的失去意识的人力气这么大,这时却见天帝喃喃道:“我,是不是真的很讨人厌,灵神如此轻视于我,连与我同处一室都不愿,每次来酒仙山都是我放下身段,与你们共饮,却不曾得你们主动相邀,我作为天帝做到如此失败的地步,难道真的是我的过错吗”
她看着天帝酒后胡言像是个委屈巴巴的孩子一样,他用雷霆手段,虽然得到了一界之主的地位,但却变成了一个孤家寡人,身边没有一个可无需防备之人,也许只有对他们这种逍遥洒脱,不恋权势的人,就着醉酒之时才能展示心中的苦闷。
她道:“灵神性格直率坦荡、爱憎分明,能入他眼的人本来就不多,陛下也不必介怀,至于酒仙山不曾主动邀请陛下之事,也是因为陛下是朝堂之主,我们不想与天庭朝事牵连,但天帝要来,师父与我也不好将你拒之门外,既然选择了与二位哥哥相抗,赢得了帝位做一界之主,便要承受孤家寡人才能体会的高处不胜寒,总不能所有的好事都归于你一人,总要要公平些才是”
“可是我现在才知道,我过的不快乐”
她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不快乐也是自找的,贵为一界之主还不满足,那恐怕没什么事情能使你快乐的了”
“若我也能像灵神那样遇见不中意之人想躲便躲、想藏便藏,不用时时看到那些讨人厌之人的脸,该有多好”
“你这话若要灵神听见了,他该更生气了,他一定会说,他才不是躲和藏,只不过是不愿见你罢了,不过若像他那般来去自如也不容易,天地间只有遗落的这么一块灵石被他捡了去,话又说回来了,这灵石虽然是在我酒仙山上捡到的,但先见者先得,我和师父对那宝物也没什么需要的,灵神拿着也便拿着了”
“即便不能藏起来,这里也是一个好处所,每当我来此处时便能忘掉一切烦忧,什么朝事便再也想不起来了”
“那是借酒消愁自欺欺人,酒醒之后那些烦心事还在”
“还有这儿的人,聪慧坦荡、直率可爱,如这儿的美酒一般沁人心脾,我,很喜欢”
天帝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她手肘抵着她的胸膛,他环臂箍着她,她挣脱不开,他把她拉的更近,在她耳边轻轻道:“你比这儿的美酒还美”
她的脸上一下子爬满了红晕,脑子里晕晕的,一时之间停止了思考,好像醉酒之人不是躺在床上的天帝,而是她自己。
那时便像鬼上身了一般,竟是从了他,事后她醒过身来,见身边的天帝还在熟睡之中,她赶忙起身整理好仪表,又喂了一粒醒酒丹给他,便状若无事的出去了。
他醒后,便如同往常一般去上朝了,但我在后殿神色慌乱的出来时,正巧撞见师父,师父见我清晨从后殿中出来,问道发生了何事,她道:“天帝醉酒后一直抓着我的手腕不肯松,我在他床边坐了一夜,早上醒酒丹才显效,我掰开他的手才得以出来”
“他.....”
“师父,我先不说了,昨晚坐了一夜,眼皮都在打架,我先回房睡了”
师父当时应是未起疑,那之后天帝也如往常一般来酒仙山上找她们饮酒,她似乎对天帝的感情起了微妙的变化,以往她对他不过尔尔,既不讨厌也不喜欢,而后则是生了若有若无的好感,他看着高高在上,但却有不为人知的心伤和脆弱,而这些都毫不保留的在她面前展现。
他常常会制造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她发现他似乎很在意上神的看法,想要上神对他这个天界之主多些认可,她想让天界之主与上神保有好的关系对仙界也是好事,从前他的手段虽然不齿了些,但总该有弥补的机会,遂与他讲些上神之间的事,希望让他多了解些上神,以消弭隔阂。
他们便一直以这种方式相处,有暧昧荡漾在他们之间,但他们谁都没提过那日之事。
直到有一日她的身体发生了变化,身形变得臃肿,师父看出了端倪,向她追问前事,她无奈只好据实已告,那时师父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他作为仙人已经相当于人类一百岁高龄之人的年纪了,过不了多少时日便要魂归地府了。
师父只怨恨他自己当时没有看住徒儿,以至于发生此事,他在时还能提供庇护之所,若他去后,以徒儿的性格,定是难为玉瑶宫中的那位所容,天帝是个很会计较利弊得失之人,定是不会为了徒儿而得罪玉瑶宫那位身后的凤族,思来想去,决定还是隐下这个孩子,此事才能不被他人察觉。
那之后酒仙山上闭门谢客,知道此事的便只有灵神和师父的一位好友,她生产之时,师父给她服下了一醉万年,一醉千年对她来说还不能产生醉意,但一醉万年足以令她昏睡足够的时间了,这样也不用担心她过早醒来,他可不想在阳寿尽前看到徒儿埋怨委屈的样子,那样的话他一定忍不住要将徒孙的下落告之于她。
就这样,在她昏睡的时候,她的孩子被师父做主送到了别处抚养,她的师父阳寿尽灭、魂归地府,而她却不能临终尽孝,还有当一万八百年一次的天劫来临,五神石化,她的好友销声匿迹,而等她再次醒来时,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了,她的脾性变得更加古怪孤僻,她酿的酒也再不肯流传在酒仙山之外。
原来的酒仙山上零星还有一些客人,但那几千年里再无一人光临酒仙山,直到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仙冒昧的前来找她讨要酒喝,酒仙山上才又有了一丝生气。
听完酒仙与天帝的渊源,再回过头来看天劫之时发生的事情,有些事情终于明了了,牡丹道:“你莫要觉得怀有歉意,天帝本就是处心积虑的接近你以套取我与其他几神的事情,不是你的话,他若有心,也自然会从别处探查”
竹青气愤道:“可恶,他竟然利用我至此,绝不可恕”
“现下,我已知晓天劫那时,天帝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便是要知道天帝藏匿轩辕剑和孔宣等人所图为何?又是藏在何处?”
竹青愤愤道:“这个还需我们从长计议,此仇与他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