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压制着内心极度激动的心情,冲走连日来心中压抑着的阴霾、仇恨、愤怒,小心翼翼的将双手撑在他的身边,眼睛里泛着点点晶莹,声音颤抖道:“无忧,你能听见吗,我是熄颜啊,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的,可是你这觉睡得太长了,长到你不知道在你睡觉的时候,我的脾气变得有多坏,做事情有多不顾后果,所以你要快点醒来,在我生气的时候拦住我,这样我才不至于四处树敌,才能收敛一点”
她端起刚刚放下的碗,这倒是让她坚定了继续喂药一事,即便万年时间才有一丝微毫的反应,但即便再坚持个万年,她相信她会等来无忧醒来的那天的。
景清心里想道:“这可不怪我,是你家公子太不给面子了,这个时候手指动了,我还如何阻止”
“可那是因为前五天是我给公子送的药,先前我发现素清去了天魔宫,而且有一天我见素清熬药的时候有些鬼鬼祟祟,我心中怀疑,便在我喂药之时把药偷偷倒到了窗外的鱼塘里,只断了这五天的药,公子的身体便有些微的恢复,可知长久以来,一定是这药抑制了公子的意识,将他一直陷在沉睡中,所以这药断是不能再喝的,若是再断几天,公子兴许便能恢复的更多了,所以你一定要阻止”
“我阻止不了了”
“为什么?”
“你家公子太不配合了,在不该动的时候动了,现在公主只会觉得是这药起了作用,我若强行阻止,非但不能成功,反而会让公主觉得我是在阻碍你家公子的病情,对我生了怀疑,现在只能把我刚才质疑药效一事的负作用降到最低,容后再做打算”
景清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那药一勺一勺的喂给无忧,心里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那药喝过之后,无忧的手指又恢复了平静,仿若刚刚的颤抖只是众人的错觉而已。
站在一旁的景清突然大声道:“公主,我不该质疑这药的药效,差点耽误了公子的病情,我心中过意不去,一直都是素清忙前忙后的,接下来就让我来照顾公子吧”
素清推拒道:“景清才刚刚醒来,她还是一个病人,怎么能照顾好公子,还是我和念清来吧”
景清不甘示弱道:“我知道刚刚我质疑药效之事让你生气了,可我也是一心为着公子,并无私心,你总归也要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吧”
站在熄颜的角度上,她也曾怀疑那药的药效,知道景清并无私心,“不用争了,我知道你们都是跟着无忧一起长大的,都是为了他,只不过角度不同,素清最近不是还要协助厉叔叔举办煞魔山的祭典吗,这十天就先由景清来照顾无忧,之后再由素清和念清接替”
素清道:“公主,虽有煞魔山祭奠之事在身,但我也不放心景清一个人,还是让念清和她一起吧”
“好,那边这般决定吧”
景清知道,素清即便再分身乏术也要在她身边安置个人,不过安置的是念清,也算好对付。
熄颜坐在无忧的床边又说了一会儿话便走了。
夜晚,景清和念清守在消愁殿里,念清坐在一张榻上用手撑着榻边,翘着脚揉着肚子道:“喂,你睡了这么久,都不饿的吗,从你醒来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居然还这么有精力”
“我们又不像人和妖需要吃五谷杂粮才能果腹,这天地间的灵气都可为我们所用,哪里又会饿呢?”
“当然会饿啊,虽没有果腹之需,但却有口舌之欲”
“所以你是馋了?”
“你才馋了,快去给我拿些吃的来”
景清听着念清这稍显随意的话语,可想而知,以往的景清该是个逆来顺受的样子,“我又不饿,谁饿了谁自己去拿”
“你......”念清似乎没想到景清会拒绝她,从榻上起来围着景清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一番,“你变了”
景清心想不会是让这个最憨的念清看出了端倪吧,只听她道:“从前你都不会拒绝我的,没想到你撞坏了头,倒是变得有性格了”
景清心里想道:“你以前都活的这么憋屈吗?怎么对我便这般豪横”
身体里的声音道:“你占了我的躯体,难道我对你这个寄居者也要这般忍让吗?”
景清对回念清道:“那你觉得是好还是不好?”
“当然不好,我饿的时候没人给我拿吃的了,有什么好的”
“你为什么不肯自己去”
“当然是因为懒了”她又坐回了榻上,半天没有声音,景清回头看她,见她这么会儿功夫居然睡着了,当真是懒到极致了,看来平时照顾无忧时,她没少偷懒。
景清见她睡了,搬了一把椅子在无忧的床边,手拄着下巴的愣愣的看着躺在床上的睡美男,心里也奇怪一觉起来怎么突然跑到了这具身体上,原先的她又是谁。
身体里的声音突然叹气道:“无忧公子对我们很好,从来没把我们当做侍奉的婢女,先前邪魔山的长老看中了我,想要跟公子要我去邪魔山侍奉,我不愿意,公子宁可得罪邪魔山,也不肯把我送出去,这恩情我一直都记得,他对我们的一视同仁就连他的好朋友熄颜公主也如此,刚刚你也见过了,她真心关心我们,没有一点公主的架子,我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所以我一定要保护好我们公子”
“可你刚刚说是素清将你推下去的,你们三个感情不应该很好吗,她为什么
要这么做?”
她突然很气愤道:“从前我看她侍奉公子尽心尽力,十分周到,也很敬重她,她交代给我的脏活累活我都会去做,背后付出的不比她少,她表面付出的一切都被别人看在眼里,我并没什么抱怨的,可是最近我才发现她跟我根本就不是一类人,不是真心想让公子醒来的人”
“怎么说?”
“前段时间公主带了无谎城城主配置的药回来,她送走公主走后,转身回来的时候脸色阴暗,我无意中瞧见觉得奇怪,按理来说得了新药该高兴才是,可她脸上并无喜色,后见她又神色匆忙的出了消愁殿,我这便跟了上去,想要叫她,可她步履匆忙竟是没听见,直到我看见她去了天魔山,心中更是觉得异样。
进入天魔山后巡逻魔兵众多,我不敢跟的太近,便等她从天魔山出来后跟着她回到了煞魔宫的药煎堂,见她偷偷倒掉了公主带回来的新药,我因太过震惊,无意间弄出了声响,便急忙跑走了,我想大抵是被她察觉了些,不然的话也不会说什么要去后山采集露水为公子熬药的事了。
这段时间我每日都偷偷倒出一些公子的药喂给公子窗后鱼塘里的鱼,见那些鱼比以前多了些萎靡不振,总是昏昏沉沉的样子,才确定了原先的药定是有问题的,因此这几日趁着和念清一起的时候都瞒过她将公子的药撤了,果然只这么几天的时间,公子的身体便有反应了,足以说明这药根本就不是解药,而是一直魇住公子的原因,我想素清定是心中有疑还不放心我,所以才在后山对我下手,你一定要帮我,至少一个月,我想只要断药一个月,公子肯定能醒来的”
“无端占据你的身体我也很抱歉,你的心愿,我会尽力帮你的,毕竟看这么个美男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也怪可惜的”
“警告你,你可不要有非分之想”
景清呲笑道:“我有什么......”
她正在心中和真正的景清对话,却听见窗边有‘噗呲噗呲’的声音,她走到窗边,见风也不是很大,正奇怪哪里来的声音,却见窗窗框下冒出来一个脑袋,她啪的一声把窗户合上,心脏差点没吓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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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死我了,哪来的恶作剧”
窗外的人道:“是我啊,罗姐姐,快开窗啊,你不想知道你是谁吗?”
罗姐姐?他在叫谁,是我吗?他认识我?
她顶着窗户戒备道:“你是谁?”
“我是公主身边的魏安之啊”
她问心里的那个声音,“是他吗”
得到了答复之后,她打开窗户,“你说,你认识我?”
“没错,我认识真正的你”
魏安之一条腿跨过窗棂,景清道:“有事为何不走正门,跳窗行走,鬼鬼祟祟的惹人怀疑”
“自是不能走正门,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抽出身来找你,不能久留,免得惹人怀疑,我得进去看看,屋内的人是否都睡着了,才好与你说”
魏安之翻入屋内,先去到了念清的床榻边,用灵须探视念清的灵台,“刚刚我用了迷香迷昏了她,这会儿是真的睡着了”
“难怪她刚还吵着饿了,便突然睡着了,可是为什么我没有睡着?”
“心繁心杂的人越容易中这迷香”
“那他可要确认一下”
“不用了,即便他能感知外界,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醒来,无碍”
“所以,可以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吗?”
“把手伸出来”
景清依言伸出了手,魏安之与她双手相叠,两手之间有金色的光芒发出,这是凌夜交给他的云言术,他要说的话已经全部传递给了她。
景清诧异道:“这么说我是......”
魏安之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出来,即使已经确认了周边,但事关她在魔界的安慰,还是要谨慎些。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魏安之又从袖子中拿出了些瓶瓶罐罐,“这些都是他替你配置的药,以备不时之需”
景清收下了那些瓶瓶罐罐,“我知道该怎么做,放心吧”
“好,景清是个缩手缩脚,有些胆小的人,与你本人相差甚远,小心些,不要让人看出端倪”
景清点头。
“我不能出来太久,否则惹人耳目,你自己,要保重”
“谢谢”
魏安之停住,眼神有些晃动的看了看她,转身便翻出了窗外,消失在黑夜中。
此时身体里的那个声音又道:“罪过罪过,没想到来人竟是日神上神,这下我们公子更有救了”
阳离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转世来魔界的目的,即便不是为了景清的心愿,只为她自己,她也要让无忧醒过来,只有他说的话才会让熄颜相信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谁真正欺骗了她。
阳离掌心施法,有一抹蓝光浮现在她的掌心上,是水愈术,虽不及凌夜的那般厉害,但用来施法在无忧身上还是有余的,淡蓝色的水汽一点点的覆盖在无忧的身体上,他的身体冰凉、气息微弱,体内还有一股热流在不停的蹿动,看似确实很像阳火掌的症状,但只能说模仿的很像,不过并不是中了阳火掌的症状,真正的阳火掌虽然令受者全身冰冷,但那是因为吸走了受者的温度,而体内根本不会有热流留存,这很容易令不熟悉的人,尤其是只一知半解的人弄混。
而厉无忧的意识也被餍在深处,一直无法醒来,按理说这种情况魔医不可能看不出来,唯一的可能便是他们不敢说,而能令众魔医集体失声的人,魔界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想不知不觉的让他醒过来了的确要花一番心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