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竹屋内。符印画了一半,顾半忽然想到了什么,将毛笔放在一边,凭空化出张传唤符来,却见那符上倏地显示出了几道水纹。“大人,窟谷遭袭!”一只青发水鬼咚地跪在了地上,慌忙说道。顾半像是早料到了这场劫难,只叹出口气,镇定地朝那水鬼摆了摆手,拿起了竹台上的符册交与他,“你且将这符册交到伏修鬼差手上,这是阴鬼的名录。我随后便到。”见水鬼空遁而去,顾半却忽地瘫坐在地上。许久,才站起了身子。定了定神,期盼着言离快些回来。不一会,听到门外有些动静。顾半慌向门口走去。拉开门栓,抬眼就看到言离撸着四时好,笑嘻嘻地看着她,“姥姥,竹笋烧肉。”
“小离啊,篾盒里还有两个烧饼,姥姥有加急的要事,今日你且自己做些吃。”话罢,顾半抽了张符印贴在了言离的身上,那符瞬间就化为一根手绳,缠在了言离的腕间。又布了张罗网罩在了竹屋的上空,看到酆灵山并无异常,顾半兀自长舒了一口气。把言离抱在怀里片刻,才慌忙着离去。
言离沉默了半晌,将疑问吞在了肚子里,看了眼庖屋,嘟着嘴放下了四时好。
又走了。言离失落片刻,可还是拿起了火折子要去生火。“小离啊,你不小了,得会照顾自己知道吗?”倏然间脑子里又冒出了前日姥姥的话,猛地朝火折子吹了口气,见它冒出了火星,言离抿嘴点了点头……
她从袖间摸了张符纸,又尝试画出几道符文来。立谈间,就瞧见葫芦瓢自动舀起了水,瓦罐中的米也飘起来落到碗里和着水搅动开来。“偷师成功。”摸了摸腰间藏着的咒符典籍,言离咧着嘴笑了起来。
……
晚间的时候,言离撸着四时好将它抱到了床畔,却见它仍发着抖,她俯下身子朝它低语,试图安抚着它,可那猫着实像受到了惊吓,不断呜呜地低吼着。
终于,在猫背上贴了张镇定符,才见它缓缓睡去。
抬眸朝窗外望去,见那棵白果树林梢未动,却突然想起了昨日的红衣缢鬼,只觉心中乱成了盘麻。
翌日,不见羲和光曜。
北空里,云诡波谲,翻涌起乌风骇浪,蓄意已久的雷火,倏地劈出一道白光。接着,群鸟惊起,四散而逃。
临窗远望,萧飒风声起,竹叶落绿林。“嗒,嗒”雨滴打在窗棂上,顾言离只觉心头一紧,却道不出什么缘由来。
“劈劈卜卜”刚烧起的竹火,见雨灭了气焰,只是,有些呛人。周遭是黑压压的一片。
“啊——啊——啊”一只乌星远飞而来,接着就落到了言离的手边。默了默,看着它翼下半湿的竹节,言离伸出手,见它抖了抖身子,那竹节就落在她的掌心。俄而,又见它远飞而去。借着烛火烧了烧,那竹节上明晰地现出了几个字。
言离,立即下山。
是姥姥的字迹。忽的发不出声来,眼泪禁不住就落了下来。
为何?
又不见了猫儿,她找了许久,却仍未见那家伙的影子,扶额敛了敛眸,只好作罢。
将符集包在绸巾里,又装进了竹筒,顾言离将它别在腰间,小心翼翼地下了竹梯,撑着油纸伞朝山下走去。
“言离啊,知这篇句读了吗?字是认识了,可句子总念不畅快。你这丫头!”回忆中,姥姥总爱用竹节敲她的手掌,她也不躲开,只是憨憨地对着姥姥笑,这时,姥姥总忍不住摸摸她的头。
“嗒嗒”雨水从纸伞中透过,落在言离的脸上,倒不知,喉中咸咸的是她的眼泪。
斜风四起,雨水也愈发寒凛,突然脚下一滑,周遭一片混沌。
……
咦?烛火。
火光缓缓映入眼帘,一旁,又瞥见一兽头人身直直地望着自己。
“妖物!”
一时假寐过去。顾言离慌忙地闭上了眼,此刻她真想抽出张镇定符来。
半晌,屋内没有任何动静。
眯着眼朝那妖物望去,却见他手中紧紧握着一个剑穗。手指关节分明,倒像是见过一样。
“叔叔?”顾言离小心地发问。
“嗯?”见言离醒来,季槿之忽的不想再去遮掩什么,径直取下了兽头面具。
见她笑了起来,他敛了敛眸。
一如初见,只是,他脸上的疤分明深了些,但她,不想探问。大抵是遭遇了仇家的报复吧,可她打心里觉得他是个好人。
“叔叔是姥姥派来的吗?”
“顾半在窟谷。”
“那就是了,”突然松了一口气,顾言离打量了一下屋内陌生的摆设,继而道,“于今是何处?”
“酆灵城。”
“山脚?”忽然想起从山上摔了的事,顾言离抬起眸子望向了他。叔叔带我来的这?
“谢谢”许是心中有了答案,言离顿了顿,径直爬下床向他行了拜礼。
“不必!”却见她将头重重磕在了地上。起身,方又是张笑脸。
“叔叔,带我去窟谷吧!”
“嗯。”应了声,季槿之朝她淡然一笑。
“那一言为定。”想到姥姥,言离心中的慌乱顿时消失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