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周末,我见到我的小客户——李佳琪
瘦瘦干干的小孩,带着瓶底厚的眼镜,说话声音极小像女孩子一样唯唯诺诺的,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而我给他的印象则是,穿的干净的卫衣加牛仔裤,头发高高的扎起来,额头上留着干净平整的齐刘海,笑的自然。
直到傍晚,李哥非要留我吃晚饭,席间只有我和他,我疑惑的问道:“您儿子呢?”
他一边解下围裙一边擦擦手,坐下来和我说道:“其实小琪不是我儿子,是我朋友的,他父母常年在国外,不怎么管,不过再不久也要搬出国外去生活了。”
怪不得,正要也解开了我心底的疑惑,我一直觉得李哥虽然看起来不是很年轻,但是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孩子,不过既然都要出国了,写作水平差点就差点吧。
但是我只敢想,不敢说,因为这是我目前唯一可以挣到钱的机会。
对了,我的工作地点,就是李哥的家里,每周末我过来,负责辅导他的学习,周六上午语文下午数学,所以一整天都呆在这里。
半个月之后,我想着是时候问一下谢喆,什么时候可以还那笔钱,因为我发现我的教学,并不能让我的小客户有多大进步,索性赶紧还了债,别再给自己找事。
我拨通谢喆的电话,拨通,拒接。在拨通,再拒接,最后怎么也联系不上了,那一刻,虽然早就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但真的遇到了,还是有些触不及防的。
我是后悔的,但更多地是后悔自己没能力还要去帮忙,这笔钱,我也是无能为力了,看来目前的工作,也是要硬着头皮做下去,只要老板不开除,自己绝不主动请辞。
周五下午这天全年级自由时间,因为篮球比赛,我们班和外班级的决赛,阵势浩大,班级里许多长得漂亮的除了我之外全被选中去当了啦啦队。
随着时光的流逝,我变得越来越厚脸皮,正沉浸在自己明明有着姣好的面容却没有被选进啦啦队的疑惑中,我们班数学课代表郭萌便过来拉着我硬要去看现场比赛。
我和她都是学习比较好的,经常一起去办公室批改作业,一来二去关系也亲近了不少,于是我便任由她拉着我跑向了篮球场。
一到现场,好家伙,真不愧是决赛啊,满场都是人,没有一个空位。我只得对着她一个无奈的耸肩:“可惜了,没有贵宾票啊,咱们回去吧”
她却不死心,戴着啤酒瓶厚的大眼镜瞅了瞅,像是突然发现什么,拉着我就冲进去了,然后在最靠近球场的地方一片空地上,指着脚下的土地说道:“就是这里了,内场VIP,全景观看,实在划算”
为了不影响后面的同学们观看视野,我赶紧拉着她坐了下来,场地上球员们穿上名牌的运动鞋,在地板上发出一阵阵声响,后面的学生止不住的欢呼声,在我们对面的啦啦队员们,美美的站成一排,准备上场。
我看见球场上的杜子冬奔跑矫健的身影,在众多球员中,运球,传球,奔跑,接球,然后几步跨越,手里的篮球从手中进了球框,全场沸腾,女生都在尖叫着,各自叫着自己支持的号码。
一声哨响,中途休息,球员们一一接过同学们递上去的水,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啦啦队女生,羞红着脸微微一笑的小步跑向杜子冬,将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他,他却只是微微一笑,右手向前一推,表示拒绝。
“可能他并不渴吧”我一边这样想一边打开郭萌递给我的一瓶饮料,这时候看着他脑袋一歪,目光正好落在我身上,然后直直的向我走过来。
目光相对,我立刻看向旁边的郭萌,只见她眯着眼睛,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等待来人走到面前才看清是谁,有些惊讶。
但更惊讶的是,他却弯下腰,将我右手中刚刚喝了一口的饮料拿了起来,仰着脑袋开始喝下,我双手握紧,右手是空气,左手是饮料瓶盖,一句:“我喝过的”话还没说出口,大半瓶饮料已经被他喝进嘴里。
我呆了,旁边的郭萌呆了,周围看见这一幕的都惊呆了。
这人,真不计较脏的,这想法一冒出来,我就立刻否定了,我是在嫌弃自己口水脏吗?
只见他若无其事的喝完一瓶,将瓶子又放回了我手上,转身去了球场。我握着空空的塑料瓶,没了?喝完了?我喝了一口的饮料,被他不打招呼就拿去喝完了?
又是一声哨响,球员们上场,球场又恢复热闹的气氛,旁边的郭萌偏着脑袋看着我,咳了一声,说道:“我不知道你俩是这关系,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看着她,在看着远处的人群,他们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第一次我意识到,新一轮的谣言上场了。
我坐直了身子,告诉她:“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可能他更喜欢这款饮料吧”
尽管明白他们固执的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我还是徒劳的去尝试去解释,我清晰的记得,上学期有个女同学疑似早恋,被开除的案例。
尽管我内心忐忑不安,慌如热蚁,但是还是淡定的在某个下课的时间,走到杜子冬的课桌前,用极其平静的语气告诉他说,可能你的某个不是故意的行为让其他人产生了误会,但我还是觉得有必要说明一下,我和你没有任何不正当的关系,也希望我们以后都不要再出现这种事故。
“我不是,不是故意”他的视线从手里的书本移向我的脸,轻飘飘的说了这一句。
我复杂的心情散去,留下点点疑惑,正视他的目光:“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合上书本,站起身来,与我一般高度的四目相对:“意思就是,他们说的我和你关系不正常,我不作任何解释”语气平缓,没有一丝感情,我脸上一热,不敢看他,四处瞟着,听见他呵呵一笑,一只手放在我脑袋上,轻轻揉了揉,像是在摸路边的小狗。
“我有喜欢的人”我依旧是低着头,有点生气又故作镇静的说,他停止刚才的动作,将手放进了裤兜里面,从我身边走过,然后侧脸在我耳边说:“跟我又没关系”
(1)
我初见他是什么时候,哦,那时候的他安静的坐在教室的一角,认真的看着书,窗外阳光满照,也抵不过他散发的独一无二温热的光芒。
“林落!”一声铿锵有力的声音来自于我们的英语老师,我这才反应过来,距离刚才那一幕已经过去半小时了。这时候老师继续发话:“你来读接下来的文章”
我拿起英语书,快步走向讲台,老师一个白眼甩来:“谁让你上来的,回去站着读”
课堂一阵哄笑,我走回自己的座位上,看了一下杜子冬,他仰着脑袋,对我做出一种慈爱的微笑,我转过身子,大声的念着书本里的文章,清楚的感觉到来自身后的阵阵寒意。
床前明月光,学校有豺狼,盯着我的背,让我心慌慌
青春期的绝大部分男生对男生的挑逗,多多少少都来自于深深浅浅的喜欢,但我知道,杜子冬不是,我有种预感,他对我有种目的,有种恶意,即便就在前不久我还想出了他喜欢我的这个假设。
不过生活似乎从那天开始有了变化,我走在教学楼下,有女生向我撒粉笔灰,连带着长长短短的粉笔头全部砸向在我身上,我一个人走在学校的大道上,身后的女生围着一堆发出我能够听到的声音,说着关于杜子冬和我的谣言,有的甚至带有威胁和嘲讽的语气。
学院食堂给我们高三学子做了营养汤,每周三中午我们都会被班主任拿着教鞭赶去食堂,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喝掉。
排队的时候我眼看着前面的三个女生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视线就落在我身上,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装作很淡定的样子,我知道她们的目的,前不久还看见她们三个在学院的黑板上,写上杜子冬的名字,旁边还画了一个大大的爱心。
这个年级的女生,大多数还是一心向学的,向她们这般无聊的,实在不多,我想,她们也许是无聊,等过完这段时间就会有新的乐趣,我决定不论发生什么,都要忍耐着。
我找了一个周围都是好学生的位置,加上我一共六个人,那三个女生本来坐的远远地,却将我身边的女生一个个的都叫到她们那边去坐着,到最后只剩我一个人,然后她们三个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死死的盯着我。
幼稚!
我心里想着,不过马上我面前就坐了一个人,那个死心眼的李先森,,端来一碗热汤,乐呵呵的对我一笑,然后埋头吃了起来。
三人行的其中一个,快步走了过来,轻轻地拍着李先森的肩膀,对他说道:“你过去我们那边坐吧,我们那边热闹”
李先森头也不抬,一口热汤下肚,许是被烫着了,咧了一下嘴,说出两个字:不去
那女生碰了壁,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我以一种我很无辜的眼神回复过去,她便悻悻的离开了。
一道身影靠近,然后坐在李先森旁边,来人正是杜子冬,我近期饱受侵害的始作俑者,他嘴角扯出一抹笑容,眼神却是一种刻意的挑衅。
恶心!
我怒视着他,嘴上说出这两个字,然后起身端着餐碗离开了,只是没有留意,我起身瞬间,有三只饿狼也跟着一起靠近了。
我将残羹倒进了潲水桶,转身却迎来一身的热汤。
“哎呀”三人行中间的女生手里拿着空空的碗,剩下的汤汁顺着碗口往地下滴着,此时我的上衣,手臂上全是油乎乎的汤,只是从滚烫变得冰凉。
我忍住了不计后果上去纠缠一番的念头,直直的穿过他们之间,身后传来她们庆祝的笑声,还夹杂着一些嘲笑和诅咒的话语。
等我将自己衣服收拾干净的时候,食堂已经空无一人,我穿过空旷的操场,快步跑向自己的教室,我们的教室在中间的位置,不管从哪边上去,都会经过别人的班级。
跑到了教室所在的楼层,我却停止了脚步,因为有几个不认识的女生挡在我面前,她们的目光齐齐放在我身上,目标很明确。
我内心又是一阵无奈的呐喊:这些人不上课的吗?
先说话的女生是个短头发,看起来很乖巧的模样,她走到我面前,对我说道:“同学,这是我们班级的地盘,请你绕道走”
真是吃饱了撑的,总共两边楼梯口,我就算走另一边,你们一样会找理由不让我走,难不成我飞去教室吗?再说了,凭什么拦着我。
我又哀怨又恼怒,没有理会她,直直的向前走。
此时,另外几个女生又齐齐的站在我面前,拦着我前进的脚步,我抬头看着她们:让开!
她们丝毫没有移动的表现,反而个个挺直了腰背,气势长了不少。
我冲着她们喊道:“够了,你们无不无聊啊”然后用力推开她们,看见我动手,她们一股劲全涌了上来,我只感觉有人拉扯我的头发,有的指甲插进我的手臂,我也顾不得什么了,只能和他们撕扯在一起。
许是他们班上的听到了动静,学生陆陆续续都出来了,有的拍照有的拉架有的混了进来参与战争,我想我可能要被打死了吧,绝望之际,听到李先森光芒万丈的声音:竟然欺负我们班的女生,兄弟们上
整个走廊乌烟瘴气乱作一团,我这个终极目标却被推出了人群,回头看见乌泱泱的脑袋,我们班的和隔壁班的自建学以来第一次在上课期间公然的发生了班级大战。
我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看见眼前的战况,突然想起了一个典故——烽火戏诸侯
但此时此刻,没有昏庸的帝王和祸国殃民的女子,有的只是站在“战场”外面置身之外的我,和杜子冬。此刻我用着我此生至此自认为最能表现自己愤怒的眼神,死死的看着他淡定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