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颗人头落地,鲜血喷出。
斩首成功,乌鸦和鹈鹕立刻退回了云雀身后,防备对方的反击。匕首和直刀上的血慢慢滴落下来。大当家和二当家的进攻也暂停了,这几个人不凡的身手显然让他们没有想到,他们没有保护好“巫师宝宝”,两颗头颅正躺在地上。大当家手持双刃长斧拄着地面,一口一口地喘气,体力有所不济。二当家舔着脸上的血,眼睛在白鹭和鹦鹉身上游走,嘴里鲜血的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此时他很渴望鲜血,别人的鲜血。
花匠脸上不再是礼貌的微笑了,而是真的在笑,说话都带着笑声:“哈哈哈哈,还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小伙子啊!不过你的仁慈让你损失了一大笔钱哦。这是仁慈的代价吗?有趣,有趣!”
“什么意思?”云雀不明白杀了两个巫师有什么好笑的。
花匠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你讨厌他们的巫术,告诉我就好了,两个巫师而已,还不至于舍不得送给你。把他俩活着送去你们诺安王国天启教的宗教裁判所,两个巫师可是能换一百金币啊,结果你……哈哈哈二话不说就杀了他们,一百个金币算是为仁慈买单了吗哈哈哈……真是越想越好玩哈哈哈……”
云雀被他笑的有点恼火:“你意思只要我开口,你会把这两个巫师给我任我处置?”
花匠笑够了,正色道:“绝无虚言。赠送仆人和侍妾在我们奥斯因贵族之间是常有的事,更何况云雀先生这样的少年俊彦,别说两个仆人,就是两个我喜欢的侍妾在下也一定割爱。”花匠说得诚恳,说话时的气度让人毫不怀疑他就是一位奥斯因帝国的贵族。
云雀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少年俊彦,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值得一位奥斯因帝国的贵族主动结交。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鹈鹕和乌鸦,耸了耸肩,说道:“亏大了,一百金币,你们俩败家玩意儿,两刀把一百枚金币砍没了。”
鹈鹕心里说那不是你的命令吗?现在又说我们俩败家。
乌鸦却说道:“老大,我们砍了他两个仆人,不是还可以送侍妾吗,送两个来我们绝对不砍,老大你留一个,我帮你照顾一个,嘿嘿嘿。”说着还对云雀使眼色,神色无比猥琐,看样子是说如果眼镜佬真的送女人千万不要客气。
鹈鹕斜了乌鸦一眼,嘴里无声骂了句“傻缺。”云雀心中无奈,转过头去不想搭理乌鸦,顺便用手势示意孔雀白鹭鹦鹉退回来。既然人家不在乎两个巫师的死活,更没有为了两个巫师和他们死斗,云雀自然也不会主动挑衅,毕竟捉拿劫匪不属于执行局的职责范畴。
劫匪已经没有几个人了,仍然悍不畏死地上去冲杀,商队中仅剩一个高挑的身影独自面对着四面八方的敌人,像在层层浪花拍打下屹立不动的礁石。这是个真正的剑客,常年行商跟马车货物打交道的人不可能有这样的剑术,若非浸淫剑道多年,不会举手投足之间,皆是剑意。看样子他似有掣肘,没法完全放开手脚地去施展,多观察片刻,云雀注意到了那个被他保护的人。
被保护的看起来是个身材瘦小的小老头子?坐在地上,像是在和旁边躺着的胖子说话。心里觉得这个小老头有点怪怪的,没有多想。从引人注目的剑客,到他拼命保护的人,云雀心中略一推敲,第十九辆马车的真相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
花匠也在看着剑客一剑一人的杀戮,神色间难掩欣赏之意,跟云雀说道:“真美啊!你知道吗?之前我想请他当我小儿子的剑术教师,但是卡塔尔先生不肯赏脸,我那小儿子可是难过了很久。”
“他就是你的目的吧,或者说他保护的那个人。”云雀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云雀的脑子飞速运转,整个事件他已经在脑海里捋了一遍。简单说这应该是一次奥斯因贵族之间的争斗,剑客保护着那个老头跟着商队躲避着仇人想跑到诺安王国的境内避祸,一路顺风顺水已经进入了诺安王国境内,没想到仇家纠结了一群诺安王国的亡命匪徒守株待兔。只是奥斯因贵族之间的明争暗斗,关执行局什么事儿?尤其部长出动了五个小组在每条商队可能经过的路上等着,任务内容是“如果等到这个商队,数一数是十八辆马车还是十九辆”。等到了,也数完了,目前也猜到了什么十九辆马车应该是个幌子,整个商队可能都是坐在地上的小老头的掩护,然后呢?接下来应该做什么,还是什么都不做,就按照任务要求来,赶紧回去交差吃饭?
“是啊。”花匠倒是没有丝毫隐瞒说道:“奥斯因贵族之间的龌龊争斗,也不知道怎么惊动你们执行局的。”说完轻轻笑了一下。
看到劫匪们面对比他们强大很多的剑客,却没人胆怯逃跑,只想杀了他,好像这个剑客是他们所有人的杀父仇人。“巫术还没有结束吗?这些劫匪怎么一个个还是不怕死?”云雀不解地问道,他对于巫术了解的太少了。
“结束了,你的同伴宰了那两个巫师的时候就结束了。不过我那两个仆人能力欠缺,只能施展出这种低等级的加持术,不仅施术时自己要跟着流血,而且对被施术者会有后遗症,”花匠说着用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巫术结束以后这些人脑子也出问题了,目前他们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就是杀死卡塔尔先生,只有杀死了他,他们的脑子才能指挥他们去做下一件事。”
云雀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情况,有点难以理解。
花匠笑着说道:“挺神奇的是不是?就像有的古老的动物一样。我小时候见过一只雌性腔骨兽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奋不顾身地战斗,结果孩子还是被杀死了,然后它就吃掉了刚刚自己拼死保护的孩子。当时我的老师给我讲,先前这只雌腔骨兽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就是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可是孩子被杀害,保护孩子这件事就结束了。等它脑子可以处理下一件事的时候,突然发现脚下刚好有一顿美食,它大快朵颐的时候也许根本不知道那是它孩子的尸体。”花匠解释得很详细,因为了解这样的知识而颇感得意,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贵族就应该懂得一些生僻冷门的知识”。
“花匠先生,此话怎讲?您意思是我的兄弟们全变成傻子了吗?”大当家瞪大了眼睛,一松手斧子就砸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也可以这么说吧,你看看他们,现在脑子里除了杀了卡塔尔先生没有别的,不过不像之前那样送命似的打法了。”劫匪的死活还不至于让花匠放在心上。
“花匠先生,您之前可没说过会有这种后果的啊,怎么会这样?”大当家的声音很是苦涩,转头对着二当家说:“布兰顿,你是不是提前知道,你一定知道的,你怎么忍心呢?都是兄弟啊,你一点都不愧疚吗?兄弟们毫不怀疑我们,还以为干完这票就能过安稳的富贵日子,谁能想到他们最信任的大当家二当家把他们送上了绝路啊!”大当家说着已经隐隐有了哭腔。
他早就不敢多看那边的场景了,每一个兄弟死去都让他心痛,这一百多号兄弟不仅是兄弟,是手下,更是他十几年来积累的财富,怎么能不痛心?之前花匠许诺他大功告成后半辈子可以在奥斯因当个富家翁直到老死,却没想到打劫一个商队要把自己所有的家当都赔上。他感觉有点亏了。
二当家不屑地撇了撇嘴说道:“行了大哥,别兄弟长兄弟短的,反正你事先不知情,不用愧疚什么。如果他们死后亡魂有怨念尽管来找我就是了。”
“大当家的,不必如此惺惺作态。我知道这百十号人是你多年来的积蓄,失去了当然心疼。”花匠开口一点情面都不留,大当家当众质疑他已经让他心生不满,冰冷的语气满是嘲讽:“眼下你有两个选择。一,为了你的兄弟们报仇提着你的斧子来砍我。二,把嘴闭上乖乖听话,作为贵族我答应你的报酬不会食言。还是说你要提着斧子冲上前去和你的兄弟们同生共死?”
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大当家身上,云雀看得饶有兴趣,身后乌鸦和鹈鹕已经小声嘟囔了起来。
“我赌他会砍这个眼镜佬,一盒骆驼牌卷烟,赌不赌?”乌鸦小声偏过头说道,这家伙和鹈鹕从来不放过任何可以开盘对赌的机会,如果不是现在状况特殊,乌鸦一定会大着嗓门吆喝大家下注。
骆驼牌卷烟是他们常抽的那种,一盒卖十个铜币,算是中等偏上的档次,特鲁德市大众抽的最多的还是百合牌的,口感比较粗糙而且味道很冲,但是三个铜币一盒的价格让它在劳苦大众中间很受欢迎。
“他不会,赌了。”鹈鹕毫不犹豫。
一桩赌约立即达成,很快就能生效。
大当家的脸色红一阵青一阵的,双手很是局促,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过没有一点想要弯腰捡起斧子的意思。看得乌鸦牙痒痒,不停嘟囔着“快动手啊!砍他啊!”,鹈鹕则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顺便看着乌鸦咬牙切齿的样子感到好笑。
大概是觉得大当家太过难堪,花匠开口道:“大当家多年的家业今天一日烟消云散,我也很是惋惜,大当家的心情也能理解,不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此时还望大当家的能尽心尽力帮我,事后在下必定不会吝啬。大当家可愿意?”花匠敢笃定大当家不会做第一个选择,刚才的话让大当家丢脸也是对他的小小惩戒。想谈价钱也得选个好时候,不是当众即兴表演一下就能自抬身价的。花匠终于还是展示了一番贵族的修养,给了大当家一个台阶下,如果是自己的仆人或者家奴犯这种错将必死无疑。
大当家立刻借坡下驴,没有丝毫犹豫捡起了斧子,双手抱拳朗声道:“愿为花匠先生驱使!”声音洪亮而豪迈,和刚刚的局促难堪判若两人。虽然丢了脸面,不过花匠已经亲口说出了“不会吝啬”,他知道花匠这样的贵族说不会吝啬就是真的不吝啬,相当于承诺了增加报酬。说不定这次是自己丢脸丢的最值的一次,大当家心想。
二当家高兴地一把搂住他的肩膀说道:“这就对了大哥,跟着花匠先生没错的!”
乌鸦呸了一声,轻声骂了句“他妈的”。鹈鹕也不用强调自己赢了,他和乌鸦从来都是愿赌服输。
大当家说出这句话后,唯一一个假装在意劫匪们死活的人也没有了,众人默默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一柄细剑之下。高挑的剑客手执细剑,像护犊的母兽保护着坐在地上的那个人,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老头。
花匠感叹道,语气很是惋惜:“卡塔尔先生的剑术完全不再是花拳绣腿了,却依然那么美,观赏起来是种享受。可惜看起来他已是强弩之末,刚才是他的第一次失手。心疼我的小儿子,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受到他最尊崇的卡塔尔先生的教导了。”
云雀也看到了那次失手,云雀知道这对于一个力求精准的剑客来说意味着什么,就算他硬撑着干掉剩下的几个劫匪,也无力在大当家二当家面前保护自己一直保护的人周全。
花匠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说道:“接下来还请云雀先生袖手旁观,改日在下会挑选出最美艳的两个侍妾作为赠礼。云雀先生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