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
两声清脆的响声!
飞驰的两支弩箭箭身被两粒石子击中,改变了飞行的轨迹,擦着两名巫师飞过,飞向了茂密的林子里。
刚下过雨,从地上捡的石子沾满了泥,花匠也不讲究,手指上的泥随手就抹在了长袍胸襟上。
两名巫师还在跳着邪异的舞蹈,丝毫没有意识到刚才的危险,他们脚下由鲜血汇聚成的字符一边变化着一边扭动。巫术发动后商队和劫匪双方伤亡的速度加快了好几倍,劫匪们不要命的疯狂让短短几分钟内修罗场中还能站着的人已经不足一半了。
二当家冷冷地看着冲来的执行局众人,嘴角噙着一丝狞笑,迈步迎了上来,从腰带上拔出别着的弯刀。二当家由白鹭负责,白鹭手中的黑铁短棍已经朝他脑袋上招呼过去。
二当家用弯曲的刀背挡住这一下,弯刀的刀背足有一厘米厚,不像刀刃容易崩坏。他的弯刀是草原上游牧民族赤迪人的骑兵用的那种,刀身像一轮弯月,刀身和刀刃都透着浓浓的粗粝感,上面布满了干涸的血渍,刀柄末端是一个咬牙切齿的青铜狼头,狼是赤迪人的神灵和图腾。草原上的赤迪人将弯刀的弧形刀身和马匹的冲击力的组合发挥到了极致,赤迪人的铁骑曾经纵横整个大陆,踏碎了一个又一个国家,马蹄之下,满是尸骨。极盛时大陆何处赤迪人不可饮马?只可惜赤迪人的辉煌已成过去,如今在奥斯因和诺安两个强大的邻居身边,赤迪人安分地在奥斯因帝国东部的几大草原游牧而生,轻易不敢冒犯。
看来这个光头一只耳的土匪头子是个赤迪人。白鹭心想。二当家没有赤迪人标志性的火红头发,执行局的人之前也看不出来他的来历,直到他拿出这把赤迪弯刀。
土匪头子果然不是一般喽啰能比的,挡住白鹭的铁棍后立刻就是一招势大力沉的劈砍,动作毫不拖泥带水,震得白鹭虎口有些发麻,根本没有僵持片刻较劲的想法,弯刀立即改向斜向上撩起去抹白鹭的脖子。手腕撩起的同时旋即矮身避过白鹭的回击,身体旋转半圈带动一记扫腿,像一条抡出去的铁棒,发出“呼”的一声破风声。
躲过了划像喉咙的那一刀,一记扫腿就紧跟而来,白鹭用左手小臂护着胸前,手中短棒点向二当家的眼睛。手中短棒被二当家躲过,硬接了这一腿,发现力量比自己想象的大,“砰”的一声闷响,后退了好几步才卸去了力道。
刚一交手,白鹭就落了下风。
这完全不是那种纯靠蛮力挥舞武器的打法,眼前这个面容丑陋的劫匪是个军人,而且是个老兵,出手狠辣却绝对不贪,能做到这一点殊为不易。无欲则刚,急躁贪婪都会露出破绽给对手。刚才的较量虽然没怎么伤到白鹭但也是占了个便宜,二当家舔了舔嘴唇,他要好好玩玩。白鹭反手握紧了手中的黑铁短棍横在身前,摆出了防御的姿势,腰也弯下了几分。
两人对峙着,找寻着出手时机。
二当家的弯刀的刀柄在手腕上转了一圈又回到手心,如臂使指,弯刀的刀柄像是长在了手上似的。可惜白鹭没认出这个动作来,只当是花哨的炫技,不知道该说是白鹭的无知还是赤迪游骑兵的悲哀——这是赤迪游骑兵冲锋时的标志动作。
赤迪人曾经用弯刀和铁骑建立的帝国已经沉没在了历史的长河里,赤迪人最令人胆寒的游骑兵也成为了过去,那个赤迪人永远感到自豪荣耀的时代已经结束。以至于很少有人认得出这个动作的含义了,也许过不了多久,会这个动作的人也没几个了。
弯刀在二当家手中又转了两圈,这个动作让他身心说不出的舒服,胸中充满了在草原上纵马奔驰的豪情,从手指到手腕的每一块肌肉每一个关节都被这个动作唤醒。这个动作几乎是每一个赤迪游骑兵深入骨髓的习惯,当胯下的骏马嘶鸣飞驰的时候,弯刀会配合着他们呼号的节奏在手上旋转。这也是一种最基本的训练,赤迪游骑兵属于轻骑兵,靠的不是重甲长枪,而是机动快速。他们的弯刀无法砍开铁甲,如果只会死握住弯刀,砍在铠甲上的反作用力很容易挫伤手腕关节,要是马速最快的时候,力量大得甚至可以把骑士从马上扯下来。这个转刀的花哨动作从他们成为游骑兵的预备役的时候,就开始练习了,灵活的手腕配合高超的刀法可以让这把弯刀从各种刁钻的角度塞进敌人铠甲的缝隙,再借助马力划出一道血蓬。
这个动作会跟着一名游骑兵一辈子。
土匪头子居然赤迪游骑兵的老兵一名,云雀有点没想到,看样子白鹭会比较吃力。左手小指在挂在腰间的剑鞘上点了两下,示意鹦鹉支援白鹭的同时,站在了花匠的面前。
云雀打量着花匠,不由自主想到老师这种职业,也许是文雅的气质,清瘦的脸庞,鼻子上的眼镜的作用,云雀觉得教小孩子读书的老师就应该长这样,尽管他没上过一天学。
“请问阁下怎么称呼?”花匠先生笑眯眯的看着云雀说道,眼前的少年站在面前,手执一把古朴的东方长剑,长剑剑端斜指地面。真是一双让人难以忽视的双目啊,像滴进了墨一般,东方人中如此目似点漆的也没有几个吧?花匠心中感慨。
“诺安王国执行局特鲁德市分部三组组长,云雀。”云雀说,语气平淡,不仅花匠的表情动作,几处交战的情况也都在他眼中。白鹭和鹦鹉默契下,二当家占不到什么便宜,却毫不急躁,有条不紊地防守,弯刀不时给出几下阴险的攻击,即使没有得手也不气馁,甚至一脸享受的表情。
光看场面的话孔雀和大胡子的战斗应该精彩得多,大当家一把大斧子抡得虎虎生风,和孔雀的锤子在空中碰撞出让人牙酸的响声和些许火星。孔雀手中的两把短柄战锤分量可不轻,锤头的一端有尖刺,抡起来依靠惯性可以轻松贯穿盔甲。
俩人动作大开大合,力量用了十足十,斧子和战锤的每一次碰撞都让两人手臂都震得发麻。孔雀感觉大胡子力气大是大,但是斗志并不强,眼中几乎没什么杀气。直觉如此却不敢掉以轻心。
负责斩首的乌鸦和鹈鹕已经差不多找好了位置,两人的位置一东一西,和巫师的位置三点一线,保险起见乌鸦和鹈鹕默契地选择了这种战术。
“原来是执行局的人物,真是英雄出少年呐。”花匠特意用上了颇有起伏的语气来表达自己的惊讶和感叹,无视了打得热火朝天的两位当家的,看样子想和云雀多聊两句。
“你知道执行局?”诺安王国很多人都是不知道执行局的存在的,当然它的存在也和普通人没什么关系,云雀对这个留着山羊胡的眼镜佬更加好奇了。
又一次的碰撞后,大当家没有立刻挥起斧子,体力消耗量很大,他挥动的斧子力量远不如前,这会儿已经忍不住喘气了。孔雀没有加紧攻势,主要还是防守和周旋,拖住这个大胡子无暇顾及那两个巫师就好了。
“知道啊,长老院的狗呗。”似乎是看到了云雀面色不善,花匠笑着说道:“诺安王国独立于军队和警察之外的暴力部门,除了天启教的那群到处抓巫师的骑士们,就只有执行局了吧。只服从于长老院的命令,调查跟踪卧底抓捕暗杀刑讯审问无所不能,还是条忠心又能干的狗呢。”说着这样的话,花匠语气居然还不乏真诚。
执行局是狗那我是什么?狗腿子吗?云雀心里问候着眼镜佬的祖宗,嘴上却不知如何反驳,眼镜佬的比喻粗俗却又贴切——执行局就是这么一个部门,只接受的长老院的调遣和命令,什么脏活儿都干,有自己内部的情报系统和渠道,各个城市分部发送的重要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往诺安王国首都总部,再呈现在长老院的会议桌上,等待大人物们做出决断,这已经是这个时代最高的效率了。
当然了,像派点人去协助天启教抓巫师这种不危险不费力酬劳高的活儿,分部的部长还是有权力决定的,有的部长就是天启教教徒也说不定。
云雀虽然心中很不爽,但也懒得去和他争论执行局是不是条狗的事,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利用这群劫匪袭击商队?”
鹦鹉和白鹭一个巧妙的配合,鹦鹉近距离的一发飞镖让二当家躲闪不及,脸上划出一道口子,血立刻就流到了下巴。二当家丝毫不以为意,伸出舌头舔着自己的血,越舔神色越兴奋,越舔眼神越狂热。鹦鹉和白鹭更加谨慎了
——这是个疯子。
花匠微笑不减:“一个侍弄花草的人而已。商队的人都来自奥斯因,不是什么诺安公民,至于这些刀口舔血的匪徒,更谈不上良善。云雀先生不会如此妇人之仁吧?”说完脸上礼貌的微笑已经带上了几分戏谑,似乎在说执行局的人有什么资格仁慈,笑话!连诺安王国的贵族官老爷们对于执行局都视之为洪水猛兽,进去一趟不死也要脱层皮,被带走的官员家属趴在执行局的黑色马车后面哭得快要断气,马车速度也不会减慢丝毫。
事实上,云雀插手除了对这种巫术感到打心底反感外,也是对花匠及其背后势力感兴趣,商队和劫匪两边的死活,还真没多在乎。
乌鸦和鹈鹕已经分别在巫师的两边十步左右的位置,猫头鹰的手弩的准星也对准了巫师。
乌鸦两把匕首一把正握一把反握。鹈鹕左手握住直刀刀鞘,右手放在了刀柄上。
十步杀一人,距离正好!
“嗯,他们死多少关我屁事。”云雀轻描淡写地说道,左手打了一个响指。
猫头鹰扣动了手弩的机括。
乌鸦和鹈鹕动了,两人相向而驰,匕首和直刀交错而过的瞬间两道寒芒一闪而逝,转眼间两人已经交换了位置,两颗头颅飞在空中还没落地,眉心分别插着一支箭羽。
“不过这种巫术让我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