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觉得酒这种东西会有这么好喝。”
珞瑟妮又给夏洛克空空如也的酒杯倒满了蜜橘甜酒。
庆典整整持续了一个星期,桑洛州和各地而来的人民才终于依依不舍的放他回去,数百万人向他道别,目送他与自己的幕僚进入传送节点,回到属于他的伊赫鲁尔。
若不是因为法尔洛斯的戒指建在一整圈没有路径可通的深堑之中,想必这座古老的城堡都会被狂热的百姓推倒,将雅倪尔特的英雄淹没在狂热之中。
“虽然见到文沭轩的那一刻我就该知道,但我还是想说…这一切是不是太简单了?就算是写小说,恐怕都不敢编出这种剧情吧?”
在夏洛克说出这话之时,最新一期烙圣京日报刚刚发表了最新的“实时支持率”,他毫不意外的继续保持增长,甚至已经突破了最为重要的百分之七十大关——在雅倪尔特历史上的四十六次储君选举里,凡是支持率达到百分之七十的候选人,只有五个在最终投票时翻车。
而若分析那五个倒霉蛋的故事,得出的结论必然是“不要在顺风局做莫名其妙的事情”,以至于将稳赢的局势操作到崩盘。
明明优势已经很大,却还觉得不够大,非想要再去扩大,最终用到些见不得人的手法被竞争对手发现,或不慎用到了对方阵营派来的内鬼以至于满盘皆输。自幼饱读诗书的夏洛克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往事,就算他真不知道,卡洛斯也没有不知道的可能。
“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想不通。”
从城堡露台的躺椅上坐起,夏洛克看向了一如既往靠在垛墙上的卡洛斯。
“您是觉得,关于海伦耶夫人的死期这件事我不过是单纯随便说了个日子,故意以此来刺激她,对么?”
自己的想法被卡洛斯随意猜测总会让夏洛克很不爽,更别提他还每次都能说对。
“所以我说的对么?”夏洛克又将酒杯递到了珞瑟妮面前。
“可以这么说,至少在现在切实存在的【事实】中,我所说出的那个日期已经失去了它的意义。你我在不经意间已经让历史变得不同了,当然,至少现在还显现不出什么。”
无辜的摆了摆手,卡洛斯继续说到:“如果那俄狄尼索斯不是执念恶魔,没有把对您的忠诚和【保护】的执念极端化到那种程度,她大概的确可以存活到我所说的那个时间。而即便这样,她达到怀疑阈值的时间也已经比我预料的要久的多了,甚至她还曾经有过对您表示不满…看来她的【情绪】远没有达到极致的极端化,又或者这整整十年的身份改变的确开始让她属于血魔的部分发生退化了。无论如何,这家伙能是个血魔都是咱们的幸运,当世代唯一一个能够合法展示力量,还不会引起恐惧,甚至赚取威望的机会,就只有海伦耶,只有俄狄尼索斯。”
毫无疑问,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什么去北方见老丈人,什么由易到难攻略各个选帝侯,什么最少赢得一处支持……从最一开始,他的眼里就只有名为海伦耶的俄狄尼索斯,只为了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杀死。
“论实力,别说是你,就连我都不保证能和伊菲格对抗。那家伙强的和怪物没什么区别,但却和大部分怪物一样,在人民眼中只是一个传说。他空有一身英联一般的力量,却没有任何表现的机会,擂台和道场?那种存在严重规则限制的地方能表现什么?被限制在化铠的级别下,什么真东西都表现不出来;现在这样和平的时代,止戈乃是英联亲自创造的秩序,绝不可能为了让储君展现实力而发动战争;那些需要猎人活动剿灭的巨兽和恶魔又早在几十年前就被英联消灭殆尽,诺大一个雅倪尔特,连只能利用元素的野兽都不存在,身兼议政之职的伊菲格又没有时间离开帝国,甚至离开烙圣京的时间都没有多少,如此久而久之,人民哪里能对他有什么影响?再怎么宣传,再怎么吹捧,没有亲眼所见,又能有几人相信?”
卡洛斯这么说其实并非全部正确。伊菲格早在十二岁时就已经有过和夏洛克相差无几的行为——斩杀血魔,挫败恐怖袭击,剿灭犯罪组织,同样被尊为英雄,受万民拥戴,但那毕竟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时间会冲淡许多东西,更会让许多事实成为故事。一年,人民仍能记住;两年,渐有人民遗忘;三年,人民疑窦丛生;四年,黑白是非颠倒。八年前伊菲格那唯一的“功绩”发生在西雅倪尔特州的山郊,目击者不过廖廖数百人。与之相比,夏洛克击杀海伦耶是在一州之府,仅亲眼见到的就有不下万人。又有血精石这一铁证列在杜利法尔纳圣火大教堂,前后三日几百万百姓入桑圣都参观确认这一事实,再加上四大选帝侯与近半帝国主教的“认证”,其影响力远远胜过伊菲格千万倍。即便如此,这样的故事也会在几年之内迅速被人遗忘,同伊菲格那时那样,变作一个普通的传闻,成为大众怀疑与调侃的对象。
不过,仅仅一年的效力还是能够有的。多多少少,到储君选举之时人民仍能记住“英雄”夏洛克,这便足够了。即使那时伊菲格的支持率会有所回升,却也必然无计可施。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伊菲格一定会按兵不动。这并非是说他不慌,正相反,他和他的手下现在一定慌的要死。但越是慌张,越是恐惧,他们就越是无计可施,因为现在无论他们做什么,都必然让事态对他们更加不利。且不说他不敢出卖自己的同僚,就算是他真不避嫌,搞个什么大义灭亲,在世人眼里,也只是对您所作所为的粗糙模仿,没人会对他有任何赞许,反而会让伊菲格现在依旧坚持着的支持者们因自己的偶像如此无能而失望,转投到您这边而已。”
“所以咱们接下来该做什么?就这么日日呆在伊赫鲁尔看报,坐等大选结果?”
卡洛斯微微一笑,回答道:“您若是想再外出走走也不是不可。访问下西雅倪尔特州和圣怜州,让那里的人民看看您的样子,顺便旅行游戏一番,装出个亲民的模样。不过您请切记一定谨言慎行,话能不说就不说,说的越少越好,不要给伊菲格的眼线留下任何一丁点可能的把柄。”
说到这里,他和珞瑟妮不约而同向身后射出了一道能量,交叉命中了一处异样的天空。
伪装立刻如玻璃窗一般破碎,藏匿其后那全副武装的黑日卫惨叫一声,向地上坠落而去。卡洛斯又是一技踏岚步飞闪到半空之中,瞬间幻化出一柄弯刀,把手边那同样隐藏的黑日卫一击枭首。又踩着下坠中的无头之尸,再一技踏岚步,平安返回了原先所靠的垛墙之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这群黑日卫还真是无孔不入…哪里都是,多的和野草一般。”
“帝国南北两分部现有在册黑日卫一十二万,分属于八个师,管理整个世界的情报网络。大部分时候,帝国本土会有三分之一,也就是四万人左右。”
并未听出夏洛克只是在抱怨,珞瑟妮一本正经的为自己的主君介绍了自己所知道的情报。
夏洛克却只是一笑,站起身来,轻蔑的又问到:“那现在,还有多少个藏在我身边呢?”
“五步之内共有三人,十步之内共有六人,整座城堡周围相加大约二十五人。”
一个响指下去,夏洛克的表情再度发生了变化。
名为杀意的词汇,写在了他的脸上。
“留一个只剩一条退的,剩下的,能送到地狱就别让他上天堂!”
一枚冰花飞窜而起,直奔太阳的方向,突进到云层之中。
那些个隐匿各处的黑日卫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想要逃亡,却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飞的也好,跑的也好,原地不动也好他们的所作所为并不重要,因为珞瑟妮的锁定已经完成了——范围五公里的“探测”仅仅用了一秒就完全展开,在这范围里的四十多条生命又在0.282秒之中被识别成了敌我两组。
接下来,这些被当做敌人的家伙,就已经可以不在被当做活人了。
“恒裁,圣决。”
天空蒙上了一层诡异的灰白,就像冬季的北方,浑厚且死气沉沉。整个伊赫鲁尔亲王领的气温都在急剧下降,冰霜正从珞瑟妮的脚底不断扩展,一切的一切都被“制动”,连空气也无法摆脱凝固的命运;一颗颗流行般的冰雹从天而降,快如导弹一般,追着那些绝望的黑日卫而去。
摆在他们面前的可能性只有两种,要么被追来的冰雹砸成肉泥,要么被冰封的大地变成雕塑。
周身散发蓝色荧光的珞瑟妮正在吟唱着什么,那是歌,还是诗?
每个音节被完整的吐出时,都会有一条生命消逝,窥探了秘密的家伙们一个接一个凋零,没有一丝丝的怜悯可言。
二十五下降到了一,灾难也终于停住。唯一一个残缺不全的幸存者被拎到夏洛克面前跪下,这位亲王的领地也已经全部披上了白色的新衣。
“滚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让他离伊赫鲁尔远一点。我们什么都不会做,他最好也什么都别做,我想要的只是雅倪尔特的皇位,但在这么下去,我会不会想要更多可就真说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