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您真的,有必要独自前往么?”
艾莉丝蓝月号无畏舰正行驶在南方大洋的军用航线上——南纬十二度,西经二十六度,这是所有从奥法莲帝国离开的访问军舰都会经过的一个点。
这片海面十分平静,没有暗礁,没有奇怪的洋流,没有任何岛屿,甚至没有南半球随处可见的鲸群。风帆在这里失去动力,御气师与御水师成为了继续行驶的一切原因,这就意味大部分民船绝不可能靠近这里,而若其他军舰想来就一定会散发元能,这对当下的职业元素师而言无异于自报位置...每个人都知道,渗透好这片海域就能得知三月教宗的几乎一切远洋军事活动,因此无论难度有多大,各个国家都会竭尽所能的在这里安排“探测器”和“间谍”,
这也就是为何,那位白发少女在这里对自己主君冲动的选择发出疑问时,她的主人才会展露出些许的不悦。
盘腿坐在舰首雕像旁眺望远方的男人,浑身是一副三月教士的打扮。长袍、长靴、黄金兽纹手镯、腰间用锁链挂着一本《月圣福音》,好像刚刚从远经寺走出来一般。他那仿佛女性的长侧发、高马尾、三角刘海儿被染上了与母亲丽贝卡相同的黛色,俊秀英气的五官则和父亲亚挪威有着十分之八的相像。所有这些特征都指向了一个人,那就是先前伊菲格太子口中将要秘密出访雅倪尔特的文沭轩。
在他们的世界,这可不是什么常见的名字,毕竟,这是一个简称,其意思为“尊贵的沭轩王子”。而他的全名,则是沭·轩·亚挪威孙·文·奥诺菲丝。
翻译成你我能理解的话,就是:来自尊贵的奥诺菲丝家族、亚挪威的儿子、受到沭月神使祈福出生的王子轩。
那长到不行的名字基本只会出现在祭祀、继位与哀悼,大部分时候,只需文沭轩三个字就可让世人知晓其身份。文作为一个没有意义的字符,代指尊贵的身份,沭字表明他出生当天的那个夜晚,天空悬挂的主月是蓝色的沭月,轩,则是他的父母赋予的真正的名字。
一个很有意思的事实便是,拥有如此复杂起名规则的民族,整个南半球的三月文明使用的【通用奥利安特文】却是一种和汉字很相似的象形方块字,他们使用的【通用奥利安特语】也是种从发音规则到语法都跟汉语近似的语言。或许正因如此,他们才更习惯用简称甚至单字来称呼一个人吧。
“如果是为了确定下一任雅倪尔特皇帝,您大可直接和女皇陛下申请进行一次正式访问..恕我直言,您在雅倪尔特也不像有朋友的样子。”
那位身材高挑的白发侍女说出的每个字都透露出担忧和疑惑。
“您的动机,我完全不能理解。”
文沭轩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然后轻轻抿开了腰上挂着的《月圣福音》,果然是第九十七页。
“不要把欲望带到餐桌和卧室,若有鱼便不再吃肉,若有窗便不再用熏香。大地是丰饶的,足以养活所有三月之民,但若以欲望去浪费,则江河终有枯竭之日。”
“您这是......”
“你觉得为什么在任何版本的经书刊印里,这第十六条戒律都会单独处在一页呢?难道圣人们有什么特殊的秘密,要借助这种特殊的方式表达么。”
文沭轩很是陶醉,在思考和理解这些隐秘智慧时的全神贯注,对他来说就意味着快乐。
“可,可这和您要去雅倪尔特有......”
“命数书,21-6!正午过后,太阳开始下沉的第三个阶段,你们当放下手中的事,全身心的阅读《福音》!”
显然,戒律和经书与文沭轩远行的目的没有任何关系,只是现在到了需要读经的时间。他不像去思考其他事情而已。
“我敬佩您的虔诚,主人。”
“不要敬佩,希罗娜,作为月神之民,这只是你我都应当进行的必修课。反倒是你,到底还要多久才能熟练地背会《月圣福音》呢?既然已经发誓要成为我的近侍,可不能就只有武勇而已。”
一直到太阳近乎没入地平线,文沭轩每日的“功课”菜告一段落,但太阳西沉,却也意味着更多的祈祷要开始了,最起码,第三次颂课和月相的记录,这位虔诚的“沭圣”是一定要进行的。
三月教宗的子民以他们的虔信为人所知,单在线在这样的时代,虔诚如文沭轩的也实在少见。就算是居于教堂、经院的僧侣,也早已将每日三次向三月神使的祷告和跪拜缩减为了一次,更不会有人真的花费整个下午来读经。这实在太费事,也往往没什么意义。
但作为“沭圣”,无论他是否愿意,他都有天生的虔诚使命。作为整个南半球四十二亿人民未来的王和精神领袖,他必须在物质和精神两方都给这些“羔羊”提供指引。这样的指责从他出生开始就有,在他父亲,上代沭圣,英联亚挪威去世后更加沉重。在历史上,从没有过那位公主或王子会在十二岁继就承“三圣”之一,文沭轩打破了他曾祖母的记录,也担起了远胜过那位先祖的压力。现在看来,他做得很好,无论是对标伊菲格成为下一代的皇帝,还是担任宗教领袖之一。
等到一切繁文缛节都经历一遍,所有仪式功课宣告结束时,钟表的指针已经完整的转完一圈了。
“希罗娜,咱们走到哪儿了?”
“已经到界定群岛附近了。您看到远处的光亮了么?那就是沐丝灯塔,第一帝国舰队全军覆没的地方。”
文沭轩顿时一声嗤笑,他想到了千年圣战,以及那场让第一帝国舰队成为历史的可笑海战。
“到这里的话,应该就不可能有人听到了。”
虽说如此,他还是唤醒醒核,一技【圣沭谐辉】,将整个艾莉丝蓝月号“搜查”了一番。
“您的疑心病真的该治治了,沭月太子文沭轩的旗舰,哪家不要命的间谍敢渗透?”
“小心点总没错,这世上可没有那些黑日卫不敢做的。”
彻底确定这艘船上除了他识别的灵魂外连一只老鼠都不存在后,文沭轩终于向被他称为希罗娜的近侍吐露了他此行的目的。
“克瑞斯皇叔拜托我去找找,圣辉历1841年他送给桑洛公爵抚养的孩子现在是否还活着。”
这一下,希罗娜再不对先前文沭轩浪费的半天时间有半点抱怨了。
“克...克瑞斯陛下的请求?”
“嗯,克瑞斯皇叔的请求。”
他无奈的叹了一声,继续说道:“明明皇弟伊洛珈都没被他这么折腾,他怕是把我这个外甥真当成儿子了。自己的家事也要拜托我去弄。”
“主人....我有个问题。”
“说。”
“那个寄养在桑洛公爵家的孩子,是什么身份呢?”
“嗯...告诉你也无妨。那家伙是正牌海默雷亚皇太子,忒梅斯姨和克瑞斯皇叔唯一的儿子,我的皇表弟,已经【夭折】在【大死疫】中的法洛士。”
若是这样的猛料被某个报社记者知道,恐怕三天之内,海默雷亚、月华煌国和东半球的所有其他国家,都会发生全面暴动。
“那您找到他后又要做什么呢?告诉他他的身世,把他送回海默雷亚帝国,然后撕毁伊洛珈与您妹妹黛安娜的婚约重新签一份新的日月同盟书么?”
文沭轩晃了晃手指,表示当然不会。
“克瑞斯皇叔希望我不要张扬,只是把他是死是活的消息秘密告诉他就好。如果法洛士皇子现在已经不在了,那最多只是可惜。如果法洛士皇子还活着,也不要把他搅和进混乱的贵族圈子了,让他好好过他自己的人生就好。皇叔只是知道自己和忒梅斯姨的爱依旧在世界上存在,对他而言就已经很满足了。”
“还真是浪漫呢......英联果然也还是人的呀。”
“嗯?怎么?如果英联不是人,我是不是也不是人?我要不是人是什么?血魔吗?”
“没没没没没没!主人,我绝对没这个意思!”
在阵阵欢笑之中,艾莉丝蓝月号已经驶进了灯塔下的海港。
而文沭轩,也已经从甲板上消失了。
“真是的...”
自从希罗娜受亚挪威皇帝的遗嘱成为保护文沭轩的侍卫以来,已经过去整整六年了。这六年里,那位孤僻的皇子虽然信任她,却从没真的拿她当做自己人。像这样突然传送走,把她一个人丢下的情况她已经不知经历过多少次了,就好像她侍奉的是艾莉丝蓝月号,而不是文沭轩一样。
现在,她该想想,如何应对灯塔卫兵与海关的检查了。
而与此同时,在北方边境侯凯列昂的宅邸中,夏洛克已经驻足这里整整两周了。
每日每夜都有宴会,每日每夜都在狂饮,甚至连珞瑟妮都被他强行拽进狂欢,学会了怎么摆香槟塔。奇怪的是,卡洛斯似乎并不反对他“浪费时间”,即便夏洛克本人都觉得过意不去,觉得需要早点启程,他也依旧毫不在乎,甚至劝说夏洛克多留几天。
一直到圣辉历1853年11月31日,他才终于提出启程的想法,就好像他在等待得某样东西终于就绪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