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辉历1837年五月初一,在距今十七年前的雅倪尔特帝国,夏洛克?菲尼斯特出生了。这对世界而言或许并不是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
在夏洛克之前,伊阿宋大帝已经有了两位皇子,夏洛克的大哥更是人类历史上唯一一位天生即可使用元素法术的神才。至于夏洛克?甚至没人知道这孩子的母亲是谁,他有什么理由被帝国和帝国的人民记住呢?
除非,他身上有什么甚至能比肩那位“神才”兄长的异象发生。
比如,一双琥珀金色的眼睛。
在雅倪尔特人的神话里,琥珀金瞳是个异常神圣的意象。人祖厄洛斯的眼眸是琥珀金色、雅倪尔特主保圣人卡尔的眼眸是琥珀金色、斩杀梦魇邪龙的大英雄,圣都怜的眼眸是琥珀金色、【圣经】中引导所有太虚信徒升入天国的白圣人唯一的外貌描述同样也是“有着琥珀金色的双眼”。如此神圣的颜色在现实之中却是极端的稀有:琥珀本身就是种比黄金更加稀少的宝石,更别提是纯洁如无暇的金黄色琥珀。而在夏洛克降生之前,更是根本没有任何可靠的记录证明琥珀金瞳这一性征真实存在。
许多人认为,夏洛克之所以会被承认为皇子,就是因为他的眼睛。甚至有人进一步猜测,这个孩子可能只是宫妇野合所生的庶民,正是因为有那琥珀金瞳,才被伊阿宋大帝“强行”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这种猜测似乎有其根据,有人根据夏洛克出生前一整年伊阿宋大帝的行程分析出这个孩子根本没有出生的时间,亦有些人发觉逐渐长大的夏洛克与他的父亲其实并不相像。这孩子有两条柴犬般的短眉,而非菲尼斯特家族祖传的柳叶细眉。市井百姓们并不会注意到《雅倪尔特六十帝画册》中的开国皇帝都怜一世就有和夏洛克一模一样的一对短眉,他们只是将那些来自皇室的“深红秘史”当做茶余饭后和酒会上的消遣而已。
天晓得那些无处不在的流言蜚语会对夏洛克的人生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在十四岁时,那位有着琥珀金瞳的少年在帝国首都烙圣京的正中心,雅倪尔特宫中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父亲。那位高坐天椅之上,于十六束金火环绕之中的男人甚至不屑于为这个儿子展露真正的面容。他们两个的交流靠的是【司印宦】传话,天晓得夏洛克的一言一行是否真的被父亲知晓。总之,一些从皇宫流出的风声似乎证明了这次交流的双方并不投机,夏洛克也在那之后永远离开了烙圣京,被扔到了帝国本土【雅倪尔特次大陆】的尽头,比邻东方无尽之洋的伊赫鲁尔公国当他的伊赫鲁尔亲王了。
如果只看雅倪尔特帝国的历史,大概所有人都会把夏洛克的遭遇当成高升,因为在他之前的雅倪尔特六十代先帝,包括伊阿宋在内有四十九名都在继位前受封了伊赫鲁尔亲王之位——而那十一个例外里,除去篡权登基的都怜七世和开国皇帝都怜一世外,都是因过于年幼而没机会受封而已。
难道伊阿宋其实是位傲娇?将儿子臭骂一顿并逐出首都只是为了让他成为接班人前多一些历练?
至少在就任伊赫鲁尔亲王的最初两年里,连夏洛克本人都是这么想的。
时间跳转到圣辉历1853年五月初一,即卡洛斯与夏洛克相遇的五个月以前。在这位有着琥珀金瞳的亲王从帝国使者处收到自己的第十七份生日礼物时,他还同时收到了一份久违的,来自烙圣京的报纸。
那头条板面上赫然写着:皇帝陛下以决定在十四月二十六日为皇长子伊菲格举行正式立储仪式。
而且在那天到来之前,伊阿宋赋予了那位长子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头衔,一个在过往数千年历史中从未有人想过的头衔,一个足够让所有窥伺皇位之徒彻底死心绝望的头衔。
再也没人记得那一年的五月初一是哪个皇子的生日,亦没人记得那位皇子收到了什么礼物。人们只知道,从圣辉历一八五三年夏至开始,“神才”、“明日之星”、“伟大者”、“圣墟太子”、“卡尔之孙”、“风凰之炎”伊菲格从此开始被称为“雅倪尔特亲王”。
“现在轮到我问你这个问题了,跟我讲这些故事,有什么用么?”
在城堡顶层的天台上,夏洛克侧躺蓬伞之下,卡洛斯侧靠墩台旁。在这里可以直接看到大海,还有那乱石嶙峋,全然不能停靠半艘航船的峡湾。
“这座城堡叫作法尔洛斯的戒指。从这位太宗皇帝开始,我的每位祖先都曾在这里居住。无论他们是否当过亲王,这座城堡都是东帝国最重要的行宫。”
夏洛克喝下了最后一口咖啡,然后将那精致的彩鸡纹瓷杯随手摔碎。他不太情愿的从躺椅上离开,几步走到了卡洛斯身边。时间正是正午,虽然已到秋季,但太阳依旧炽热闪耀。作为御火师,他很享受从那光球中吸收火气的感觉。
“你是想说,你不太服气你那个和神仙没什么区别的兄长咯?”
夏洛克摇了摇头。
“正相反,我高兴的不得了。直到那天看到新闻之前,你晓得我这三年过的有多心惊胆战吗?”
这段话,无疑是对着卡洛斯的脑袋浇上一大盆凉水。
任何读过雅倪尔特历史的人都会知道,尽管以伊赫鲁尔亲王身份登基的皇帝共有四十九位,但曾担任过伊赫鲁尔亲王的“储君”,可是远远不止四十九位。
“从那天开始,直到现在,这五个月是我这辈子过的最快活的五个月了。至少现在我睡觉时可以不用保持火圣之体,也不用时刻深呼吸了,外出也终于能一个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再也不会有人想杀我了。”
这一番说辞,则让卡洛斯感到了更大的疑惑。
“怎么?你又有何不满?”
“没什么不满。只是很好奇如果你不想争位,你为什么会对霜裔产生那么大的兴趣?”
“你是,什么意思?”
“你难道就没有哪怕一刻…”
在下一个字符的声音从卡洛斯口中传出前,一束火焰就飞向了他的后脑勺。
卡洛斯的兜帽被烧焦了。
当他以踏岚步闪烁到十米之外并再次回看夏洛克时,那家伙已经是全身裹火,一副战斗姿态,面带想将卡洛斯撕成口水鸡的愤怒神情。
“果然呐,你小子来我这儿就没安好心,就这么想教唆我对付我大哥?”
“那,不然呢?”
三束弧形暗影能量自卡洛斯脚下的夜玫瑰纹章中飞奔而出直向夏洛克而去,那速度快的根本不是肉眼所能察觉,转瞬之间以让目标处的所有火焰熄灭。
那边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卡洛斯已经重新闪回他面前,一腿撞在夏洛克的小腹。
“我这一脚下去,你能没飞出去,就已经证明你有资格去和伊菲格太子竞争了,白圣人。”
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重新站稳的夏洛克将已经涌到嘴边的鲜血强行咽了回去。他立刻加快了以呼吸频率为表现的全身循环,强迫醒核泵出更多元能,以让自己破碎的内脏能快些被修复。
“一个十七岁的皇子,被自己的父亲流放了三年,居然没想过回到首都,而是就此安于现状,想把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在知道有人想帮他竞争皇位时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杀了那个家伙……您就这么没有心气,白圣人?!”
白圣人…又是这个称呼……
对夏洛克而言,这个名字代表的就只有压力和劳累而已。他绝不会因为什么所谓的美誉而高兴,他已经听过太过吹捧,承受太多期待,被一切形式的话语或批评或表扬,就好像当他们称呼自己为白圣人时,自己就真的成了白圣人一般。
“切,我他妈这是给自己招了个祖宗来当军事总管。”夏洛克摸了摸自己刚刚完成修复的肋骨,朝卡洛斯抛出了一个明显包含愤怒与不满的眼神,然后快步踱回了自己的躺椅之上。
卡洛斯注意到自己刚刚那一通无名怒火或许的确有些过分。也许现在需要转移下话题?
“你是如何处理珞瑟…那只霜裔的?从我和你来这儿之后我几乎感觉不到冷了。怎么?她被你塞进地下室了?”
“我的人去做禅定符了。在那之前,还是先把她锁着为好。我可不想我的领地被她砸成冰山。”
夏洛克所说的禅定符是一种类似宝可梦球的“道具”。往往是一张写着特定符号灌注元能的硬质“金属纸张”。这种道具被广泛用于契约,特别是关于奴役的契约。只需在一张以一方血液为媒介制成的禅定符上滴上另一方的血液,再由双方共同念出誓词,永恒的效忠契约就会完成。被奴役者将从精神层面开始改变,其自我意识将会渐渐消失。
绝对忠于主人、为主人无限奉献、主人的利益高于世上一切,这三条铁则会根植在每个奴隶的思想中,他们会越来越顺从,越来越木讷,越来越不像人类。
至于像霜裔这样本就与人类没太多相似点的存在,一纸禅定符甚至能把他们的生物性一并抹除,彻底变为一台只为了被使用而存在的机器。
“我怎么记得我已经把禅定符放在她身上了?”
“嗯?你之前怎么没说?到这儿的路咱们可是走了五分多钟呢。”夏洛克从躺椅上再次坐起,对卡洛斯刚刚说出的话展露出了极大的不可思议。
但比起他,更加不可思议的人其实是卡洛斯。
“你以前,没有奴隶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