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哇哇”吐过两回之后,在这里,我要说,回到家的王小脚,大脑应该是清醒的。
或者说,就是不清醒,也不是大醒状态的。所以,在她“哇哇”吐过两回之后,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不认为是醉话。
当然了,在一个七岁孩子的眼中,无论她是醉着还是醒着,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不会被我看成是醉话。
应该说,在我这么想问题的时候,其实,我已经停要了王小脚家的胡同外。我突然停下,是因为恰在此时,我准确无误地听到了从王小脚家传来的几声狗叫。王小脚家原来也养有狗,这是我事前没有想到的。
关键还是,此时此刻,我还并不清楚王大憨去了哪里。或者说,别人不清楚,我自己可是再清楚不过,今晚自始至终,我可是冲着王大憨来的。只是刚才看王小脚吐得厉害,担心她走不回家,才下意识跟在了她的身后。
现在,眼见着王小脚已经进了院,有她家的狗作证。我自是要掉头去寻王大憨。
可是,我围着我们袁家坟村转了一周,都没再寻到王大憨的影子。这个王大憨又去了哪里呢?
也无奈之下,我又快速跑回家,摸着黑儿,爬上我家那间堆放杂物的仓房屋顶,轰走夜宿的老家雀,在檩椽间又掏出五只被他们孵出不久的小家雀,紧接着,又调头朝王大憨家跑去。
依我的本意,应该是,如果王大憨还没有回来,我就一直躲在他家门前等,一直等到他回来。即便是一时弄不清楚他又去干了些什么,起码能够知道他是何时回到家中的。明天晚上或后天晚上,我也想好了,仍可以早些躲在他家门前来,或观察他的动静,或跟踪他。尽管我知道,这样做很危险。
当然了,如果说,一个七岁的孩子就有了这样的思绪,说出来,你或许不信。但我还是不谦虚地告诉你,当时我的样子,又确实是这样。
后来,在村里人的回忆中,都说我小时候就是一个鬼精灵鬼精灵的孩子,连许多大人都斗不过,原因也在这里。
所以,叙述到此,我还想告诉你,我之所以快速捉来五只小家雀,目的也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防备王大憨家的那条狗叫。或者说,先与他家的那条狗套上近乎,以后来去方便。
果然,待我刚来到王大憨家门前,黑影中,就见一条黑狗也猛地朝我扑来,这一次,它却没有叫。见到家人叫,见到生人咬,这样的狗也最难对付。
好在,我有过对付眯糊家那条大黄狗的经验。也就在它向我扑来的瞬间,我也将手中一只小家雀快速向它掷去,那狗本能地躲闪了一下,紧接着又向早已摔死的小家雀扑去。
就这样,接连五只小家雀吃完,那条黑狗也只会讨好地在我面前跳来跳去了。我再大着胆子抚摸了一下它的狗头,它便乖顺地爬回到它的狗窝去了。
这时候,应该说,我还以为王大憨仍没有回来,还准备悄悄地在院门口的暗影中等。可天凑地巧的是,恰在此时,也听到了屋中王小脚的声音。
就听王小脚愤怒说道。
要知道,此时正值夏日,在那个年代的我们农村,凡在屋中睡觉的人家,家家户户的窗扇子都是打开的,与外界相隔的也就一层窗纱。尽管院门与王小脚的屋窗子相隔足有三十步远,但在寂静的黑夜里,王小脚的声音还得听得一清二楚。
但在当时,即便王小脚这样说话,我仍以为王大憨还没有回来。可是,紧接着,我还是听到了一个男人说话声:
“你——睡——你——的,。”
应当说,尽管这个声音要比王小脚的声音小着几倍,但我还是很准确地就听出来了,这个声音并非旁人声音,正是我在苦苦等待的王大憨的声音。一时间,我的头发不由再次“噌”地竖起。
我还一直在院门口苦苦傻等,却原来,这个王大憨,早跑进屋里睡觉去了。说实在的,现在想想,我都想不清楚,当时自己是哪儿来的勇气,竟鬼使神差地快步往他们说话的窗下移去。
待来到窗下,因为窗里窗外,只隔着一层窗纱,不但窗内说话声,就连他们皮肤摩擦席子的声音我也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我怎么睡?”又是王小脚的声音。
说完,又说:“去,给我弄碗水去,渴死我了。”
接着,我就听到了倒水声和“咕咚咕咚”地喝水声。喝罢,又是王小脚很响地打过一个饱嗝儿。
王小脚不耐烦的声音:“天不早了,还是赶紧睡吧。”
又说:“。”
王大憨:“明天你不是去县上学习吗?”
王小脚说:“一两天就回来了。”
“回来之后,你果真去公社卫生院?”
“王有发说他三姨父是这么说的。”
“王有发也要去公社拖拉机站当站长?”
“他三姨父已经给他安排妥了。”
“三姨父,三姨父,都是这个老东西一直在害我!”就听王大憨突然恼怒道。
“我说大憨,你可别没良心。”就听王小脚说,“当初,要不是王有发他三姨父一定要王有发娶林主任那个有哮喘病的闺女,我可早就是王有发的媳妇了。”
说到这里,我又不能不停下自己的叙述,再向你做出一翻解释。
关于这一切,也是长大以后我才知道,在赵老师成为王有发媳妇之前,王有发是有过一任媳妇的。
这个媳妇,说来也不是别人,正是当时在公社当一把手的林主任有哮喘病的大女儿。当时的大媒人,说来也不是别人,正是现任公社一把手胡来。
我这么一说,或许你也有些明白了。在当时,胡来自然还不是公社一把手,不但不是公社一把,当时还只是公社机关里的一个勤杂。谁承想,便让贫苦出身的公社勤杂胡来,这样的一批人跳了出来,第一主任。
当上公社主任的胡来,自是不会再把老主任放在眼里。他的女儿——王有发有哮喘病人媳妇,自是也不会放在眼里。
或者说,原来胡来还经常来我们袁家坟村,看望王有发夫妇。让当时的王有发有气不敢散,有怨也不敢言。但林主任一倒台,整个变了。
王有发本来就看不上这个女人,他看上的其实也不是别人,正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王小脚。
这个王小脚,说来当然不是外村人,也正是我们袁家坟村人。娘家,也距现在王有发家不远,只隔了两个胡同。据说,王有发当兵那几年,两人的婚事都订下了。可是,王有发的父亲也死得早,王有发母子很早就受三姨家照顾,他三姨父胡来一定要他娶林主任有哮喘病的大女儿,王有发也只有硬着头皮娶了。
现在,林主任倒台了,也自是再不拿有哮喘病的媳妇当回事,再为他生过两个孩子之后,也很快死去。下乡来的赵老师呢,也只能算作他第二任媳妇。
好了,啰啰嗦嗦说到这里,我觉得,我们还得回头去说王小脚和王大憨。
或者说,不偷听他们的对话,我还不清楚我家发生一切,竟与他们有关,待偷听过他们的对话,我说过,我差点直冲进去,杀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