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全福抢上前去顿住予澈的胳膊,冷冷地看着他,“爷,您说什么?您这样说,阿漓还能指望谁去?”
他望着茫然无措的予澈,忽然无力地垂下双臂。
予澈,他仿佛憔悴了许多。
紧抿着双唇,嘴角的纹路深深,镌刻出挥之不去的痛苦,不甘,愁苦,隐约还有……悔恨?
予澈忽然仰起头。
那一刹那间,他分明看见他莹润的眸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爷,我们去救阿漓吧!阿漓见到了你,说不定什么病都好了!”
“阿漓见到了我,什么病都好了?”予澈恍恍惚惚地说,目光里染了三月明媚的忧伤。
“爷,阿漓她一定很想……”
“阿福!你闭嘴!”予泠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双手漫无目的拔着身边枯黄的野草,“别总在那儿痴人说梦,拿出点主意来才是真的。京城的布防本就严密,如今又加了三四倍兵力,四门的守卫也全部换了新人!你以为皇宫是你家呀,说出就出,说进就进!?”
全福紧蹙着眉头,跺脚道:“主意!主意!等我们拿出了主意,阿漓说不定已被那个该死的混蛋折磨的不成人样了!”
太阳终于冲破云雾,霞蒸云蔚,烧红了半边天空。
全福的眼前一亮,“京城水陆交通,四通八达,我们大可以从水道里摸进去!”
予泠吃的一声笑,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亏你想的出来!予涵当初是怎么攻下京城的?!他如今倒留着这个空子给你钻!?可笑至极!”
璀璨的阳光下,那也隐藏在黑暗角落地的轻尘也被镀上了金色的影子,在眼前肆无忌惮地纷纷缭绕。
伸手去捉时,偏偏什么也捉不住。
予澈捏着有些晕眩的太阳穴,慢慢回过神来,他开口,很轻,却很坚定地说,“想办法!进宫!我不信!我不信!阿漓什么都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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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中午,予涵站在了凤藻宫的宫门前。
凤藻宫忽然变得特别的清寂。
纷纷坠叶飘香,散乱地堆砌在殿前的玉阶上,有风泠然,卷起落叶,沙沙如春蚕噬叶,平添一股凄凉之意。
仿佛一夜之间,凤藻宫就从繁花似锦的春季进入了凄凉荒芜的秋季。
他不由得怒气填膺,“人都死哪儿去了?放着满世界的残枝败叶,也不知打扫一下?!”
一个瘦削着肩膀的小宫女慌慌张张地探出头来,见是皇上,急忙上前行礼,一边偷觑着皇上的神色,一边低声说道:“回皇上,太后娘娘不让扫……”
不让扫落叶,这是什么缘故?予涵心下诧异,问道:“太后如今在哪里?”
“回皇上,太后正在佛堂打坐。”
予涵不再看那宫婢,进了殿门,沿着一带绿荫,缓缓地向着佛堂方向走。
斑驳的树影掩住了他的面目,硬挺的轮廓半明半暗,交错出莫名的不安和惆怅。
他沉重的脚步落在散乱堆积的枯叶之上,每一下都会发出破碎的声响。
殿门虚掩着,很轻的,他推门而入。
光线很暗,轻纱帘子下的阳光被风摇成点点的碎影,照着窗下的尺寸之地。
予涵依着门站了良久,轻轻地虚了一口气,轻唤道:“母后!”
宣和太后的贴身宫婢书琴走到他的身畔,默默地低头行礼,轻声道:“皇上您可来了。太后伤心了一宿了,您昨晚上那话说得太重了些,太后无论做什么,对皇上总没有一丝的坏心眼……”她朝着予涵怒了努嘴。
予涵含笑道:“姑姑说的是。”
书琴点头会意,掀起帘子正要出去,予涵喊住了她,“姑姑,叫人把院子打扫打扫吧。”
太后并不回头,淡淡地道:“什么季节关什么景,什么时令赏什么花,哀家这一把年纪了,早晚不过是冢中枯骨!正好埋在枯枝败叶里!”
“母后……”予涵犹豫了一下,挥手让书琴先出去,这才向前挪了挪身子,“母后,对不起,儿子错怪您了!”
说着,撩起袍角,在宣和太后身边的蒲团上跪下,径自将头靠在太后的胸前,“母后,对不起,对不起。”
“母后……”予涵仰起脸苦笑,明暗交叠的光影里,依稀可见他眼底深藏的苦涩和无奈。
宣和太后哀哀地叹息,手一带,将予涵揽在了自己的怀里,“涵儿,母后知道,你早晚会明白母后的良苦用心的。早晚会明白的……”
“儿子明白了。”予涵在心底补充了一句,但愿一切还不算晚。
早朝后,他在御书房单独召见兵部尚书左尚权,左尚权带了的消息让他真正意识到危机的来临。
尉迟宇唯举家迁徙,早已不知去向。
而他当初分散尉迟宇唯的势力,散置在军中直系部署似乎也在蠢蠢欲动。
遍寻三千里水路,依然没有予澈的下落!
自予澈离宫当日他便派了从淮安王府带出来的那一批心腹暗卫紧随其后,孰料一场混乱不堪的打斗之后,予澈一跃而下,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凭空消失了。
予澈,他是有备而来!他早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