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川蓬草燃起的烟笼,半壁江山滚起的狼烟,边塞的风裹起大槊猎猎作响,长吟的鼓角响彻暗夜……
时光斫落齐整的山陵,掷向血色的天空。
鲜血抚慰受伤的残阳,在望不尽的苍凉中,璀璨了漫天的星斗。
虽然激烈,虽然残酷,依然是英雄的行径。
英雄拔剑切腹,肝胆相照,自换的,美人执手到老,生死不离。
只有阴险毒辣的小人,才会暗地里下刀子。
可是能够笑到最后的到底是小人。
生死悠悠尔,一气聚散之。
呼出了最想呼出的那一口气,自然是痛苦,可也是最后痛苦了吧。
只要还有一息尚存,谁都不在红尘之外。
此身尚在,终于免不了小人的一番荼毒。
周围一片沉寂,除了珠帘飘动相撞时带出了窸窸窣窣的碎响,听不到一个人的说话声。
这清冷的芙蕖院似乎只有她一个人住似的。
勉强撑着身子下了床,那高颧骨的宫婢极为伶俐地跑了进来,“娘娘!”
宫婢抢上前来,将一件清新艳丽藕荷色的披风搭在漓裳的肩上,一招手,立刻便有宫婢端了盥洗的热水帕子走了进来。
漓裳勉强挺直了身体,向她们含笑称谢。
那宫婢见漓裳步履踉跄,忙伸手过来,架着她的一只胳膊,老鹰叼小鸡似的,极轻松地将她叼到水盆旁。
果然是比小蝶和小辫子用起来得心应手!
洗漱一毕,宫婢送来了清淡的小米粥,尽管一丝食欲也无,漓裳二话不说,咬紧牙关喝了一大碗。
她怕,她怕太过虚弱了,连死的力气也没有。
放下饭碗,接过宫婢递过来的帕子,胡乱抹了两抹,珍珠帘幕轻响处,连珠笑语伴着叮当环佩的脆响响彻耳际,却是婉妃、滟妃、紫鸢三人结伴而来。
“妹妹今日觉得怎么样?”
“嗯,休息了一夜,气色好多了。”
“胃口好了,能吃些东西了。慢慢调理着,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评判着,漓裳起身屈膝答礼,“三位姐姐早!”
紫鸢眼角的余光扫到瓷质细腻如玉的莲花式温碗的碗底黏着的几颗饭粒,“今儿个的早饭是谁准备的?”
这一问问得甚是寻常,却是在尾音处挑起时,带了一抹凌厉的杀伐之气。
“是奴婢。”高颧骨的侍女不卑不吭地应诺,虽是弓着身子立在紫鸢面前,还是比紫鸢高了一头。
紫鸢有些力不从心,挺直了脊背,却是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侍女的脸上。
“妹妹大病初愈,正该滋补的时候,你就拿这些小米粥糊弄她!”紫鸢抓起未及收拾的莲花式温婉向那侍女砸了出去。
侍女自是不敢躲闪,重重地着了一下,所幸冬日衣着厚重,倒也不曾伤着哪里,只可怜了那只莲花式温婉,自侍女的衣襟上滚落,早摔得粉身碎骨。
漓裳记起德妃在日,含芳堂也曾有过一套莲花式温碗,浮光掠过,如朵朵青莲绽放,旬日里,德妃舍不得一用,只是在予澈去时,才肯捧将出来。
五年三月一朝尽,客散筵空独掩扉。
她的予澈,抑郁林下,抱困终生,终于逃不脱辣手催命,身死魂飞的厄运。
轻衫未揽,犹将泪点偷藏。念前事,怯流光,往事堪伤,展转思量,愁无计,清泪滴衣裘。
婉妃自然无从想象漓裳此刻的心思,顿了顿紫鸢的衣襟,示意紫鸢别再说下去。
“妹妹……”她蹲下?身,拿帕子为漓裳擦去眼角的泪滴轻声安慰道:“妹妹大病初愈,腑脏不和,形体不安,正该用糜粥和药调理,待气脉和缓,再以猛药厚味治理,病根尽去,人才可得全生。婕妤不通药理,妹妹别听她胡说!”
紫鸢听了虽是不服,看着漓裳抽抽嗒嗒的样子,自是不敢火上浇油,只好暂时忍住。
漓裳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生生把泪水逼了回去,“太油腻的东西,我也没什么胃口,只是想到从前的事情,忍不住伤心,倒是让各位姐姐挂心了。”她说着吩咐立一旁的侍婢,“还不快给各位姐姐看茶?”
宫婢连忙撤了饭碗,烹了时新的苍荫山春满溪上来。
婉妃、滟妃、紫鸢三人各自解下外面罩着的斗篷,递与一旁的侍婢,这才坐了下来。
“哎呀!”紫鸢蓦地一声惊呼。
众人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婉妃手挽屺罗翠软纱,一袭粉红烟纱裙逶迤拖地,袖口上绣着粉而不腻的折枝梅花,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处,密密麻麻排着的是用米粒大小的天蓝、乳白两色随珠排成的海天云水图,胸前露出款片的月白色锦缎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婉妃依旧保持着最恬淡的微笑,轻描淡写道:“皇上晚间饮酒必要本宫歌舞助兴,随珠晚间发光,看的清晰些罢了。”
紫鸢已经离了座,搭手拂过婉妃的裙摆下的随珠,是一片窸窸窣窣的碎响,不无艳羡地说,“这样一件以上不说价值连城,总够全冶城的人吃上三五日的吧。放眼整个后宫,独姐姐有这样的福气了。”
“不过……”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漓裳一眼,细长的眼眉眯成一条狭窄的缝隙,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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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