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影动,江北鼓角声悲壮;渔歌起处,江南野哭几家闻?
源源不断的难民向江南蜂拥而来,淮阳城内亦挤满了战乱中流离失所的贫苦百姓。
予泠想着为百姓做点事情,当日便回了济阳。予澈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一壁传了淮阳城府尹过来,开仓放粮,一壁勒令城中富户降低粮价,救济贫苦百姓。全福则带了人去到难民聚集处搭起帐篷。
画阁黄昏,斜月帘栊,予澈还没有回来,漓裳拉紧了衣襟走出门来。
小蝶跟在后面劝道:“娘娘的身子骨还没有好利索,王爷嘱咐娘娘要多休息。这样晚了,夜风又大,咱们还是别去了。”
漓裳抚着发疼的喉咙,道:“无碍的,咱们去看看就回来。”
予澈命人将王府东墙一带的仓库腾了出来,暂时安住了一些体弱多病的孩子和老人。
王府里那些个佣人哪一个不是眼底下见事,惯会见风使舵的?他们何尝会把这些丧家之人放在眼里?予澈与漓裳在时,什么都好说,转转脸,便会恶语相加,什么恶毒的事儿不敢做?
“娘娘!”前些日十字街买来的叫小辫子的小丫头拽住了漓裳的衣襟,“奴婢听着娘娘比前几日咳嗽的厉害了。娘娘若是因为他们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教他们心里怎么过得去,这会折了他们寿的!娘娘还是歇着吧。”
“瞧你这张小嘴!”漓裳在小辫子白净的脸上弹了一下,只管向前走着,“不过是走动走动,哪就严重到那种地步了。”
她原以为小辫子不过八九岁的小丫头罢了,那日带回家里一问,人家只比她小了一岁,她自然不好再把小辫子当孩子看,便留在身边做了使唤丫头。
三个人踩着月色走顺水蜿蜒的青石板小径上,迎面,影影绰绰地一群人走了过来。
这个淮阳王府,除了朱馨彤,再没有人会摆这样大的排场。
予澈最近忙的焦头烂额的,她不愿信意再给他添乱,遂向小蝶和小辫子道:“我忽然觉着不舒服,咱们还是回吧。”
小辫子初来王府,不知就里,小蝶却是知道朱馨彤的。予澈的心自然向着漓裳,可朱馨彤过于胡搅蛮缠,还是少招惹的好。
三个人急急行了十几步路的样子,朱馨彤已经追了上来。
“娘娘!”漓裳带着两个侍婢,中规中矩地行礼。
朱馨彤笑嘻嘻地问:“呦,妹妹这是回紫云殿吗?不去东边的小仓库了?”她凑到耳边上低声道:“小仓库里的孩子可还等着妹妹给他们洗澡呢。”
漓裳知道朱馨彤专意跟她过不去,便不打算跟她扯下去,屈膝道:“臣妾有点不舒服,娘娘若是无要紧的事,臣妾就告退了。”
朱馨彤了睨漓裳一眼,“怎么没事?本宫原想跟你学学怎么照顾孩子呢?”她的眼睛来来回回地在漓裳的小腹处逡巡,叹了口气道:“宝珠,明儿个,你回府去,让夫人跟嫂子商量商量,大哥三个儿子呢,可否过继一个给本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没有王爷庇佑,再没有个孩子,眼看着本宫这大老婆的位置坐不稳了!”
任谁都听得出来朱馨彤话语里的奚落挖苦之意。漓裳变了脸色,朱馨彤身后的几个小婢耸肩掩口,发出阵阵地怪笑。
宝珠有些看不下去了,“娘娘,咱们回吧。”
朱馨彤朝着漓裳的脊背大笑,尖酸刻薄,“怎么!?许她为八弟养个孩子,就不许本宫从哥哥那里过继个孩子?!真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不成?!”
漓裳觉着五脏六腑都凝成了一团,她强忍着泪意,低头小跑着绕过了小溪,一路碎步快走,在竹林旁的烟霞阁坐了下来。
小蝶命小辫子去了氅衣过来,悄悄披在漓裳身上,退在一边站着。
夜风穿林而过,竹叶飒飒,浅淡的月光倾泻其上,泛着凛凛的寒光。
漓裳抱膝而坐,无助地望着低迷朦胧的夜色。
湿重的清寒扑面而来,眼睑处一片寒凉,眼睛不知何时已经湿了。她轻轻抚摸着月光下的竹叶,忍不住闭上眼睛,任凭泪水在脸上肆虐。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从后面何必将她揽在了怀里,淡淡的兰芷清芬气息萦绕在鼻尖心上。
素白云锦绫罗广绣下,予澈冰冷的手指缠住了她的十指。
“阿漓,”他的下巴轻轻抵这她的肩膀。
除了这样低低地唤她的名字,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个张扬跋扈的女人,总有办法逼他失去理性。她就是深埋于他心尖的一根肉刺,不经意间,就扎的心痛首疾。他却奈何不得她,只能任由她积年累月地长在哪里,时不时地刺他一次。
漓裳的头深深地埋在予澈胳膊弯里,呜呜地哭着。
“阿漓……”他轻轻抬起她的下颚。
朦胧的水光里,他的温热的鼻息簌簌地落在她的脸上,唇边,和她纠缠在了一起。
他拦腰将他抱起,大踏步地向着紫云殿走去。
光影骤亮,层层帐幔垂地,满屋子的寂静,蘅芜清香弥漫一室。
绫罗素纱,一层层地撩开。
他宽广健硕的身子,慢慢贴合在她娇弱的身躯上……
月移花影动,室内的呼吸有些粗重,这个寒冷的夜晚,他们紧紧相拥,在炙热和焦灼中翻滚,走进久违的沉醉和温馨……
他滚烫的呼吸掠过她娇嫩的肌肤,柔情似水地律/动。
她娇媚的应和。
没有予汶,没有朱馨彤,没有那无数隐藏在暗夜刮皮挫骨的暗刀,没有虚伪,没有嘲讽,没有讥笑……
仿佛回到了开辟鸿蒙的最初,全世界只有心如赤子的他们,两个人。
“阿漓,”他轻轻抹去她额角细细密密的汗珠,将她紧紧地拢在心口,“我还有些心事没了,等……”
“王爷,”她拿食指压住他蠕动的唇片,“阿漓,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