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芳堂位于昭明宫西北一隅,偏僻少有人行,唯有一条曲曲折折的鹅卵石小径蜿蜒其间,草木掩映之下,其实难辨。
此时正是南国春光烂漫的季节,和风熏柳,花香醉人。
池塘边的柳絮无声地落在花草间,落在一前一后行走的两个年轻人身上。风儿拂过绿叶花海,摇曳了一路的花草气息。
“爷!咱还是快些吧!德妃娘娘催了好些天了,怕是有什么事儿吧。”后头仆人模样的俊秀青年蹙眉催促,腰板挺直,孰乏恭谨之色。
前面王爷模样的青年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腰系玉带,脚蹬粉底朱雀云头靴,眉清目秀,风姿端雅,微风裹起他的蟒袍,一路白云叆叇。
年轻的王爷听说,嘴角噙了一抹闲适的笑意,说道:“能有什么急事?再急,总不差这一时半刻。”
嘴上这样说着,脚下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他始终想不明白,母妃这样三番五次的急召他入宫究竟所为何事?他母妃一如那孤立于世的含芳堂一般,纵然后宫诡谲波涌,海浪滔天终不曾沾染他母妃分毫。
拐过鹅卵石小径,沿着爬满草毡的石阶向前,前方一株梨树正开的如火如荼,梨花珠缀,雪姿娇容,含芳堂大半的院墙便被这重重雪玉,阵阵甜香遮掩住了。
他不禁想,这玉树琼花可曾落在母妃以外的旁人的眼中?
他摇摇头,感叹着玉容寂寞谁为主的凄凉与无奈。
推开虚掩的大门,院内一片寂然,屏息静听,似能听的到花开枝头,柳枝抽芽的声音。
“唉……”
隔着重帘翠幕隐约传来一声游丝般的叹息,恍若枝头落花悠悠地落在耳际。
是母妃在叹息吗?
他循声找寻,跨过一道道门槛,来到了德妃日常寝居的棠梨院。
“母……”
“妃”字已到嘴边,又给生生吞了下去。
爬满蔷薇的花墙边,一个身着七成新粉色宫装的少女临风而立,身姿轻盈,腰身纤细不盈一握,一阵风扑来,少女身形未稳,微微晃动了一下,仿若枝头纤弱的花朵,临风欲折。风儿卷起她的裙角,莲花般缓缓绽放在阳光绿叶之上。
她只那么站着,独自占尽春光。
“爷!阿漓!是阿漓!”后面的青年惊喜之情溢于言表,“阿漓愈发漂亮呢。爷,你说呢?”
年轻的王爷横了他一眼,示意他噤声。
他当然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女是阿漓!
那一年,青州、兖州一带遭遇百年不遇的大旱,赤地千里,寸草不生,大批难民向富庶的潍、扬地带蜂拥而来,与路随处可见形销骨立,呻吟哀号的饥饿百姓。他随征西大将军尉迟宇唯前去赈济受难百姓,茫茫人海,芸芸众生,一眼他便看见了还是孩子的她。
他下马,来到她的身畔。
他上马,她蜷缩在他的怀里。
后来,尉迟宇唯问起个中因由,他竟无言以对。
直到此刻,他依然琢磨不透自己的心思。
“澈儿……”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闻声转首,他母亲——德妃正倚门而立若有所思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