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大理寺一众寻遍了大理寺也不曾找到那画像上的人,直到日头西斜,这长孙句芒才觉得事态严重,心中狐疑。
“莫非这人真的是凶手,可以隐遁?”长孙句芒喃喃道,而且那阿耶口中的“颜先生”没有半点消息。
长孙句芒想到此处,一掀衣摆转身便朝正厅冲去,此时只见那正厅之外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被寺卫拦在门外,那人影两侧看身形,一男一女,这男人背后有一处木箱,遥看似乎有箭羽之类的凶器,这女子手握长剑,亦是英姿飒爽。
长孙句芒细细一看,那人背影好生熟悉,走近再看,单是一道背影便觉得此人不简单,只见那发髻高高竖起,头发黑白相间,望来五十左右,体周真气环绕,竟是个武林高手,长孙句芒朝前再走一步,这侧面一看,了不得,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墨家掌门,巨子秦轩辕。
“长孙大人,此人好生本事,居然能破大理寺机关,一路进来如无物,还有他那两个手下,也好生了得,我们的护卫竟不能挡!”这寺卫道,再看两侧,咿咿呀呀的躺着几个护卫,皆鼻青脸肿的。
要说这江湖门派虽繁杂,但能号令整个江湖的却不多,长安京城内便有两家,一家是公输家,另一家便是墨家,这墨公两家可谓江湖龙头,下管江湖十八大门派,这十八大门派各有归属,除此之外,天下商号也尽为两家门下,这统络江湖门派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统络的,墨公两家是奉旨统领江湖,圣人谕旨,谁人不服,眼前这秦轩辕少说也是个武林盟主,倘说江湖势力,多少惧怕朝廷几分,缘何这秦轩辕敢擅闯大理寺,缘是此人亦是朝廷命官,圣人为了稳定江湖势力,将这墨家公输家两大门派的掌门人召进朝廷任职,眼前这秦轩辕便是卫尉寺正卿,统管朝廷武库。
虽说这卫尉寺与大理寺同为九寺正三品官员,理应平起平坐,然那也得看这位置谁来坐,这秦轩辕黑白两道通吃,连圣人对他都客客气气,更别说这大理寺了。
这长孙句芒原本想恭敬了事的,然而一看这大理寺护卫被秦轩辕手下打成这样,一时怒上心头,又看这秦轩辕没有着官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杀卫尉寺的威风,长孙句芒何来的勇气,原来这京城高手排行中的“长孙”二字,指的不是别人,恰是这长孙句芒,排行第四。
想罢,这长孙句芒大步朝前,而后转身直直站在那秦轩辕面前,假做不认识,眉头一按,杀气从双眼中迸出,缓缓道:“你们是何人,如此待我属下,是没把我长孙句芒放在眼里。”
这长孙句芒自报名字,秦轩辕是江湖老手,并无色变,只是身边那一男一女,微微按眉,戒备起来。
“老夫岂敢冒犯大理寺,只是大人手下不知好歹,见人便呵斥,好生无礼,我大唐乃是礼仪之邦,江湖野人如此也就算了,朝廷差使也如此便不像话了。”那秦轩辕并不自露身份,说话虽和气,但却透着威严。
长孙句芒毕竟口讷,又无经验,见秦轩辕这么一说,竟无以反驳,然而心头怒火难平,直勾勾的瞪着秦轩辕。
“老夫来此来是旁审那几个不孝徒儿的,大人无碍,审问便是,若真犯了法,按律令行事,若未曾犯法,那徒儿的皮肉之苦也不可白吃。”秦轩辕道。
这大理寺审案的确有旁审一说,然都是奉旨旁审,无故是不会来的,于是长孙句芒道:“旁审可以,可有圣人谕旨。”
“圣人日理万机,此等小事,岂有闲情再作谕旨,只付了口谕。”秦轩辕道。
“哼!口谕,笑话,谁人知真假,先生的意思是怕我大理寺审案不公,怀疑我们大理寺不成?”长孙句芒道。
“信也好,不信也罢。”这秦轩辕看出了这长孙句芒是在挑衅,也不废口舌了,径直要走进这大理寺。
长孙句芒哪里能忍,伸出手去便要按住这秦轩辕,但在伸手一瞬,只见一掌扑来,将长孙句芒的手腕死死扣住,一看是那秦轩辕身边的男子出手了,这还了得,只见那大理寺护卫纷纷掏出半分唐刀,寒光闪闪。
“好功夫,本卿便与你耍斗一番。”这长孙句芒年少气盛,就是怕对方不出手,见这一招不凡,好胜心起,手腕一弹,内力迸出,只见那男子忽而咬牙松手。
“也罢,你们俩便试一试着京城第四大高手的本事,省的你们狂傲。”这秦轩辕毕竟是江湖出身,这武人见耍斗,哪有回避之理。
那一男一女见掌门松口,也便放开来了,冲上前去与长孙句芒交战,刀光剑影,竟是一分短一分险,换做一般人早便败下阵来,这长孙句芒也真是好功夫,未提唐刀,赤手空拳便是应和,双掌一处,虎力龙形,弹开那男子的右手与女子的剑,而后曲肘撞向两人肩头,二人伸手一挡,后退三步,未曾稳住身形,又见那长孙句芒冲将过来,女子伸出长剑去刺,然而长孙句芒已然跃至身前,但这长孙句芒不取女子喉咙,而是双指一夹将墨家长剑夹住,而后用力一扭,将那长剑折做数段,女子朝后退却,换男子上前,双拳一出,直取长孙句芒面门,这长孙句芒轻蔑一笑,躲也也不躲,单手一掌,迅速打出,竟是比那男子的双拳要快,就在此时那男子口中吐出一物,定睛一看,原来是跟银针,长孙一个侧闪,没收掌力,怒火中烧,心想这人竟然来此阴招,左手发力夹住那银针,右手已经运足了十分的劲道朝男子心口拍去,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人影闪过,轻轻将长孙句芒的手臂一弹,那掌不偏不倚拍在了那人影的肩头。
只听一声闷响,那人影未动,而长孙句芒却退了七步,抬头一看,那人影不是别人,而恰是墨家巨子秦轩辕。
“师傅!”那一男一女见秦轩辕硬接长孙句芒一掌,放下武器,冲到秦轩辕身侧。
而长孙句芒只觉得手臂发麻,微微颤抖,将右手背到身后,生怕见丑,心念这秦轩辕果然名不虚传,好生的厉害。
“多谢长孙大人留手。”那秦轩辕笑道,竟是一点事也没有,这一掌若真拍在那男子身上,少说也要半身骨折,然而这秦轩辕笑容自若,真真的高手。
长孙句芒彻底服气,也不好多说,只得允这秦轩辕旁审,也不再鞭打墨家机关师。
话分两头说,再说这这抬阁山上,颜无咎与尉迟力身前遁出两条漂亮的青牛来,这尉迟力一看纳闷,这青牛在两人跟前停下身子,低着头,似乎要让两人骑上去。
果然,这颜无咎一跃上了牛身,道:“兄台上牛便是,这抬阁山的路是师傅做的阵法,这路只有老牛认得,一般人摸不透。”
“原来如此。”尉迟力一跃也上了牛身,两人骑着青牛便往抬阁山望知观走。
行了约摸三四里的路,只见前方一座道观,坐南朝北,煞是怪异,而那道观前头影影绰绰有几个穿着官服的人,那人群前头,一人白须白发,一袭白袍,看来便是这莫知道人了。
颜无咎一看奇怪,下了牛便快步冲了上去,尉迟力随后,只听这莫知道长笑道:“你看,这说曹操,曹操便到了。”
颜无咎不知何事,一看这几个官人,生怕是来捉拿自己的,立即跳到莫知道长的身后。
“老头,他们是何人?”颜无咎问道。
那莫知道长嘿然一笑道:“大理寺的人。”
这颜无咎一惊,再看那尉迟力,早便没了踪影,抬头一看,这人已然遁到了道观顶上了。
“你们好生厉害,能找到此处来,明说了罢,在这抬阁山,你们是捉不住我的,另外昨夜我只是奉师傅之名前去告诫桃成一的,这桃成一遇刺,与我无关。”这颜无咎仗着有莫知道长在身边,也不惧怕。
“先生说笑,我们奉长孙大人之命,过来请先生出山断案的。”那大理寺主簿道。
这几人一看文雅的很,应该在大理寺任文职,并不凶悍。
“什么?”颜无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白面主簿无奈,又重复了一遍。
“你莫不是引我上钩?让我去蹲大牢!”颜无咎道。
那白面主簿与其他人相顾一笑,又道:“先生这话,在下不明白,先生莫不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
“无咎,师傅实在动不得了,这是长孙兄的意思,你但去无妨。”莫知道人笑道。
颜无咎知晓,这道人出口决无怀疑,师傅说能去,那便是真的能去,就算遭遇什么不测,师傅也不会不管不顾,于是也不好推脱,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去了,若有差池,师傅救我。”
那莫知道长嘿然一笑,并未回答。
而后颜无咎往厢房内换了身白衣道袍,出门便见一人,高冠白发,面容羞花,看那装扮竟是一个男子,那人服饰不像唐人,在客厅静坐,手中握着一把素折扇,身前摆着一盘未下完的围棋。
这望知观晓得多少闲客,估计也是师傅的客人吧,颜无咎不曾多想,与那人微微一笑,便走了出去,而后在门外大喊道:“兄台莫怕,朝廷不会在抬阁山抓人的,兄台自行耍玩,无咎处理了差事便来与兄台饮酒。”
那尉迟力也没回答,只是在房顶上微微一笑,看着这颜无咎下山,心中微微佩服。
这莫知道长起身,微笑的望着颜无咎下山,笑道:“天机大任,便付诸无咎了,吾人可归矣!”
莫知道长目送这颜无咎走后,转身回观内,在门口微微一停,这老道早先便知晓这房顶隐藏着高手,轻轻一摇头,内力遁出,而后背着手走进了观内。
这尉迟力在房顶上头,正要下来,忽觉的一阵内力传来,耳边一颤,只听的有老者声音微微道:“此地不可久留。”
尉迟力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是颜无咎引自己上山的,何故这道人对自己说此地不可久留,真真怪异,心下也未曾多想,跳下房顶,再看一看,这道观不知何时又变成了坐南朝北,心下臣服,这莫知道长何等的本事,竟然肯屈居长安高手第七位,看来这江湖传言,也不尽是真的,正欲要走,一看眼前道路纵横,哪里会走,心想着这颜无咎小兄弟邀自己喝酒,多呆一宿也无甚大碍,便找了一方山神庙,暂时安生,只见那山神庙内酒水备至,还有斋饭,这尉迟力本就是草莽,哪里顾得上敬畏,嘿然一笑,便大吃起来。
再说这颜无咎随大理寺主簿一等乘青牛下山,到了山下,林子中散来几匹高头大马,主簿引颜无咎上马,一路西驰,直朝长安城的方向。
大理寺正厅之中,这长孙句芒不得体罚墨家机关师,哪里还有手段审案,这几个墨家机关师,见师父坐镇,一个个张口喊冤,更是不承认了,三司使也没有办法,这现场没有任何线索,空审是无益的。
正在费神之间,只见大理寺大门洞开,几人在门前下马,长孙句芒一眼打过去,只见中间一人清瘦精神,竟是少年,头挽着道髻,一袭浮尘,飘飘然而至,长孙句芒一拍大腿,匆忙迎了上去。
“这就是颜先生吧。”长孙句芒这次倒是客气,毕竟是父亲钦点的贵客,岂能怠慢。
“正是在下。”那颜无咎见这场面也装模作样起来,忽而的余光中走出一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今朝在狱中所见的何鬼大,心想这人哪里放的过这次邀功的机会,必定要与长孙句芒发作一番。
果不其然,只见那何鬼大指着颜无咎喊道:“长孙大人,正是此人越狱!他便是杀害桃大人的凶手!”
颜无咎微微一笑,早已计上心头,假做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一挥浮尘,仙风道骨,其实是做给这长孙句芒看的,意思就是如若本道人不开心,这案子就别想破了。
这长孙句芒自然会意,朝这何鬼大一瞪眼道:“呔!信口雌黄,先生乃是阿耶钦点的高人,一直便居抬阁山,何来越狱!”
“大人,小人哪里敢撒谎,确实是此人,小人哪有这般的胆子开玩笑啊,这人非但越狱,还说自己是长孙大人您啊!”何鬼大道。
颜无咎就晓得此人会说这个,未等那长孙句芒开口便说:“贵寺狱卒好生会开玩笑,贫道一来便说贫道越狱,真真滑稽,哈哈。”
“快给高人赔罪!不然本卿打断你双腿!”长孙句芒喝道。
“大人,小人冤枉啊,这……这陈伯晓得,陈伯便是被此人麻翻的。”何鬼大道。
只听这何鬼大提到陈伯,颜无咎心中咯噔一下,竟然把这陈伯给忘了,如果这何鬼大提来陈伯对质,岂不是糟了。
想到此处,颜无咎立马道:“贫道有一言,不知该说不该说。”
“先生但说无妨。”长孙句芒道。
而后这颜无咎指着那何鬼大道:“大人你看,这人双目赤红,印堂发黑,想是身上背着几条冤魂,已经神经错乱,无药可救了,贫道以为此人不可再用,再用乃是平添冤魂,有损我大唐律令之清白。”
那何鬼大一听这话,哪里肯服,立马大喊道:“你这小子,竟然反咬我!”
“啧啧啧,大人你看,此时日落,冤魂发作,此人必不可留了。”颜无咎一阵胡诌。
这长孙句芒也是头脑简单,听这颜无咎这话,还觉得有几分道理,当下便喝了两个护卫将这何鬼大给支走,那管他大喊大叫,颜无咎看着何鬼大被架走,心里长舒一口气。
末了,与长孙句芒一前一后,入了正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