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行呢?”高夫人着急道,“严夫人你已经收了我家小暖了,怎么能再收她家奎宁呢?这个陈夫人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呢!那日茶会时,她亲眼看见你收我们家小暖的,她还想干什么呀她?”
严夫人笑了笑道:“你别着急,我没答应她。我向来定下的规矩不会因为一两个人而改变的。小暖还没出师之前,我都不会再收徒弟。”
“那陈夫人一准不高兴吧?”景王妃插话道。
“不高兴是自然的,而且临走之前还说了一两句狠话。”
“什么?”高夫人又激动了,“拜不成师还说狠话?什么人呐?别以为攀上施家那门亲了就能有个大靠山撑腰了,也不瞧瞧前几日施家那脸面丢得有多惨!虽说那两个贱妇是遮了脸的,可谁不知道是她施夫人身边的好人物?严夫人,你快说说,那陈夫人到底跟你说了什么狠话?”严夫人道:“我听陈夫人说,她们那边好像也要办一场品茶会,邀请我过去掌茶局。我说,早答应了景王妃和宝梳这边,实在是分身乏术,她便有些不高兴了。”
“她们也要办?”赵夫人惊讶道,“那不就是存心跟我们打擂台赛吗?严夫人,你可知道她们定在哪一日?”
严夫人摇头道:“陈夫人这倒没说,不过言下之意却有跟我们这边一较高下的意思。她跟我说了一大堆施夫人的话,说来说去也就是一个意思,跟着施夫人办募捐才是体面的,要跟景王妃和宝梳凑在一块儿,那只有跌份儿和扫兴。”
“我听我妹妹说,施夫人已经被施老爷禁足了,她还有抽得出功夫办募捐?这陈夫人不愧是施夫人的左右手,主子被困了,她还在外头忙来忙去,真是够尽忠的!”赵夫人不屑道。
景王妃略微颦眉道:“看来这回我们办茶会多多少少会受阻了。陈夫人那句跌份儿和扫兴不是空头话。凭施夫人在城里的脸面,只要发出帖子,城内的名媛贵妇大部分都会去陈夫人办的茶会,而到我们茶会的可能只剩下三三两两了。”
严夫人点头接话道:“的确如此,就连百里夫人也偏向了陈夫人那边。说到底,施夫人在城里颇有些名望,夫家在临安富甲一方,而娘家是受过封赏的官宦之家,她的脸面自然要大得去了。倘若她有心把茶会安排在与我们同日,那就会是一个热闹一个寒凉了,真真地成了笑话。”
“那可怎么办?”高夫人着急道,“没我们就去请人!横竖得请三五十个来凑凑场面才行!”
“人倒是能请来,”景王妃道,“可这回我们办茶会的目的不是争脸面,而是募捐。倘若只为了争脸面,花些银子请人也是可以的,但那样一来,我们办茶会的初衷不就全落空了吗?宝梳,你一直没说话,是不是在想什么主意?”
景王妃一声唤,让沉思中的宝梳回过了神。她点点头道:“嗯,我的确在想法子。我觉得施夫人和陈夫人这么做,只是为了向我们证明,整个临安城上流贵妇圈是由她们主导的,而我们只能像百里夫人那样做小跟班而已。”
赵夫人连声附和道:“这话说得极好!真是说到我的心坎上了!那个施夫人仗着夫家和娘家的权势财富,任意妄为,把我们这些人当做是陪衬的小丑,需用时就叫出来陪个场,不用时就对你冷脸不理,跟当了皇太后似的!宝梳,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主意了?快说出来,我们合计合计!”
宝梳笑了笑道:“就算是皇太后,那不是还有太皇太后吗?一级管着一级,她再是条跳跳鱼,也跳不到太皇太后的头上去吧?”
景王妃仿佛明白了什么,转头笑问道:“你想在施家老夫人头上做文章?”
“最近不是谈佛色变吗?各家都看严了自家的女眷,不许随意出入寺庙,灵隐寺的香火也少了许多了。没有了和尚,不还有道士道姑吗?施夫人陈夫人跟我们抢着请名媛淑女,那我们何必去跟她们争呢?知道她们脸面大,必定有胜算,我们还去碰冷钉子就太不明智了。她们去请她们的名媛淑女,我们就请附近各地名气颇响的道姑前来,一来不怕我们茶会没人,也不怕我们茶会来补了体面的人物,二来我们也投了施家老夫人的喜好,没准到时候能把她老人家也给吸引来呢!你们说要是施老夫人真来我们茶会,那施夫人脸上该有多难看?纵然她把全城名媛淑女都请去了,也未见得脸面上有光彩啊!”
话音刚落,高夫人和赵夫人就兴奋地拍起手掌来了。严夫人也点头笑道:“这主意果然不错!我在来的路上也这么想过,万一真请不到人,我们索性就往佛门道观里请,没想到宝梳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好,就这么定了!不过这事儿可不能走漏半点风声,省得施夫人那边又在背地里使绊子!”
“对,这事儿就我们几个知道,不能漏出风声。我们一面还是得派帖子给城里那些人,跟她们那边使个障眼法,另一面我再派人偷偷地送帖子出城,把附近有名道观的道姑都请来!”宝梳奸笑道。
“好好好!”高夫人拍着方几笑道,“就这么办!就这么办!我都迫不及待地想瞧瞧施夫人被气炸了的那脸色!这些年,我们可没少受她的气儿!这回也该轮到我们气一气她了!我们这儿的几个都是自家姐妹,说好了,谁都不许走漏了风声!”
几个人一起点了点头,哈哈大笑了起来。品完淮南居的佳肴后,几位夫人在门口各自乘轿回去了。宝梳回府后,赶上给末儿喂了奶,哄着末儿熟睡后,自己也倒在旁边眯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耳边忽然传来丁香哇哇的哭声。宝梳翻身起来,走出去问道:“初真不在吗?丁香闹什么呢?”
钟氏抱着丁香从房里走出来道:“戚夫人不在,晌午过后就去绣庄那边了。丁香估摸着是饿了,怎么哄也不消停呢!”
宝梳走过去伸手接过丁香,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哄道:“好了好了,小香香,舅母带你去找你娘,你别闹了,一会儿把你爹闹回来了就麻烦了哟!来,舅母带你去绣庄那边好不好?”
宝梳一边哄一边抱着丁香去了绣庄。问过绒绒才知道,初真因为今日有三个裁缝师傅没来,所以才亲自登门去问问。丁香正闹着时,初真急匆匆地赶回来了。
等喂完了丁香,哄着她睡着之后,宝梳才问初真到底怎么回事。初真拿宽袖盖在丁香身上道:“今日有三个裁缝师傅没来,也没说个缘由,我觉得有些奇怪,这才叫上海樱一块儿去瞧瞧。”
“海樱呢?”
“我想起丁香的时候赶着要回来,她却不肯,还和乐乐蹲守在那两口子门前。”
“哪两口子?”
“我们不是拢共请了五位师傅吗?今儿有三位没来,一位姓汪,另两位是夫妻,你忘了?”
“哦,是有这么两个人。他们三个为什么不来了?想辞工了?”
初真眉心微微皱起道:“我觉得不是想辞工那么简单。”
“那是什么?”
“宝梳,我可能有点疏忽了,”初真摇头懊悔道,“当初请人时应该仔细查一查再说,不应该这么草率。刚才我去找过那三个人之后,我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怎么不对劲儿了?”
“这几****在忙募捐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前几****又接了两张单子,一张是给全家做新袍子的,另一张是做喜袍的。两张单子加起来拢共有八件衣裳,加上之前接下的五件,拢共就是十三件,这十三件以上分给五个师傅做原本时间是很宽裕的。可今儿那三位师傅忽然不来了,剩下的两个师傅根本做不了,再请人又未必能赶得及时,所以我就觉得这里头怕是有文章的。”
“你去找那三个人的时候他们怎么说?”
“头一个汪师傅说他腿伤了,我去时他倒是真的打了夹板趟上,看上去不像是假的;另外那对夫妻说,临安不安全,怕金兵攻城,所以想逃远点,打算收拾东西往福建一带跑。我也劝了他们,可他们说被金兵撵怕了,想躲远点。海樱跟他们争了几句也没用,他们东西都收拾好了,打算明日就离开临安。”
宝梳摸了摸下巴,颦眉思量道:“会有那么巧吗?你刚好接了两笔单子师傅就跑了。我听着怎么像买卖行当里惯用的坑人的把戏?”
“我回来的路上也这么想。哪儿就那么巧了?那两口子之前还说想在临安落脚,一转眼又说临安不安全,想继续南下,真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了。再说那位汪师傅,谁知道那夹板打得是不是真的?宝梳,你说是不是有人存心想坑我们?”
宝梳拿起新开的流水账翻看了一下道:“我们眼下只有两个师傅,却有十三件衣裳。其中三件已经完工了,余下的九件就算两个师傅不休不眠也无法在五日之内做完。交不了货,赔钱事小,名誉损了是大。”
“这都怪我太大意了!上回薄云的事情我就该长长记性了,”初真一脸后悔道,“我若再查仔细点,就不会叫人钻了空子。你好容易在外头打响了我们巧绣社的名声,我却……”
“做买卖是这样的,”宝梳合上账本道,“谁不会掉进坑里三五回呢?最近是你一个人打理绣庄的事情,又要照顾丁香,有疏忽的地方也理所当然的。眼下不是自责的时候,得想法子圆了这事儿。”
“立马贴招子请师傅如何?倘若有人肯来,应该赶得及交货。”
“请是要请,不过,我们也得防着真有人故意下套来坑我们。对了,最近接的那两张单子可有送货地址?”
“送货地址?没有!”初真使劲摇摇头道,“你一问我就想起来了。那两位客人都说,到时候会自己来取,不必送货上门了。现下想来,真的是挺奇怪的。明明我们可以送货上门,为什么他们偏偏要自己来取呢?”
正说着,楼梯上响起了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紧跟着,海樱和乐乐砰地一声把门推开了。初真忙朝他们嘘了一声道:“香儿睡着了,你们小声儿点!”
两人忙吐吐舌头,比划了一个抱歉的手势。宝梳问道:“蹲人门口蹲出什么大新闻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