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没不敢辩解,能留条命已经算不幸中的大幸了!接着,殷大人又指着施晏道:“还有你,身为状师,找人串供,找假证人,根本就是漠视本朝纲法律例!本府罚你棍杖二十,三年之内,不许再做状师,退堂!”一声重重的惊堂木后,殷大人甩袖而去。衙差们则忙碌了起来,该杖责的杖责,该收押的收押,该签字画押的签字画押。施晏这时完全没了刚刚嚣张得意的表情,被两个衙差摁在地上趴着,脸色比哭还难看!
施良轻蔑一笑,蹲下去问道:“弟弟,你可挺住了。这二十棍说来也不多,顶多打得你几日下不来地而已,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你少得意!”施晏抬头怒瞪了施良一眼道,“别以为你跟了个姓阮了就尾巴翘起来了!跟施家作对,你是自找没趣!”
“不服气就说不服气,何必又把施家抬出来呢?你以为你把施家抬出来我就会怕了吗?我自打出了那个门儿就已经跟那一家子断得一清二楚了,跟他们作对,本就是我最大的心愿!哼,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劝你还是别再在施府上待着了,仔细哪日把命都折在里头了!”
“要死也是你先死!你少说张狂话,这回开罪了施府上,你和姓阮的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施良不屑地笑了笑道:“走着瞧!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我的好弟弟,你慢慢挨棍子吧!”说罢,施良便笑着起身,和曲尘宝梳一块儿离开了。
三人走出府衙大门后,施良笑道:“事已毕,我那边还有些事情,就不跟阮老板客套了,我先回去了。”
曲尘点头道:“这趟有劳施先生了!今晚在府上备下薄酒几杯,请施先生务必赏脸来一趟。”
“阮老板真是太客气了,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不过我也正想和阮老板喝一两杯,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晚上见!”
“施先生慢走!”
“告辞!”
施良先离开了。曲尘和宝梳没坐轿子,缓步往家走去。宝梳搀着曲尘的胳膊问道:“那个施先生是谁啊?”曲尘道:“他是施家子弟,与那位施老爷乃是同宗。”
“亲戚?那个施晏呢?”
“是亲兄弟,他是施晏的亲哥哥。”
“不会吧?”宝梳略有些吃惊道,“亲兄弟?那为什么他们俩看起来像仇人似的?”
“这个说起来话长,而且我也还没弄清楚当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知道施良与施府上断绝了往来,自己在外开了间书馆教习,挣些微薄的束金过日子,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他一个人过?”
曲尘点头道:“嗯。”
“那太奇怪了,施府在临安城那可是响当当的人家啊!他敢跟施府断绝往来,这人倒有些骨气的。”
“所以我才会跟他有所往来,至于他为什么会跟施府断绝往来,只有往后再打听了。”
“嘿嘿!”宝梳掩嘴一笑道,“你说施夫人要是听说她身边的人被游街了,心里该是个什么滋味儿啊?”
“管她什么滋味儿,横竖这是她该受的!走了,回家瞧我闺女去,别又给饿醒了找不着娘。”
“那要是她娘饿了呢?”宝梳吊着曲尘的胳膊撒娇道。
“那就先喂饱她娘,想吃什么?”曲尘转头笑问道。
“我听说淮南居的八珍汤很好喝,可惜那儿每日只开四桌,得提前预定。我上回去问过了,预订已经排到一个月之后了,太久了!你能不能尽快给我弄两个位置啊?”
“哦,就是那家私房菜馆?听说馆主手艺精湛,就是每日定了桌数,弄得很多人只能望洋兴叹。行,我尽量想法子吧!”
“相公真好!”宝梳凑上去正准备在曲尘脸上盖个红印章时,曲尘抬手一挡,转头笑问道:“你想被殷大人抓去游街,说你有碍风化吗?乖,回去再说!”
“嘿嘿……谁让我家相公长得这么诱人呢!”
“什么时候喜欢叫我相公了?以前不是阮曲尘阮曲尘的叫着吗?”
“叫你相公你不喜欢吗?”
“喜欢……”
“相公相公相公!”
两口子说说笑笑回家去了。在他们离去不久,施晏也一瘸一拐地被人搀扶着回了施府。刚踏进施府的大门,就有管家请了他到施老爷跟前去。
在施家的望鹤厅里,施老爷,施夫人以及施老爷新娶的杜姨娘都在。施晏步伐艰难地走进去,脸色窘迫地勉强行了礼道:“见过叔父,婶娘还有杜婶娘。”
“官司如何了?”施老爷口气很不爽地问道。
“官司……”施晏不敢抬头,吞吞吐吐道,“官司……本来是该赢的……”
“那就是没赢了?殷大人是如何判的?”施老爷翻了个白眼冷冷问道。
“殷大人……判了法闵……秋后斩……空没流放青……”
“老爷是问你我们府里那两个怎么样了!”杜姨娘在旁插了一句话道。
“我们府上那两个……挨了棍刑还……还……还被游街了……”
“什么?游街?我们施府的人被游街?这叫什么话呀!”杜姨娘立刻忿忿不平地对施老爷说道,“老爷,这殷大人也太不顾您的脸面了!明知道是大姐身边的人,却还拖出去游街,叫大姐,叫我们施府颜面何存哪!”
坐在旁边的施夫人早没了之前在灵隐寺的嚣张,整张脸像僵尸脸似的,牙齿气得直打格。她盯着施晏问道:“你说,殷大人怎么判的?那个靳宝梳一点事儿都没有吗?”
施晏一脸委屈道:“本来审得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法闵忽然不说话了!对他之前说过的话也不承认也不否认,这才给靳宝梳那边的人逮住机会翻盘的!”
“他好好的怎么不说话了?哑了?”
“我也不知道啊!靳宝梳跟他对质了两句,他就不敢说话了,真不知道是脑子抽风了还是怎么了!”
“还有那法闵,殷大人怎么判了秋后斩?有这么严重吗?”
“那法闵……”施晏面呈难色道,“我们都给他哄了!杨捕头在他禅房里找到了一叠女子元红印记,还有一本手札,都是被他那什么了的……”
“天哪!”杜姨娘掩嘴惊讶道,“活脱脱一个淫僧呐!怪不得殷大人下此重手,还把我们府上那两个游街呢!老爷,怪不得殷大人啊!灵隐寺出了这么大的丑,若不好生处置,只怕会传到皇上耳朵里去的!”
施老爷听到此处,转眸狠狠地瞪了施夫人一眼道:“你平日里总说自己有分寸,这下好了,你身边最亲近的两个下人居然被拖去游街了!你可算给我们施府长了大脸面了!”
施夫人忙辩解道:“老爷,我身边的人再不济,也不会去跟和尚鬼混啊!这事儿真是那靳宝梳闹出来的鬼,分明是想叫我难堪,想叫施府难堪!”
“那个靳宝梳是何许人也?她有那么大胆儿敢让大姐您难堪吗?”杜姨娘讥讽道。
施夫人白了杜姨娘一眼,说道:“说起来就是个小地方来的乡下妇人,口齿倒伶俐,气焰也够嚣张的。仗着与景王妃交好,便目中无人,实在是粗鄙无知……”
“照你这么说,你就败给了一个粗鄙无知的乡下妇人?”施老爷没好气地白了施夫人一眼,打断她的话道,“你身边的人你清楚?你脑子清楚还常跟那个法闵往来?还指派他为娘做什么七日诵诞?眼下殷大人查出他是淫僧,好在诵诞没做,要真做了,你是不是得把娘活活气死?”
“老爷,我真是为了娘好啊!只是想多做点法事,保佑娘长命百岁啊!”
“你明知道她信道教,偏要上灵隐寺里做法事,你到底是有心光顾那个法闵还是孝敬娘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听说你之前因为月娘跟娘说了你办诵诞的事而责骂了月娘,你还有脸骂月娘,好好反省反省你自己再说!回你院子去,一个月不许出院门!”
施夫人气得手指都抖了两下,却没当场跟施老爷顶撞,忍下一口气,起身匆匆走了。待她走后,施老爷又问施晏道:“那个靳宝梳果真是很嚣张吗?”
“嚣张倒不见得,就是挺能掰扯的。对了,叔父,您知道今日在堂上是谁做了靳宝梳的状师吗?”
“谁?”
“是施良!”
“施良?”施老爷眉心皱起道,“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帮着外人对付自家人,他脑子有毛病是不是?读书都读成傻子了?”
“我听说他跟靳宝梳的丈夫阮曲尘最近走得很近,称兄道弟的。要说嚣张,那阮曲尘才算嚣张!之前夺了陈老爷手里的里弦书院,最近两日又盘下浩瀚阁,听说这人手里很有些本钱,出手阔绰,说买就买,说盘就盘,一点都不含糊!”
“阮曲尘?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啊!”
“才来城里的小角色,叔父自然没听说过。”
“这临安城里时不时都会冒些不知死活的人,由着他们闹腾去,等钱挥霍完了自然会光着屁股滚蛋的,不必去理会!对了,游街那事你还是得派人去打点一下,走走过场就行了,别真露了脸,听明白了吗?”
“侄儿知道,侄儿这就派人办去!”
施良一瘸一拐地离开后,杜姨娘递了一杯茶给施老爷问道:“老爷,您看那两个回来了怎么处置?”
施老爷不屑道:“这事儿你不用管,她自己知道处置的!”
“这段日子我们施府的闲话怕是比谁都多了。大姐往常总爱上灵隐寺,还时不时地请法闵来府里,哎哟,想想我心里都打了几个冷颤啊!那法闵是个淫僧,玷污过的女子还用手札记,简直是个秦兽不如的混账东西!不知道我们府上还有没有其他人也被他……”
“啪”地一声,施老爷重重地搁下茶冷脸道,“简直就是引狼入室!这样,你一会儿去找夫人,跟她一块儿查查,还有没有人跟法闵私底下有过往来的,若有,一律逐出府去!”
杜姨娘含笑点头道:“知道了,老爷!还是老爷想得周全呢!可不能叫法闵一个和尚坏了我们施府一府的名声!”
当天晚上,府里几位主子都歇下后,杜姨娘带着几个心腹去了施夫人院子里。一进院门,她便叫人把院门闩上,谁都不许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