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晏有些着急了,弯下腰去盯着法闵轻声问道:“法闵大师,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是的话,可以跟大人说,让大人暂时休堂的。”
“对啊,法闵大师!”宝梳在旁添了一句道,“你少说也五十多岁了,要是身子真不舒服,先歇息一下也好。正好趁着这个空挡,我们也去找找施老爷,毕竟我们才来临安,得罪不起他一方城隍,看能不能跟他说和说和?”
“法闵大师?”施晏又喊了一声。
“法闵!”殷大人拍了一声惊堂木道,“到底怎么回事?光低着头不说话干什么?再不说,本府就要用刑了!”
法闵额头上不断地冒着冷汗,心里焦急得要死!怎么办?怎么回答都是死啊!
就在此时,杨晋忽然带人走进了堂内。殷大人抬头问道:“杨捕头,可有在法闵的禅房里再搜出些什么?”
“有!”杨晋转头吩咐手下将一叠布条送到了殷大人面前。殷大人看了一眼,每张布条上都有一个红印,像血似的,便诧异地问道:“这是什么?”
杨晋道:“这是在法闵房里搜到的,夹在他那些经书之中,之前寺内和尚搜查时并未注意到,我去时才发现散落在房内。经我仔细辨认,我认为这些应该是――女子的元红!”
“什么!”整堂人都惊呆了!杨晋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递上前道:“这是法闵的一本手札,上面清楚得记载了这些元红的来历,哪年哪月哪日得了谁的元红,写得很明白,大人可以看看!”
殷大人接过那本手札粗略地翻看了一眼,气得脸色通红,啪地一声拍在桌上喝道:“来人,先将这法闵重打三十棍再说!”
“是!”
当下出来了两个衙差,摁倒法闵就开打。那法闵本就五十多岁了,挨了十几棍子后就晕了过去。殷大人又吩咐道:“拿冷水浇醒了!这等无耻秃驴岂容他这么快就死?凌迟处死都绰绰有余!”
一旁的空没早吓得瑟瑟发抖,面无半点血色了!眼看着法闵被泼醒又接着挨棍杖,打得法闵嗷嚎大叫,血肉模糊,那副惨象吓得他魂儿都没了,惊恐地乱叫了起来:“别打了!别打了!我招!我招!我什么都说!”
“乱嚷什么?”施晏忙冲空没递了个眼色。
可空没已经吓破胆了,趴在地上嘴里只管大叫道:“大人,我都说!我都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进了房间就被人打晕了我不知道谁打晕我的我没看见是施先生吩咐我刚才那么说的……”
“你胡扯什么?”施晏顿时有点紧张了,低声打断了空没的话。
“停!”殷大人抬手示意那边棍刑暂停,然后训斥施晏道,“此乃公堂,你就算是个状师,也轮不到你在这儿大呼小叫!退一边去!本府自有话说!”
施晏瞪了空没一眼,悻悻地让开了。殷大人又问空没道:“你说你都招,那你就先把你师傅干的那些龌龊的勾当招了!你是不是也参与其中?”
空没忙摇头道:“小的没有!师傅这人很吝啬的,他沾手过的东西是不会再叫小的占便宜的!就算小的想,也没这个机会啊!”
“前前后后,你师傅干了多少这样的勾当?除了这本手札上的,可还有别的?”
“这几年小的知道的就十几起,有些是自愿的,有些是被师傅骗了的,至于除了手札上的还有没有别的,小的就不知道了!”
“荒谬!”殷大人大怒道,“身为灵隐寺主持,居然骗奸良家妇女,简直是目无王法!佛门清净地竟成了藏污纳垢之所,真是我们临安城的一耻!”
“可惜了,”施良摇头惋惜道,“那些被骗奸了的妇人女子为着自己的名节,就算是死也不会来衙门报案的,这才纵容了法闵猖狂了这么些年!想法闵在外是一派禅门宗师的模样,与城内几家大户都来往颇深,这才在前任主持谢世后得施夫人等人力举,做上了灵隐寺的主持,谁能想到他背地里竟是这般龌龊下作之人,看来施夫人也看走眼了!”
对面的施晏不满地盯了施良一眼道:“你别胡言,任命法闵为灵隐寺主持的是朝廷,不是施夫人的力举,你少在这儿混淆视听!”
“施夫人与灵隐寺法闵方丈来往甚密,城中皆知。就算施老夫人是信道教的,她也另辟蹊径要在灵隐寺请法闵亲自为施夫人祈福,可见交情之深。若说施夫人身边这两位仆妇暗地里与法闵有往来,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这么说可就有污蔑之嫌了!”
“好,那就继续听空没怎么说!”
施宴施良互瞪了一眼,各不理睬了。这时,殷大人再问空没道:“今日之事你到底知道多少?”空没喊冤道:“今日之事小的确实冤枉啊!小的去找师傅,刚进门就被敲晕了,什么都不知道啊!大人,是真的!师傅有甜头,除了银子,其他的都不会分给小的的,又特别是女人!”
“这么说来,你也不知道是谁敲晕了你,那么你之前为什么说是靳氏?”
“是……是施先生叫小的这么说的!”空没瞟了一眼施晏害怕地低下了头。
施晏当即反驳道:“胡说!本人是状师,岂会明知故犯,找人串供?分明是你们师徒串通好了,之前没对我说实话!大人,在下以为这件事已经很明了了。在下之前并不知道法闵的为人,这才轻信了他的话。看来此事应该是法闵一时色心起,想对施家这两位仆妇下手,刚想行事时,空没就来了,他怕好事被空没耽误了,这才拉上空没,师徒俩一块儿淫乐!”
“这话锋转得倒是真快啊!”施良嘲讽道,“别忘了,你找的证人和尚还在这儿,他可是亲眼看见阮夫人分两次背着人离开的,这你又怎么说呢?难道你还想说阮夫人与法闵勾结一起,帮法闵送人吗?简直是颠三倒四,耽误殷大人的功夫!”
“你……”
“都闭嘴!”殷大人又拍了一下惊堂木道,“这儿成菜市场了?是非曲直,本府自会断定,不必你们俩多嘴!刚才那小和尚,本府再问你,你是否亲眼见到靳氏拉这两个仆妇进蛇笼,并在吓晕她们之后分两次背走?”
“这……”那小和尚也结巴起来了。一旁的施晏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吓得更不敢说话了。杨晋察觉到后,走到两人之间挡住了施晏,对小和尚道:“你最好实话实说,若是被大人查出来串供,你也得在牢里去待个几年。你若撒了谎,让那有歹心之人占了便宜,就算你出去他也不会放过你的。”
那小和尚忙道:“我没撒谎,我……我确实看见那位夫人把两位大嫂推进了笼子里……”
“然后呢?”杨晋问道。
“然后……然后那两位大嫂就吓晕过去了……”
“再后来呢?”
“再后来……再后来就……那位夫人就走了……”小和尚胆怯地低下了头去。
施晏的脸色立马垮了下来!杨晋转头去看了他一眼,又问小和尚道:“不是阮夫人背她们走了吗?”小和尚缩了脖子,连连摇头道:“不是……那位夫人后来走了……没有……没有背她们……”
“那之前的话是谁教你说的?”
“是……是施先生……”
“说清楚了,是哪位施先生?”
“施……施晏先生……”
“施晏!”殷大人立马喝道,“你到底在闹什么鬼?找个假证人,还教空没串供,你当本府的衙门是你家后花园呐!别以为你顶着为施府办事的名义来,本府就会给你三分颜面!”
施晏脸色微变,急忙拱手弯腰道:“大人,这事儿学生的确不知情!学生当时问他们的时候,他们就是这么说的,学生也就信了。看来是学生失策了,没好好斟酌其中真伪。但要说串供找假证人,学生实在没有,还请大人明鉴!”
“失策?你一个失策就闹了本府大半个时辰,你以为本府很有空闲吗?一边候着,本府稍后自有话跟你说!”
施晏不敢再多话,缩了头退到了一边去。施良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笑容。
一声惊堂木后,殷大人问宝梳道:“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这两妇人推蛇笼去?还有,灵隐寺怎么会有蛇?”
法明先回话道:“回大人的话,那蛇是施府送来的。原本定下从明日起为施家老夫人办七日诵诞,诵诞结束后还会举行放生仪式,那些蛇,狐狸以及松鼠全部都是施家送来暂时放在园圃内的。”
宝梳也道:“要说民妇为什么要推这两位进去,那话就长了。这位小师傅只看到了后面,没看到前面。民妇今日第一次遇见施夫人,施夫人好客,便吩咐她这两位仆妇带民妇去园圃游玩。谁知走到蛇笼时,她们忽然打开蛇笼推民妇进去。可惜啊,民妇自幼长在乡间,不怕蛇,也认得那些蛇都是无毒之蛇,便以为这两位是在跟民妇闹着玩儿,所以民妇也照旧把她们推了进去。哪知道她们吓得晕了过去,民妇只好走开去找人来救了,等民妇带人来时,她们已经不在蛇笼里了,事情就是这样而已。”
“你们两个,”殷大人瞪着那两个仆妇喝问道,“还有什么好说的?”
两人连呼冤枉,说自己没推过宝梳。殷大人此时心里已经有些章谱了,惊堂木一拍喝道:“冤枉?我看最冤枉的是本府!给你们带着兜了一大个圈,又是串供又是找假证人,还好意思来喊冤枉?今日此案本府已了然于心中!灵隐寺方丈法闵****无耻,骗奸妇女,玷污佛门,坏我佛法,实在罪无可恕,判秋后斩!至于你们俩,不守妇道,毫无节操,公然在寺庙与和尚淫鞲,下作之极,判各杖四十,游城一圈,警示众人!来人,拖下去!”
“大人,冤枉啊!”俩仆妇一路嚎哭着被拖了出去受刑,打得是鬼哭狼嚎,惊天动地。
“再有空没,”殷大人继续判道,“你明知方丈法闵之事知情不报,愧为佛门弟子,即刻逐出佛门!另外,你又与法闵私吞寺庙款银,虽不是主犯,但也难辞其咎!为警醒其他佛门弟子,本府判你流放青海,永生不得返回原籍,即日起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