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宝梳羞了个满面通红,使劲地跺了曲尘脚背一下,推开他跑出了书房,又一口气跑回了刚才那间房里。进门时,她发现初真和海樱都不在,一边喘气一边关门道:“这两丫头上哪儿去了?杯子都擦干净了吗?别是跑去前面看热闹了吧?”
正说着,海樱和初真有说有笑地推门进来了。宝梳忙起身问道:“你们上哪儿去了?”
“哟?”海樱上下打量了宝梳一眼笑道,“才去这么一小会儿就换了身衣裳了?阮曲尘给的?真好看呐!这是樱桃红的吧?我说怎么去了那么久呢?原来是去换衣裳了呀!”
“别说我了,你们呢?上哪儿去了?”
“后厨里有打赏,我们也去领了一份子,”海樱晃了晃手里的红封子笑道,“这大户人家办事儿就是大方,一个打赏封子都有五钱银子呢!”
“杯子都擦干净了吗?”宝梳低头检查那些水晶杯盏道。
海樱似模似样地向宝梳行了个屈膝礼笑道:“回管家娘的话,全都擦得干干净净,一层不染了!”
“还笑话我是吧?你以为我喜欢穿成这样?”宝梳扇了扇她那两片大袖子,像个翅膀过于宽大的小蝴蝶似的。海樱和初真不禁呵呵笑了起来,海樱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你不喜欢,谁让阮曲尘喜欢呢?”
过了一会儿,客人们陆续到齐了。正午一到,宴席便开了。等吃到一半时,宝梳三人才开始动手制作手摇冰麒麟。第一桶摇好后,海樱捧来五个杯盏,每盏里舀了两勺,再撒了些七色果脯碎,看上去晶莹剔透,柔白香甜。
海樱忍不住捧起一杯,对着窗外稀疏的阳光,自我陶醉地摆了个美人醉酒的姿势,笑问宝梳和初真道:“怎么样?不错吧?这杯盏真衬我!”
宝梳和初真见了她那闷骚的样子,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海樱学那些老夫人扫了扫衣袖,粗声粗气道:“笑什么笑?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再笑就拉了你们出去挨板子!”
“少臭美了!赶紧把其他杯子都拿过来吧!”宝梳笑道。
“再等等!”海樱捧着那水晶杯盏爱不释手道,“这杯子可真好看,得多少钱一个呀?宝梳,你替我问问阮曲尘呗!能不能送我一个啊?”
“我才不去呢!把杯子给我放下……”宝梳喊到一半忽然停了,双目凝视在了海樱手捧的那个杯盏上。海樱又摆了个姿势笑问道:“是不是觉得跟我特别地配啊?”
宝梳脸色一暗,拔下头上的银簪,拿过海樱手里的杯盏,用银簪搅了搅里面的冰麒麟,随后,宝梳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了――银簪簪头呈了黑色!
“有毒!”初真和海樱异口同声地惊呼了出来!
“怎么会?”宝梳紧皱眉头转身看着那几十个水晶杯子,“我们明明挨个挨个擦过的,打的是院子里的井水,用的是干净的抹布,怎么会有毒?”
“莫不是那牛奶有毒?或者是糖?”初真一脸紧张道。
“不是,”宝梳忽然弯下腰去,将目光与那些水晶杯盏齐平,迎着窗外不怎么明亮的阳光,她在其中几只杯盏的壁沿上发现有明显擦拭过的水痕。若不对准阳光,凭肉眼很难看出来。可刚才她们明明用湿抹布擦过后,再用干抹布擦得亮铮铮的,应该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宝梳,怎么了?这些杯盏有什么不妥的吗?”海樱问道。
“好像被人抹了毒!”宝梳神色凝重道。
“什么?”海樱和初真都傻眼了。
“先别管那么多了,”宝梳转头吩咐道,“立马去打井水来,把这些杯碟重新擦洗一遍!”海樱望着那几十个杯盏叫苦道:“来得及吗?八十多个呢!挨个挨个地擦洗,还赶得及上菜吗?”
“来不及也必须这样做!而且,这些杯盏不能再用了!我不知道下的是什么毒,洗清后是否还会残留,所以必须得去找阮曲尘商量对策!清洗一遍,是对我们自己负责,以免有人故意想栽账在我们身上!”
“知道了!”海樱急忙提起水桶去开门。可门一开,华氏和庞亭玉以及另外一个美貌的妇人便出现在了门口。华氏低头看了看海樱手里的水桶问道:“这是做什么?你们的冰麒麟还没做出来吗?”
“已经做出来了,”宝梳向海樱使了个眼色道,“大少夫人有什么事儿吗?”
“来看看不行吗?”华氏走进房里,扫视了一遍那些杯盏和桶具,目光又落到了那杯刚刚装好的冰麒麟上,伸手拿起来瞧了瞧道:“瞧样子似乎没什么太特别的,真有阮曲尘说得那么好吗?”
“缕梅(华氏闺名)你尝尝不就知道了?”跟着进来的那个贵妇含笑道。
“这种事儿似乎不该大嫂来做,”庞亭玉走进来夺过了华氏手里的杯盏递到宝梳跟前道:“这东西既然是你做的,那就该你来尝,曲尘哥哥没告诉你这样的规矩吗?”
这一声曲尘哥哥听得宝梳心底莫名有火,不过她知道这会儿不是跟庞亭玉计较的时候,便抬手接了那杯盏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男人没跟我这么说。”
“你男人?”庞亭玉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眼里透出一股厌恶和鄙夷。
“不是我男人,是你男人?庞三小姐似乎还未嫁吧?行了,三位已经看过了,都先请出去吧!我这儿还没忙完,等忙完的时候我自会当着大家的面儿试尝的。”
华氏略微不满地看着她说道:“还没忙完?这都什么时辰?立马都要上甜品了,你倒还一副闲得慌的样子!到底做不做得出来?别耽误了我们庞府宴请客人!”
“是啊!今儿我们庞府宴请的可都是本家亲戚和城中权贵,耽误不起的!我看你这些东西似乎都是还空着,来得及吗?”旁边那位贵妇缓步走近了那些杯盏,刚想伸手去摸,却被宝梳轻轻拨开,挡在她跟前道:“请这位夫人放心,只要三位别在这儿耽误着,东西一准准时送出来。”
“哟?这还不能碰了?”这位贵妇脸露不屑道。
“不是不让碰,是我们要赶着做事儿了,请三位先离开吧!”
“那好,”华氏插话道,“留两个人在这儿,你们可要赶着把东西做出来才行!”
“不必了,大少夫人……”
“怎么不必了?”华氏不满地打断了宝梳的话道,“我留两个人来帮你们,有什么不妥当的吗?你这又不是什么进上的贡品,还不能叫人看了?况且,等你们做出来,我的人要看见你品完第一杯才行!你以为庞府宴客会随便找人来做吃食吗?你若不是阮曲尘的媳妇,怎么会找你这样的来做?你最好有些自知之明!”
宝梳心里冷笑了一声,正待回话时,脑子忽然又转念一想,若华氏坚持留人,杯盏有毒的事可能会被发现,到时候她们三个怕是难说清楚了!
“不会是心虚了吧?”庞亭玉讥讽道,“没那本事,就别揽这瓷器活儿,曲尘哥哥连这也没教过你吗?”
宝梳打定主意,抬起眼眉,咧嘴一笑道:“没呢!我男人没教过我这些话,单单是教了我一身好医术,他说了,不是自家人,谁爱教去?外面有些不知所谓的,整日缠着他让他教,他都烦死了,庞三小姐你不知道?”
“你……”庞亭玉听出这话是在讽刺她,顿时火冒三丈高!
“三小姐,你早上送到我男人帐房里的那碗面味儿挺好的,不过我告诉你个秘密哦,我男人啊不太喜欢吃脆哨肉酱的,你知道他最喜欢吃哪种酱料的吗?”
庞亭玉脸色顿时青了,指着宝梳喝道:“你怎么知道的?”
宝梳故作无辜的表情,惊讶地掩了掩嘴道:“哟?您没看见我吗?之前您进我男人帐房的时候,我就在屏风后换衣裳呢!后来换好了衣裳,我就把您送给他的那碗香喷喷热乎乎的面吃了,嗳哟,庞府厨子做出来的面可真地道呀!不过我男人说了,再好吃的面也比不上我亲手做的面,所以下回还是不劳烦三小姐您亲自送面去了,横竖也是搁在那儿没人吃的。”
“呵呵!”那位贵妇哼哼地笑了两声,瞥着庞亭玉酸讽道,“亭玉如今越发地贤惠了呀!我说一大早干什么去了?原来是给阮管家送面去了!我说你呀,也是白操心了!人家阮管家是有媳妇的,吃没吃早饭,人家媳妇自会操心,你跑去凑什么热闹呢?”
“闭嘴行不行?”庞亭玉扭头怒瞪着那贵妇喝道。
“冲我发什么火啊?”那贵妇白了庞亭玉一眼道,“又不是我让你不受阮管家待见的,真是的!老爷宠得你越发没规矩了!我说起来还是你的庶母呢!果真是亲娘死得早,一点规矩都没有!”
“三位,”宝梳抄手冷冷看着她们道,“要聊天劳烦请外面去!我男人交给我的事儿我还没做完呢!我这道甜品是祖传的,从不现于外人,大少夫人若非要强求,那恕我不能再做了!”
“你说不做就不做,当庞府是什么人家?”庞亭玉满目妒火地盯着宝梳,往前迈了一步喝道,“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未免太自以为是吧?什么祖传秘籍?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不了我们庞家花钱买下来不就行了吗?给我做,听见没?”
宝梳迎着她那憎恶的目光口气淡淡地说道:“是我男人叫我来的,我只听他的,别的一概不听!”
“你男人?”这三个字仿佛如三根针似的又一次把庞亭玉刺痛了!她右手紧握了一下,忽然抬起手朝宝梳脸上挥去,宝梳立刻抬左手一挡,巴掌挥在胳膊上,她顺势扑向了旁边摆满水晶杯盏的方桌上!只听见哗啦哗啦几声脆响,大概有六七个水晶杯盏掉在了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除了宝梳,因为刚才庞亭玉那下不足以让她站不稳脚跟,她是故意扑倒在那些水晶杯盏上的。像庞府这样注重脸面的人家,若是凑不起全套宴客杯盏,势必会弃用,这也是她刚才故意我男人我男人地挑衅庞亭玉的目的。她知道只要稍微刺激一下,这位千金大小姐绝对会出手打人。
“天哪!”华氏着急指着那些碎杯盏道,“这……这还怎么拿出去啊?碎了这么多,不能用啊!我说靳宝梳你能做什么事儿啊?一道冰麒麟还没做出来,杯子就被你打翻了好几个,你赔得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