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中午,贾琮面前的纸上还只有一片空白,跟他脑子差不多。
随手把笔扔到一边,贾琮抬头看天花板,这时候他才知道,诗人也是个高危工作,容易秃头,烧脑量看着该是最高的。
黛玉走进来,笑道:“要不别学了,左右那天说的事打水漂,别的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也不会委屈了你。”
贾琮摇头,道:“这是一等一的好事,绝不可能放弃。”
“呸,听你这意思,我和林姐姐不答应,你还打算去外面?”湘云从黛玉身后探出头。
“去外面自然是不可能的,可怎地也要为这目标做做努力,否则不战而屈,那怎么了得?”
“再者说了,这不是给我条件了吗,好歹不是无根浮萍那样的吊着。”
这几日在外面演戏入戏太深了,若再不放松一二,他又得沉溺其中。
黛玉见他眉眼里有些疲惫茫然,心中不忍,和湘云盘算了半日后,道:“那也不为难你了,你若得了好的残句也是可以的,北城那句莫要再提,其他你自己看着办罢。”说着,脸就有些红。
“早说多好。”贾琮乐了起来。
“呸,净想美事,不限你韵律是不限你韵律,可这残句你若写的不好,也别提此事了。”
说着,两人干脆就在贾琮身边坐下,一人一边,看着他怎么写,但桌子比较窄,几乎整个身子都快附着贾琮了,她们自己没什么感觉,可贾琮罕见的感觉脸皮发烫,任谁这样都忍不住,干笑道:
“要不,还是别写了,我感觉我还没准备好……”
“半途而废并非好事。”湘云正色道,她两个还没发觉贾琮此时“害羞”,毕竟平时也没少单独亲近。
黛玉心思灵敏些,发觉贾琮似乎有些不自在,看了一眼湘云,这才看出问题来,忙要起身,可湘云却没反应过来,笑着拉住她道:“多看看,省的他找个偏门古诗当他自己写的充数,骗了我们的彩头。”
黛玉脸烧红了一般,也不能明着说什么,只得继续呆好。
若贾琮是那等脸皮厚的人,也都不用继续写了,今天他就能成了好事,可贾琮并非那种色中饿鬼更不是炼铜术师,平日里嘴上花花还可以,真到了近前他反倒不知道怎么办了,急忙提笔,在空中悬了半天,脑子里不断检索些自己曾写过的东西。
“看这架势,还以为是在会试呢。”湘云笑着说,她倒是没什么紧迫感。
“会试差了些个,该当是金銮殿之上答卷,心底七上八下一团乱麻。”黛玉附和了一句。
随手写了八个字,贾琮出了一口气,笑道:“你们先看看罢,这作诗比打仗都累,当初捉沙皇的时候除了累也没啥了,这却是让人脑子疼,感觉头昏脑胀的,怪不得杜子美的诗都显老,估计就是写多了累的。”
“要照你这么说,李太白还显年轻呢,怎也有“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杜子美显老,还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黛玉白了贾琮一眼,抿嘴笑道。
“唉,我在背诗上竟也比不过自家老婆,真是丢尽了脸。”贾琮长吁短叹。
“别说浑话,你先把笔拿开,一直遮着,你当我和云儿是二郎神有天眼不成?”黛玉对这种话早就熟视无睹当耳旁风了,毕竟贾琮也就会这么两句,黛玉听惯了也知道贾琮是在哄她高兴。
“定然不是二郎神,是孙猴子,有火眼金睛……”一边说着,一边把笔拿开,随手放在笔砚上。
虽说贾琮只论书法造诣已经不如韩寻秋,可修为他能甩韩寻秋十条街,直接用剑意硬灌输神韵之下,竟又多了几分飘逸自然的味道,那股杀伐之气淡了些,太祖的影子略少,反多了几分宋徽宗的味道,看起来更添风雪,却愈显暖意,清新脱俗,一时间两人并未关注贾琮写了什么,而只看他这一手字。
“可惜你们考绩的不是书法,否则我定能轻松过关,我这手字,韩相都要了七八次,说是留起来给子孙后代。”贾琮遗憾道。
“若只论意境确实不错,可显得太矫情了些,不过倒也算得上勉强凑合罢。”黛玉随口评点了一下。
“我看着也还行,只是不知道这词句之间的意境出自哪里。”湘云补充道。
“该是去北海那趟的事,为什么要写我自己也不太懂,突然就想写这句。”
“我看,你心底早就有了成算,刻意用这个骗我们的彩头罢。”黛玉狐疑。
“玉儿果真聪明,确实是早有了,只不过恰逢其会写了出来罢,算不算过关了?”
“若说昧良心的话我是不愿的,若补足了整首词,足矣流传入册,只这一句,还是欠了些火候。”黛玉犹豫道。
“我看着是好词,只这意境就值一个名号了,我这边无妨,你先问林姐姐罢。”
“……”黛玉沉吟,她不愿把好说成不好,虽说想起初一贾琮提的事就感觉面皮滚烫四肢无力,可违心的话她从来不会说,犹豫了许久,小声道:“勉强算你过了罢。”若非贾琮听力好,他都听不清黛玉说了什么。
“那彩头就先说好了,等和安六年就兑现。”贾琮此时不紧张了,得意的笑道。
“那也得等四年后再说,有什么可怕的?”湘云扬起眉毛,颇有几分豪侠气息。
“有志气,要不等会我去买个和安六年的日历,今天就是和安六年……”
“呸,你自己在耳房呆四年罢,云儿,我们回去,不跟他说话。”黛玉只感觉筋骨酥软,险些坐不住,啐了贾琮一口,几乎是被湘云半扶着回到镇北堂内去。
贾琮哑然,随手用剑意覆上这张纸,卷好之后装在箱子里,让它不见天日,正应了上面写的那句话,倒也是恰逢其会恰好相对这纸的命运了。
星悬云外,独望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