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凡世北方名叫落寻的小镇里,集市上满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吆喝声来来往往,烟火气息分外浓重。
形惺以斗笠遮面,缓缓步行在车水马龙的巷道里,她平静的踩着由细碎石子铺成带着点点绿色的小路。
漫不经心的打量道路两边的景色,紧紧环抱的瓦屋错落有致、鳞次栉比,雨水冲刷下光滑透亮。
忽然,微微晃动的裙摆停留在一面古墙之外。
一声像小猫样的声音,淡淡地响起,虽然很细很弱,但还是在微风的吹拂下听到了。
墙内,丫鬟满头大汗的从屋子跑到庭院,激动的说:
“老爷,夫人生位俊俏公子。”
“走,去瞧瞧夫人。”
产婆将刚刚出生的小公子用锦缎紧紧裹住,这才抱了出去,送到主家老爷面前。
只见刚出生的宝贝那红嘟嘟地脸蛋闪着光亮,像九月里熟透地苹果一样。
男子颤抖的接过自己的血脉骨肉,眼中露出欣喜的意思。
随即抱着尚在襁褓的婴孩,跨过门楣向屏风后走去。
一位妙龄女子平稳地躺在床榻上微微喘息,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在她的额头上,眉毛拧作一团,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双手仍然紧紧抓着早已被汗水浸湿的床单,手臂上青筋暴起。
慌乱的声音响起:“月儿,你怎么了。”
女子努力的转过脑袋,模模糊糊的视野中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寒山寺里锦衣男子笑者对一同跪坐在蒲草的粉衣女子说:“姑娘,你也是为令堂求平安的吗?”
恍惚之间,以前的少年郎依旧一身锦衣,只不过世家的责任让他变得稳重了,念此憔悴的脸本能的挤出一个微笑。
目光停留在相公怀抱中的那小小一团,情不自禁的说道“真好,是位小公子呢。”
这时气息一顿,多年前的小姑娘永远地闭上了她的眼睛。
滚烫的泪珠在他的眼睛里滚动,然后,大大的、圆圆的、一颗颗闪闪发亮的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滚下来,滴在嘴角上、胸膛上、地上。
蠕动的嘴角缓缓沉吟:
月儿,爱你,是我一生的荣幸!
突然怀中的婴孩发出小猫似的虚弱叫唤,身子蜷缩在一起,不知所措的低头去看。
发现他的脸色白中泛青,透着一股子死气,周身簌簌发抖。几息之间,消散了他短暂的生命。
男子呆呆地望着孩子青色的脸庞,刚才他拥有一个贤淑的妻子,可爱的孩子。眨眼间,这一切都如烟花般转瞬即逝。眼角的泪水在不觉间干涸,内心像乱石一样荒芜。
没有人知道院落得外面静静的站着一个白衣女子。
形惺想对于屋内的男子来说地狱天堂,不过一瞬之间。这就是凡人的悲哀吗?若是修道之人,拥有灵力又何惧病痛,拥有漫长的寿命又何惧忧伤。
既然没有能力反抗命运,又何需结缘,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徒增不需要的情感,无非是庸人自扰。
那道白影静立片刻,白色的绣鞋毫不犹豫的踏上青石,向狭长的巷口走去。
没有人看见女子眼神中闪过一丝讽刺,如黑曜石般透彻的眸子,溢出些许疑惑。
这座小镇里来来往往的人们过着平凡的生活,悠扬的乌篷船声响起。醉日里,喝得通红的船老大,浓浓越味的莲花落,抑扬顿挫桨声,透出美好的宁静,没有人记得曾经有位戴着斗笠,白衣胜雪的女子走过小镇的每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