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安城是洛维亚南部最大的城市,它的位置跟北方的彰德城有些相像,距边境五六十里,是巴曼过来的第一座大城;据说洛维亚立国时,当时就有人建议以巴曼为都城,后来考虑到阡安城距巴曼太近,安全没办法保障,腓格一世才把首都定在奥顿。
巴曼是与萨莱实力相当的大国,对洛维亚却一直友好,与洛维亚的商贸往来也频繁,据江澜说,常住阡安城的巴曼人数以千计,洛维亚境内的外国商品,八成以上来自巴曼。
晨锋没来过阡安,以前还想过跟江澜一起来阡安看看,见识一下这里的繁华,结果第一次途径阡安,却是因为被放逐。
前面几天,晨锋一直在山地和丘陵地带中行进,途径大大小小的城镇和村子,视野总是被重重青山遮挡,这一天上午,他骑着马转过一个山坡,阡安城忽然就撞进眼帘。
晨锋的面前是广阔的大地,远远近近的房屋小到只是一个个灰褐色的斑点,这些斑点渐远渐密,在视野的远方汇聚成一座青黑色的大城,晨锋能看到城墙那冷峻的线条;城市周边是大片的绿色田野,一直延伸到视野的边缘;一条宽阔的大河在城市旁边经过,消失在视野的远方,晨锋知道那就是塞瑟河。
现在晨锋明白为什么阡安的人口会超过奥顿了。
晨锋他们从山坡上下来,向着前方的城池行进,路上的人渐渐多起来,路边的房屋也渐次密集,路上的行人看到晨锋,都是一脸惊讶,但还没有人认出他来,让晨锋心里稍觉安慰。
在一个镇子前,晨锋被人拦住了,那人站在路中间,恭敬地问到,“打扰了,请问您是晨锋公子吗?”
这个人显然没有恶意,晨锋点点头,只希望满足了好奇心后,他能把路让开。
没想到拦路者反而上前两步,一脸惊喜,“是血战靖北堡、杀敌无数的晨锋?”
在这被放逐的路上,被人提起卫国的功绩,就像一个黑色的笑话;晨锋沉默片刻,轻声问到,“你有什么事?”
晨锋的冷淡让这拦路人清醒了些,他后退一步,躬身行礼,“我家主人特意让我们在这里等您,她就在前面镇子,已经等您几天了。”
主人?
“不必了。”晨锋拉转马头,脚下轻磕马腹,想从旁边绕过去,他可没有参与社交活动的兴趣。
这人急了,想伸手拉马缰绳,却又不敢,侧着身跟在马侧,急忙解释,“公子,公子,我家主人,您认识!”
认识?晨锋拉住缰绳,重新审视这拦路者,后者看着有四十上下,身上的衣服质地不错,像是个大户人家的管家或者店铺掌柜。
晨锋心里有个猜测,问到,“你家主人可是姓木?”
“是。”
晨锋沉默了,他不知道毓竹为什么要见他,他也不想跟人谈论自己的事,父兄被囚,自己被流放,这些天来,他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再谈论起来,就是把已经结痂的伤口重新揭开。
这人见晨锋久久不说话,生怕晨锋拒绝,身子更深地躬下去,“公子,我家小姐已经等了您好几天了,就是为了跟您见面,请您务必拨冗一见。”
当时毓竹跟晨锋分手,或许毓竹有错在先,但之后毓竹也正式跟晨锋道过歉,晨锋想起当初两个人牵手登上飞来崖,想起两个人相处的点点滴滴,现在想起来,就像是另一个人的人生;“她在哪儿?”
“就在前面镇子里,我给您领路。”听见晨锋答应了,这中年人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他冲到路边,叫嚷着让一个守在那儿的少年跑回去报信,自己一脸灿烂的笑容,“公子,请跟我来。”
镇子不大,转过两条路口,晨锋就看到了站在街上的毓竹。
上次跟毓竹见面还是在奥顿,当时晨锋准备去靖北堡,毓竹过来劝他,让他不要去靖北堡,算起来,那已经是半年多以前的事了。
毓竹还像印象中那般清丽,站在青石大街上,身后站着一排下人,就像一道风景;晨锋注意到毓竹的眉眼中藏了些忧郁,因为同情?
晨锋牵着马来到毓竹面前,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其实不想与任何人交谈。
毓竹的表现也好不到哪儿,她望着晨锋,目光里千回百转,过了好久,才开口打破沉默,“我们进去说话吧。”似乎怕晨锋拒绝,跟着又解释,“这是我家的铺子,没有外人。”
路旁是一家旅店,有一座堂皇的门楼,旁边挂着旅店的幌子,主楼有三层高,估计能住不少人;此刻院子里冷冷清清,看不到人,晨锋估计旅店就没有营业。
“你知道,我……”
“我知道!”毓竹忽然打断晨锋的话,之后歉意地低下头,小声说,“我知道你的事,你的事,我都知道。”
晨锋有点犹豫,他想不出毓竹见自己要说什么,他也有点怕毓竹再提起过去的事。
像是了解晨锋的顾虑,毓竹说,“我已经让人去通知我爸了,他想见你。”
阡安城木家是有名的大家族,以前伯宁给晨锋讲过木家的情况,木家本宗有兄弟三人,老大是家主,毓竹的父亲是兄弟三人中的老二,木家老三据说常年呆在巴曼,皇后是这三兄弟的妹妹,也就是毓竹的亲姑姑。
“你在路上走了好几天,在这里歇歇吧,这旅店已经歇业,不会有人打扰你。”
“……好吧。”
毓竹身后那些人应该就是这旅店的掌柜和伙计们,见到毓竹示意,连忙上来接过晨锋的马,他们显然已经知道晨锋的身份了,又激动又兴奋,皆以能为晨锋服务为荣。
掌柜亲自在前引路,把晨锋和毓竹引入待客的大厅,晨锋的马和行李自有其他人照料。
“你先洗漱一下,然后吃饭,下午你可以在房间歇歇,我父亲赶过来也要到傍晚了。”
“好。”
掌柜把晨锋带到客房,几名伙计接连提着几大桶热水来,倾倒在一个半人高的大木桶里,蒸腾的水汽让人感觉十分舒适;晨锋已经在野外宿营六七天,觉得身上裹了一层土,身上浓浓的汗臭味、伤口的血腥味、还有灰土的燥味,确实得洗洗了。
“麻烦你留一下,帮我个忙。”晨锋喊住了一个年轻的伙计,这几天他背后的伤口又挣裂了,见不得水,得靠人帮着才能勉强洗个澡。
这伙计跟晨锋年龄差不多,一脸稚气,能被晨锋求助让他感觉十分荣幸,当晨锋脱掉上衣,又解开勒住伤口的布条,准备让他帮着擦洗后背时,这小伙子噗通一声坐到地上,手中的水瓢咣当当掉在木地板上,滚出好远。
这人像是被吓傻了,张口结舌呆坐在地上,末了大叫一声,连滚带爬逃出房间。
晨锋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只是想请人帮忙擦擦后背啊,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片刻后,一群人急促的脚步声来到门前。
“晨锋,你,你没事吧……”毓竹在门外焦急地问到。
“我没事。”晨锋也无奈,他脸上身上的伤,总是惊骇到周围的人。
“我让人去请医生了,很快就到,你……,你稍等一会儿。”
“不用……,”晨锋最了解自己的身体了,背后的伤不用管,只要扎紧别再挣开,过几天就自己长好了,只是毓竹肯定不会这么认为;“好吧。”
“进来个人帮我忙。”
这次是掌柜亲自进来了,中年人到底不像年轻人那么浮躁,虽然也惊异,但还能忍着不表现出来,他帮着晨锋把身上擦洗干净,也小心地避免弄湿伤口。
医生来的很快,帮着晨锋清理伤口,涂药包扎,临走前握住晨锋的手,感慨地说不出话来。
毓竹可能是被晨锋的伤情扰乱了心思,吃饭时什么都没说,之前晨锋觉得她还有话要讲呢,但这也正合了晨锋的心思,他现在最不愿意的就是跟别人谈论自己的事。
饭后,晨锋回房间休息,他睡着了,奇迹般地没有做梦。
晚饭前,毓竹的父亲到了。
毓竹的父亲显然就是那种常年发号施令的人,气质沉凝,目光坚定,与永熙侯爵比起来,少了些威仪,多了些城府;他像是能看透晨锋的心思,客套了几句,就开门见山地说,“木家的女儿是王后,但木家有木家的立场;你在靖北堡与萨莱人血战,挡住萨莱人不让他们下来,可以说,所有的洛维亚人——包括我们木家——都欠了你还有那八百多名勇士的恩情!我们木家人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也许一时还不能做太多,但木家愿意略尽绵薄。”
话说的漂亮,可晨锋不敢全信,那天跟父亲道别时,父亲再三提醒他,人心惟危,人心的险恶比任何当面的敌人都危险;他现在愈发感到自己见识的不足,如果父亲在,肯定能判断出木家的企图,但此刻他什么都想不出来,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轻易表态。
“你和国王的约定,我们也听说了,木家不能违背国王的决定,但我们愿意给你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木家在巴曼有商社,还有些产业,小竹的三叔也经常待在那边;你这次出去,举目无亲,言语又不通,不妨就先在巴曼歇下来;我刚才听说,你身上的伤还没好?那暂时就不要奔波了,先把身体养好。”
“巴曼距离家里也近,你国内的同学朋友如果想来看你,也方便;再说,国王的想法未必就不会改变,木家也会出力,说不定一两年后,你就能回去了。”
“你还没去过巴曼吧?咱们洛维亚有山,巴曼有海,海景也不比山景差;巴曼地方也大,你可以四处走走,看看,将来若是想出海,木家跟朗索亚、温克、还有新大陆那边都有生意往来,无论你去哪儿,也都方便。”
“生计上你无需担心,自有木家承担,你也不用顾虑欠了木家的情,其实,能有机会为卫国的英雄效力,该是木家感激你才对。”
“你若是担心人地生疏,就让小竹陪你过去,小竹去过巴曼,对那边也熟悉;你先安顿下来,把伤养好,其它的都可以从长计议。”
前面那些话,晨锋心里都有预感,但他提出让毓竹陪着晨锋去巴曼,着实令晨锋有些吃惊,他看看一旁的毓竹,毓竹的眼神躲避了一下,却没有意外的神色,显然事先就知情。
对于晨锋被放逐这件事,其实木家的立场有些尴尬,毕竟王后就是木家的女儿;晨锋南下巴曼,他们本来可以不露面的,既然主动站出来,必然有所求。
一种可能是因为老师,也许他们也听信了什么‘晨锋是颙若唯一弟子’的说法,以为从晨锋这里可以得到老师的线索,所以试图把晨锋留在视野里;如果这样,那就有一个问题:这是木家自己的意图?还是受国王的命令行事?
还有一种可能,是因为晨锋的影响力,也就是伯宁一直在说、可晨锋没有完全搞懂的所谓‘潜力’;即使晨锋身在国外,如果有木家运筹,应该也能持续增加晨锋的影响力,而木家自然能从中受益。只是,他们这么做,不怕国王不快吗?
当然,这也可能是出自国王的指使,即使将晨锋放逐出国,腓格也不放心,借木家的手变相地把晨锋控制起来。
还有一种薄弱的可能,木家出面没有那些复杂的因素,只是因为毓竹;晨锋知道毓竹一直喜欢自己,去靖北堡之前,毓竹曾放下一个女孩的自尊,乞求晨锋跟她一起出国,难道现在毓竹仍旧情未泯,所以想跟晨锋在一起?
如果单纯只是毓竹个人的意愿,木家会为她冒触怒国王的风险吗?或者,木家是在借女儿的意愿因势利导顺水推舟?
晨锋脑子里想出种种可能,终究也不能确定,他也不去奢望能从对方的言谈举止中试探出什么东西来,在这方面,对方才是大剑师,而他只是一个刚刚练剑的学徒。
等到晨锋注意到席间安静的有些异常,才意识到自己想得太久,忽略了客人。
心里有些惭愧,知道自己实在没有交际的才能。
“晨锋,你不用急着做决定;这旅店暂时不接待外客,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多歇几天,明天我让人把阡安城最好的医生请来,给你治伤。”
毓竹的父亲就是有那种令人如沐春风的本事,明明是要给晨锋提供帮助,话说出来,却像是晨锋给了他们莫大的恩惠,晨锋知道自己是没这份本事,江澜也还稍逊,父亲伯宁若是在场,当能与其平分秋色。
饭后,毓竹的父亲就告辞离开了,天色暗下来,旅店内外亮起盏盏灯火,晨锋回到自己的客房,望着窗外苍茫的暮色,心思渐渐清明。
“晨锋。”毓竹在门外敲门。
晨锋把毓竹让进房间,从玻璃罩中透出来的光亮静谧而温暖,一时让晨锋想起他在博朗峰雪洞中那摇曳的烛火,外面传来车马从旅店门前经过的声音。
“晨锋,你不会答应我爸,是不是?”
灯光照亮了毓竹的侧脸,显得有几分陌生;晨锋望着毓竹坦然的眼神,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必要掩饰,“你知道,我以前没去过多少地方,也没见过海;现在有机会,我想去海外看看。”
毓竹摇头,慢慢地摇头,“不,这些只是表面的说法,你只是太骄傲了,不愿接受别人的帮助。”
骄傲?以前还从来没人说过晨锋骄傲。
毓竹望着晨锋,无声地笑了,“就是骄傲;咱们分开后,我才开始懂你。”
“在学院时,无论谁有难处,你都愿意帮忙,出人出力,或者拿钱出来,你从来不在乎;可是你自己的事,你从不向别人求助,也不让别人帮你,你总是一个人,什么都靠自己。”
晨锋嘴动了动,想辩解,却找不到说辞。
“你去博朗峰,去靖北堡,都是这样。”
“这次我大伯和我爸商量说要帮你,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接受,不过我还是来了,在这儿等你,就想着在你走前见你一面。”
毓竹低下头,声音也变得细不可闻,“我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晨锋的喉咙像是被塞住了,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去靖北堡后,有一次我跟我姑姑说话,我姑说,‘刚则易折’,后来我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你真的要改改你的性子了,你这次出去,举目无亲,要是还像以前那个性子,你会很难,非常难!”
晨锋摇摇头,“我不是骄傲,我只是按照自己的本心行事。”
毓竹温柔地望着晨锋,“以前我读书,读到一个‘和光同尘’的说法,我父亲也说过,人生在世,总免不了妥协,免不了会受些委屈,人不能永远都由着自己的性子行事;这次你从靖北堡回来,国王其实是欣赏你的,还让妍夕去看你,国王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可是你还是拒绝了,你……,那可是国王啊!”
晨锋知道那是国王,他现在真的明白冒犯国王意味着什么。“我并没有想冒犯国王,只是……”
“我知道你是为了珂澜,可珂澜不是背叛了你?”
毓竹这句话触到晨锋心里最软弱的地方了,他猛地抬头,那锐利的眼神把毓竹吓了一跳。
在那一刻,毓竹就觉得面前的晨锋忽然变成一只猛虎,威势凌人,似欲择人而噬,她恍然意识到,晨锋不仅仅是她的同学,她曾经的恋人,也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的勇士!
好在晨锋随后就低下头,肩膀垂下去,那一瞬间甚至显得有些老态,令人心疼。
“对不起。”
晨锋摇摇头,“没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晨锋坐直身体,认真地看着毓竹,“有些东西可以妥协,有些则不能;人如果习惯了妥协,就会一直退让下去;妥协,改变,一次又一次,最后就会忘了自己的原则;即使妥协能带来权势,换来利益,可是如果变成连自己都讨厌的人,那么这些权势和利益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学剑,练剑,剑术讲究一个‘真’字,练剑的人不能骗人,更不能骗自己,否则,就一定会败在对手的剑下。”
晨锋看到毓竹的表情,知道她没理解自己的话;当然,她只是女生,不能指望一个女生能理解男人心里的血和泪;“我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后悔,因为我没有背叛自己,最难最苦的时候也没有,今后我也还会这样走下去。”
毓竹望着晨锋,感到两人之间巨大的鸿沟;这一年来,经历了这么多事,她觉得自己长大了,因为她能理解国王的做法,也能理解父亲和大伯诸多决定,可是面前这个同龄人,她却看不懂;如果换一个人这样做,她也许会斥之为幼稚,可面前这个她曾经欣赏爱恋的男生,曾经历过旁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和危难,他真的只是单纯和幼稚?
当时爷爷去世前决定把自己的剑留给他,只是因为他的单纯和幼稚?
“替我给你父亲道声歉,谢谢他的好意。”
“你明早就要走吗?”
“你……”毓竹觉得自己从没真正理解过这个男生,当时相处时就不懂,后来也不懂他为什么要去靖北堡,现在也不懂他为什么要拒绝帮助,也许两个人此生是真的无缘。“就让我帮你做点什么吧。”
“嗯,借我辆马车吧,把我送到边境。”
“……好。”
第二天一早,晨锋就坐上马车出发,毓竹留在客栈,没有同行;透过玻璃窗,望着阡安城繁华的街市,晨锋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再回到洛维亚。
傍晚时,宿在路旁一间客栈里,吃过晚饭,晨锋回到自己的房间,一路上护卫晨锋的六名士兵过来了。
这情形有些奇怪,这一路上,他们跟晨锋基本上就没说过话,每天就是默默地同行,沉默地做事,晨锋还以为他们被禁止跟晨锋交谈。
“公子,”为首者显然不是一个擅长言辞的人,神色也有些拘谨,“距边关就剩十来里路了,明天一早咱们就能到;能陪公子走这一路,是我们几个的福分。”
说话的人回头看看,后面几个都连连点头,表示同意‘福分’的说法。
“我们不知道公子为什么要走,我们也没资格过问这个,但不管你为什么走,要去哪儿,你在我们心里,永远都是这个!”他伸出大拇指,用力地举着。
“我们几个都是军队里的糙汉子,不会说话,就想敬公子一碗酒,愿你不管到哪儿都能顺顺当当的。”
晨锋想起‘公道自在人心’这句话,国王可以把自己逼走,但他改变不了这天下人心中的公道。
“好。”
几位军中的汉子带了酒罐和空碗来,按人头一人倒上一碗,也没有废话,举起碗就咕嘟下去。
酒很辣,心很热。
通往巴曼的关卡是一大片房子,前面用木栅栏分成六七个不同的入口,行人、马车、还有运货的货车都有各自的通道,入口有士兵把守,见到走错通道的人就大声呵斥。
晨锋从马车上下来,那几名军人把晨锋的马牵过来,军中的汉子不会说话,就是前前后后帮着晨锋绑紧行李,查看马鞍马镫绑的牢不牢,检查马蹄有没有受伤,梳理缰绳看有没有打结,最后实在没事可做了,几个人才搓着手站到一旁。
晨锋也很感激这几名军人一路上的照顾,冲大家点点头,牵着马走向关卡的入口;将到入口时,他忍不住回头,看见从周围不断冒出人来,站到那六名汉子旁边。
最后,聚了足足有五六十人,他们很自然地站成整齐的队列;听不到有人发令,但所有人同时横臂胸前,以军礼向晨锋告别。
晨锋站直身体,同样以军礼向这些洛维亚的战士告别。
然后,他牵着马,走进那通往异国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