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乌黑一片,红丫头啥也看不见,只听见一屋子的哭声,看来这里藏了不少小孩。据说皇家正四处搜捕龙脉,这也不是最近的事,只是近几个月搜捕行动越来越猖獗,路边行乞、不明来历的小孩通通都被抓了起来。
夜深,小孩终于静了。哥哥说过,只要睡着了就不会害怕。她搓着指头,日间她被其他小孩无意推倒,一手栽进了一旁的火堆,奇怪的是,她的手迅速痊愈,只剩指头还隐约疼着。
她搓呀搓,搓呀搓,咔的一声,她看见了微光。
她的指头着火了。
她一时惊慌,猛地想把火甩掉,顿时整间茅屋都着火了,小孩们惶恐乱叫,只见那火势把茅屋烧出了大窟窿,大家也不知道这火怎么来的,只知道生机已至,逃命要紧!
红丫头跑啊跑,跑啊跑,她知道她必须跑得极快,因为她……
就是龙脉。
“哈!”
只见那猛虎般的“铜人辉”纵身一跃,双手一翻,一个劲儿地跳过八尺高的栏杆,落地时把地砖都打碎了。
“甚好甚好。”审查官张言对“铜人辉”的表现很是满意,他自取的“铜人”别名果然不虚。
晏英不是这么想的,落地把地砖打坏,说明力度都用在了落地上,这要是从观景楼上这般跃下,早摔死了。
“大人,小人愿意一试。”
“你?”
张言仔细打量一番晏英,只见他眉清目秀,双颊泛白,那低垂的眉如被风拂过的柳,摇曳摆动。他猛地抓起晏英的手臂,扫过袖子,露出藕般清净的一双手,顿时怀疑此人是否女扮男装。
“你真是铁血汉子?”
晏英觉得自己被羞辱了,从旁窃观的试人也忍俊不禁。晏英往后退一步,扯下衣带,以证男儿身,正当他想踏步起云,一展轻功,张言却上前把他拦住。
“别别,你若摔死,本官担当不起.”
“张大人……”
“好了好了,你这般清秀,自有好去处,还当什么侍卫呢?来人,把他领到长公主那儿去!”
“我……我……绝不净身!”晏英挥袖甩开抓着他两臂的侍卫。
“你……你误会了,不是当内官,是“宫男”,长公主那儿最喜欢留宫男了。”
“何为……何为……宫男?”
大家伙都掩着嘴笑了。据说长公主荒淫无度,喜爱收留宫男,已嫁过两回,却丝毫不收敛,前驸马难忍羞辱,丢弃官职也要和离;现如今的诚驸马也是羞愤难当,在宫外另置家室,与公主只当名义夫妻。此等闲言自是茶余饭后京城人的首要谈资,亏得晏英这从农乡出来的一无所知。
“长公主有言,女子入宫可当宫女,那男子入宫为何不可作宫男?你要嘛入太虚殿,要嘛费尽旅银一无所获空手而归,你自己选吧!”
晏英迟疑了。他答应过身在家乡的娘亲要在宫中谋得一官半职,将来衣锦还乡,如若现在就走,他有何脸面面对母亲。
“我……我去……”
“带走!”
晏英一步步走向太虚殿,他心如死灰,没想到因长相清秀而落得这般下场,更没想到审查官连试也不让他试就把他赶到太虚殿。
日落西山,天色缓缓暗去。迎面而来的是一个一袭白袍,面目敦厚,眼神坚定的男子。那男子作揖,侍卫们便留下了晏英转身离去。
“我叫无生。是这里的宫男,我领你进去吧。”
“有劳……有劳。”晏英突然不知应该怎么称呼他,只好默默尾随他进去。
无生把晏英领导一间小屋,床案整洁,窗明几净,厚实的棉被笨重地趴在橱上,是个惬意的小房。
“往后你便住这,明日我会交代与你要办的事,月梢你应该就能拜见公主了。”
无生话毕正要离去,晏英赶忙叫住了他,“无生大哥,宫男……宫男是做什么的呢?”
只见无生微微一笑,说道“宫女做什么,宫男便做什么,没别的。”
两扇房门啪一声关上了。
“要是不烧,瘟疫蔓延,届时祸连之地,就不止蛮城了。”
周日诚手持玉折,跪在殿前,身段委屈,语气却无比坚犟地说道。
龙若无以虎口撑着额头,目光里闪烁着怒火,右拳的指甲嵌入掌心,都握出血来了。
“火烧漫田,这就是你的良策?”
“陛下,瘟疫肆虐蛮城田野,必须烧村烧田,方能一举歼灭,请陛下勿忘下南城之训。”
下南城瘟疫,他岂会忘记。当年他只有五岁,太皇太后掌政,因不舍百里良田,下令以汤药灭瘟,忌火烧,不料汤药无功,那瘟疫一发不可收拾,到最后几乎死了半座城的人,种出来的粮食也一并染疫了。
他抬头,看见的是龙弱水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周日诚是她的代言官,身为长公主的她虽身处后宫,前照政事她却无一不摄。此番已是周日诚第五次相逼,支持自己的官员由于瘟疫迟迟不退纷纷都乱套,不得不跳。
龙若无着实有心无力了,只得长叹一口气说道,“烧。”
衣起,水漫,一棍卷起布衣,转手一扭,那衣便干干净净地落到桶里。晏英悠悠地把衣服拿起挂到架上。无生靠近一模,那衣已是半干。
“真是好身手,能把衣服扭得这么干,却能不把衣弄得又皱又折。”
“小意思,体力活干惯了。”
“我瞧你耳聪目明的,学习也快,今晚你便去拜见长公主吧。”
“无生大哥,您这不是夸我吗,我还没学够本事儿呢。”
“今儿公主又赢一役,心情好,你去了说不定能得赏。赶明儿公主心情欠佳,你去了还不是遭罪。”
“那好,都听无生大哥的。”
珠帘后,龙弱水就坐在镜前。
“你进去,向公主请安,公主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知道了吗?”
“知道了。”
“那赶紧进去吧。”
晏英战战兢兢地走近龙弱水,只见她散着及腰长发,从背影看应是个娇人儿。
“奴才见过长公主。”
“过来替我梳头吧。”
晏英缓步走近,却也不敢往镜里看上一眼,颤抖的手轻举木梳,柔柔地刷过乌黑秀发。
“姓甚名谁?”
晏英吓着了,梳也掉落了,他急忙下跪请罪。
“奴才疏忽,公主恕罪。”
“掉一把梳就要掉人头的吗?”
公主的语气很柔,声若天籁,晏英悄悄把眼角往上推,眼前一幕更是让他乱了心神。
远山眉下闪着一对星光,一眨眼,翻起一波柳絮,而那晶光不灭,温厚有度。点唇朱红,双颊微润,乌丝覆在白玉脸庞上,借着烛灯,成了心里难以抹去的一朵花影。
倾世佳人,此等。
“奴才晏英,愿受责罚。”
“便叫你无尘,继续梳吧。”
晏英急忙起身,捡起梳子,此刻他松了一口气,也不那么慌张了。
“无……无尘?”
“你的本名,会从宫籍里除去。往后你出了宫,不会有人知道你曾在宫里。”
“是。”
“瞧你柔柔弱弱,力度倒不小。”
“奴才弄疼公主了?”
“不疼。罢了,我倦了,你等我歇下后替我熄灯就可退下了。”龙弱水这说着便起身到床上睡去,晏英看着她的背影,才明白过来何为翩若惊鸿。
“如何?”只见无生在门边候着,一见晏英出来就着急问着。
“得见公主圣颜,赐名无尘。”
“那就好,既然公主收下你了,往后你便好生伺候。”
晏英会心一笑,正要与无生走回小屋歇息。突然,里头窜出来两个宫女,一把就把晏英拉了进去。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晏英正要甩开两名宫女。
“公主有令,无尘伺候得力,着他夜侍。”
“什么是夜侍?”
“那自然是夜里陪着公主了。”
“无生大哥!”
“无尘。”无生走近晏英,在他耳边说道“你得公主垂青,且去。”
“我不去,我不去!”边叫喊着,晏英已被拉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