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
西元贞一脸茫茫然，宫婢摆完膳食以后便开始吃了起来，南宫妙欲言又止，看看西元贞又看看自家师父一脸严肃的样子，也不敢再开口了，三个人沉默着吃完饭。
此时天已大黑，因是上元佳节，宫里挂满了纸灯，张灯结彩、亮如白昼。
皇帝在甘泉宫祭祀太一燃灯供佛。遣了身边的大太监来请公主同去甘泉宫做佛法，西元贞昏昏欲睡，颇不耐烦，也不知为何，今日她异常昏沉，身子乏得厉害，只想早些上床睡觉。
便让渺渺回话，说不去，让皇上自己做就好了。
“封建迷信，无聊。”
谢灵玉在给公主解头发换衣服，听见她怎么一说，虽不解其意，但大概也能通晓她的意思，便默默的照顾着她躺下睡觉，西元贞上床便立即睡着了，谢灵玉见她气息沉稳均匀，知道她已熟睡，便起身去外间披上斗篷准备出门。
蓉蓉牵着南宫妙在外间等候，见谢灵玉出来了便福身行礼，随后三人出了清心殿。
宫里到处都挂着各式各样的纸灯，玲珑剔透、五彩斑斓。谢灵玉牵着南宫妙一路观赏花灯，蓉蓉跟在一旁。谢灵玉原以为他会高兴，可是南宫妙却一语不发，默默的跟着他走了一路。
谢灵玉停下来看向南宫妙，眼里带着疼惜。
“师父，我们还会回青云山吗？”
那个他们住了三年的地方，青云山。
谢灵玉望了他许久，摇摇头。南宫妙没有再追问，他也没有懂谢灵玉的意思，是不会，还是说不知道。
师徒俩一直走到南宫妙的住处衡芜宫，谢灵玉把南宫妙送回去休息以后再一路走回来，却在半路上又遇到皇帝身边的大太监。
“嗳哟哟，谢公子，杂家可算是找着您了，皇上召您，快些随我去甘泉宫吧。”
谢灵玉心下疑惑，皇帝怎会要见他？
待走到甘泉宫以后，里面的祭祀早已结束，只有一些宫人侍卫守在殿外。
谢灵玉进去以后并未见到皇帝西元烬，只有一个老和尚正在闭眼打坐念经，谢灵玉双手合十，上前参拜。
“阿弥陀佛！”
老和尚睁开眼睛，念了一句，谢灵玉又俯身一拜，虔诚至极。
他不能说话，只能在心里也默念一句阿弥陀佛。
老和尚接着念道：
“人非物换，万镜归空，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说完从僧袍里摸出一物递予谢灵玉，谢灵玉双手接过，是一颗舍利子，通体浑圆透白，扳指大小。
谢灵玉并未真正出家，只是做过几年俗家弟子，但是佛门珍宝他却认得，这颗舍利子属稀世之宝，万金难求。
他看向老和尚，疑惑难解。此人是谁，为何会给他此物？他在西尊皇宫呆着，只在清心殿走动，每日只守着西元贞过活，不曾打听过清心殿以外的事情，如果这个和尚要见他，又是皇帝召他来此，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此人便是西尊的得道高僧释修大师了，也只有释修大师才能得皇家如此礼遇恭待。
“阿弥陀佛！”
老和尚起身对谢灵玉点头行礼，随即转身走了，一旁随侍的弟子也对着谢灵玉弯腰一拜，跟着师父离开了甘泉宫。
谢灵玉握着那颗舍利子，精神有些许恍惚，出了甘泉宫向守候在这里的宫人打听，才知晓，原来竟真的是释修大师。
待他回到清心殿，已是三更天月上梢头了。他手冰脚冰，脱了斗篷换了外衣在炉子旁把手脚捂暖了以后才去床边看西元贞，见她眉头紧皱，气息乱促，便知她又做了恶梦。
谢灵玉把那颗舍利子从怀里掏出来放在西元贞胸口处，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用手指轻轻抚平她的眉，唇瓣微启，一张一合无声的为她诵经。
夜已深，房内安宁静谧，只有俩人轻轻浅浅的呼吸声，西元贞忽然睁开了眼睛，在恍恍惚惚的烛光下，见自己床前坐了一个人，既熟悉又陌生。
她忽然坐了起来，眼神幽明清澈的打量了一下周身的环境。
谢灵玉见她惊醒了过来，随即去拉她的手，想安抚她，却被西元贞甩开了。谢灵玉顿时冷然如寒冰侵骨，不觉煞白了脸，他看见西元贞看他的眼神既陌生又冰冷，不像往日那般熟悉和习惯。
他张了张口，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便闭了嘴，看着她。
西元贞环视一圈后又看向谢灵玉，视乎是在确定些什么东西。
半晌，她又倒在床上，闭上眼睛，表情显得很痛苦。谢灵玉缓了缓以后，在床边上躺了下去，伸出手臂想去抱她。
“不好意思，我不太习惯和别人肢体接触。”
她冷漠的伸出手挡住了他的动作，语气生疏又冷热。谢灵玉这下彻底慌了，他转过头看着她，清瘦洁白的脸庞竟划下两行泪，
不习惯？这一年多来日日夜夜的亲密相伴，她从未拒绝过他，此刻她竟说不习惯！
“哎，你，你怎么哭了呀？”
西元贞爬起来，有点手足无措的看着他。
“你别哭呀，我不是故意针对你，我只是......”
她忽然停下不说话了，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样，她只是知道了，这个人其实不是一个真人，只是一个梦中人而已，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每一件物都像是虚妄的一场梦而已。
西元贞终于醒了，她终于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古代公主，更不是什么造物主天神，她是一个游戏设计师，她现在意识被困在自己在游戏里创造出来的世界里面。如果说现实世界是第一空间，虚拟的网络游戏是第二空间，那么在游戏里创造出来的世界就是更深层次的第三空间。
这就像一个人做梦，你在梦里梦见自己在做梦，这梦中梦就是一个个连环梦，她得用一个梦去解开另一个梦。
其实她也搞不清楚这算梦镜还是幻境，但她清楚自己确实是在虚妄中，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该如何出去，有些事情她一下子想不起来。但她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帮助她、指引她。
西元贞笨拙的扯起袖子去替谢灵玉揩泪，这么个大美人在她面前掉眼泪，怪让人心疼的，她虽然是恢复了些神智，虽然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但是这一切又都是她真真实实的经历，她记得关于谢灵玉的一切。人为什么会沉迷于玩网络游戏里，就是因为一切虽然都是假的，但是你经历的那一切的体验感受却是真真实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