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徽娘离自己渐远,凉夕想起徽娘的嘱咐,正想放下帘子,陡然间一阵剑气袭来,凉夕压根儿不知发生什么,只是心中十分慌乱,双脚却怔住不听使唤,一双眼眸惊惧地瞅着前方。
心惊胆战之际,余光瞥见一记绘着翠竹的檀木折扇捎着一阵风重重地将银剑拨了回去。
凉夕才看向前方来人,眼光中希冀神色乍现无疑,宋奚祁从前方急急赶来,几缕乱发荡在额前,见到凉夕并无大碍,眉目间焦急神色略缓,与那执剑的黑衣男子打了起来。凉夕不懂武功,只觉得两人动作快的像小姑娘秋千上飞扬的裙裾,看不清,抓不住。
只是因这清明上坟,宋奚祁并未携带先前随身携带的银剑,只能用随身的装饰用的折扇充当,以一把装饰折扇相比坚银利器,实在是难敌,何况另一边还要顾及着凉夕,连凉夕都看得出传送奚祈吃力之处。
心思飞转间,那执剑男子已经一剑刺向宋奚祁的右臂,凉夕不禁惊呼出声,“表哥,小心!”
宋奚祁被凉夕的呼声一激,反倒没有去想那执剑男子本身意图,慌乱中急急去挡那剑锋,不料执剑男子一晃虚招,转身向凉夕刺去。宋奚祁额头沁出一阵虚汗,心里已然知道自己再想去拦已是拦不住的,折扇不觉“噗”的一下从手上脱落,掉落在沾着水的泥土上,拍不起一丝灰尘。
凉夕心中一突,忽见那男子轻吹了一声口哨,两侧矮树丛中窜出一群黑衣蒙面男子,个个手中执剑,目光锐利如刀。却并不向凉夕出手,只径直越过凉夕,默契十足地缠住宋奚祁。宋奚祈徒手空拳,一人敌数人,无暇顾及凉夕。
凉夕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手中冷汗阵阵。那男子手中之剑却不再刺过来,剑锋精巧一折,直直向马股刺去。驾车之马立刻受惊,一股脑竟向山上奔去,凉夕不觉大惊,纵使是凉夕足不出户,也听过西山上有一处悬崖,四壁图藓,长年无人,眼见着马渐向那处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方奔去。凉夕双腿战栗,只知道自己该把马车停下来,可自己根本站不起来,凉夕深深地吸了口气,慢慢爬出车篷,才一抬首,不料对上一双黑如曜石的眸子,那眼眸像是幽潭中的一珠玛瑙,泛着幽深的光泽,微带凉意,凉夕不觉倒吸一口凉气。
车外的正是方才那执剑男子,先前他使剑的模样简直是虎虎生风,现下却
随意坐在马车外,那把宝剑正放在凉夕面前,眼睛里没有对凉夕狼狈模样的戏
谑和嘲讽,只像一潭死水,平静无波,眉眼间略带思忖。
两人相对无言,凉夕甚至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到底有多危险,只是这男子的行状着实是优哉游哉,好不惬意,凉夕心里忽然就生出一股气,“你还不让马停下来!”
男子并未答话,仍是一派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马车快速的走着,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就像是凉夕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凉夕越发慌乱,眼眸里的惊惧如同是狂风中摇摆的烛光,闪动着荧荧微光,稍不小心,就要灭去。
眼见山崖越来越近,凉夕怒瞪着男子,生生要把他戳出一个洞来,那男子终于悠悠地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凉夕,凉夕被他看得发毛,难不成他不要命要自己陪葬才好过?
凉夕仿佛也是较上真儿了,直愣愣地地盯着男子,那男子看见凉夕这等反应,也没有意外,缓缓地开口,声音十分好听,柔似羽毛,只是像是压抑着什么,“给谁上坟?”
“与你无关......”凉夕话未说完,那男子轻轻一拖就把凉夕从车篷里拽了出来,横抱在怀里,手臂受伤处撕扯间越发生疼,凉夕不觉微呲了一下嘴角,男子一愣,“你手受伤了?”
凉夕没好气地回答:“那当然,你看不出来吗?”那男子被凉夕一噎,脸色有些难看,“怎么受伤的?”
凉夕语带轻疑,心中已是十分恼火,却依旧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手上还比划着动作,“自然是和你一同来的人轻刺...”不不比划还不要紧,这一比划,凉夕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一个陌生男子怀里,一时间脸羞得红若酡色,赧然不已。
男子不说话了,西山陡崖荒野四寂,连着树丫奇形怪状,伛偻生长,山风一吹,就直扑面门,带着谷中水汽,冰凉到心里。
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两个人正站在悬崖边上。
凉夕略一瑟缩,“你可是要杀我...?”
男子眼底一瞬清明,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耀眼,转眼又恢复阴着,他的头发如同黑缎一样,细密而柔软,不小心敷在凉夕面上,凉夕略微挣扎,试图去看见那男子,仿佛那样就能安全一点。
男子淡淡地瞄了一眼凉夕,又向下俯视山崖,山崖下只是一片近乎漆黑的墨绿,男子陷入沉思,“是杀你...还是...救你..."语调特别缓慢,更显吓人。
忽的,男子脸上出现了一抹奇怪的笑意,说道:“你命由天不由我...”
凉夕不懂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正想发问,却见他双手轻轻一抛,自己就如同碎翼的蝴蝶一般,在空中带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一阵凉风,男子的衣袂被重重带起,连同他黑亮的发丝不住飘摇,凉夕似乎看到了一只将死的灰鸟,悲伤地浮在陡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