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顺亲看到刚才飞身过去巡视的那些骷髅头，一番检查后，每个塘坑前都离地五尺漂着一个骷髅头，待命而动。其余的骷髅头，仍旧回到了窍黎脖子上的挂绳上。每个塘坑的那些怪物，像震坑的滑鱼、离坑的嚣、坎坑的鼍、巽坑的蒲卢、坤坑的化蛇、乾坑的合窳、艮坑的旋龟，都安静地或趴或盘在坑沿，也是在等待仪式的命令一样。
窍黎听到说要开始了，两手掌掌一拍，像幻术一样出现七块笏板一样形状的白玉牌子。牌子徐徐地飘落在坐着的三位神司面前，一字排开。
“请三位神司选牌子吧。”窍黎客气地说道，同时他双眼还是游离在整个大厅之中，遮住的半张脸不知道呈现着什么心情，是紧张，还是担忧。
听说要选牌子了，围观站着的人们一阵骚动，议论着这第一张要看什么样心情的灵魂表演。还有议论着上一个地阴之望日的大戏怎么好看。有的展望今天这朔日之戏会不会比上次更好看呢。有的则直接模仿起之前的戏码来，于是说笑着。
原来这地阴之朔日和望日，正好跟阳世的朔日和望日是相反的。人间的初一朔日就是地阴的望日，人间的每月十五望日，就是地阴之朔日。阴阳，事事万物无不是阴阳。
强良神司开口说话，他口中的紫金蛇像得到了解放一样，从嘴角左边穿出，尾巴快要脱离嘴巴时，蛇头探出四顾，然后绕过下巴，从右边的嘴角穿进去，如此往还着。只听强良说道：“上次望日最后那个欢乐故事可听，真是可听。”
“那今天就先来个乐的吧。”听强良说完，祖状尸神司，把写有“巽”字的玉笏牌拿起，往前一扔。
大家叫着“好，好，好”，无不龇牙咧嘴，或是舌出出尺长，或是头上犄角乱晃。只见巽字玉笏牌被扔出后，荡悠悠，像一片羽毛一样，轻飘飘地飞向高台上空，并停在那里。
窍黎见大家选的是“巽”字牌，把脖子上少数几个骷髅头挂件，像拨动琴弦一样，从头到尾拨弄了四下。只见巽字坑的骷髅头，转身对着坑里“呼呼”地喷出一条鹅黄烟带。同时守候的那群蒲卢，快速地在坑里上下翻飞，同时发出有别于土蜂“嗡嗡”声，而是刺耳的唧唧声。
只见无数的魂灵魂灵从坑底冒出来，因为太多，拥挤着冒出头，又沉下去，然后又冒出来。而那条鹅黄烟带穿梭在这些不停扭动的魂灵之间。所有的观看者，也都扭过头看着坑里的动静。突然鹅黄烟带缠绕住一个魂灵的脖子，然后快速腾空升起。大家见已经选定一个目标，都发出热闹的起哄声。
鹅黄烟带拉扯着被锁定的魂灵离开塘坑，飘飘然到了高台上，烟带另一端缠绕在垂下来的银钩上。这时被固定的魂灵，已经幻化成了一个人。那人五官模糊，像蒙了层轻纱，但可以看出是面带微笑地站着，似乎无数次适应了这个戏台一样。除了脖子被锁定着，四肢双手都可以动，甚至可以满台走动，走到哪里，银钩鹅黄带就把那人固定在哪里。
起初这个魂灵走动一下，大家都会起哄，甚至因为走得太靠近边沿，站在一旁的围观者会发着起哄声后退两步。围观者自然不是怕，就是好玩起哄罢了。但渐渐地就安静看着看着台上了，等待精彩故事的讲述。
“说说吧，你都死了，怎么还会这么乐呵呢。”发问的是不延胡余，因为他说话时，耳边的蛇和两脚的蛇，就忽短忽长上下探着脑袋。
台上的魂灵，不施礼，也不用尊称，一开口就是轻松的语调，说道：“呵呵，我都耄耋之年的人了，死不是很正常吗？我是个凡人，不是菩萨神仙——”
“哈哈”“哦哦”“嘘嘘”听到魂灵嘴里说到菩萨、神仙之类的，大伙儿都哄堂大笑，乐呵着，似乎他们自己就是被人羡慕口气里说出来的菩萨、神仙。
“就这样？”不延胡余狂笑一阵后又问，他身上的蛇信子吐得如丝如线一样长，收回又吐出来，配合着他的情绪。
台上的魂灵，脚步有些蹒跚，但还是优雅的步态，他走着，继续说着：“当然了，年纪到了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我年轻时学有所成，后来又官至三品，娶了三房姨太太，生了五男三女。我死时，我儿孙满堂了。你们说，我有何不乐的呢？”
这么一说，大厅里瞬间安静，好像大家还沉浸在这人讲述的这些内容里。三房姨太太是什么概念？五男三女是什么概念？或许都是很多在座的人不曾经历过的。不过没有安静三秒，大家又哄堂大笑，都重复着官至三品，重复着儿孙满堂这样的字眼词语，都觉得甚是好笑。
顺亲听了直点头，甚至是羡慕的。人生若得如此，夫复何求呢。那就是圆满的人生啊，当然可以含笑九泉了。
笑声渐沉，随着窍黎总司手一扬，台上的魂灵消失了。随后一块写有“离”字的玉笏牌出现在高台上，大家伙又一声欢叫，同时都转头看向离字坑的方向。
窍黎拨弄了胸前的骷髅串来回两次后，离字坑的骷髅头，就开始显出出格外活泼的一面，见他上下跳动着，故意靠近坑沿，又迅速推开两步的样子。那情形像是艰难选择，又像是遇到了令自己为难的事情。这样子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离字坑把守的嚣，鹊叫尖细，犬爪锋利地抓咬住坑沿，在坑里一通翅膀乱拍，搅动得坑里的魂灵上下翻动。终于骷颅头口中吐出晶皂色烟带，烟带迅速伸入塘坑里，不作任何停留，成竹在胸地，晶皂烟带就缠住了一个魂灵。没有作任何停留，迅速拉起，就往高台上牵去。
众人高声大叫着。看着魂灵被头上的银钩固定，双手也是被两边的银钩用晶皂色烟带固定的。尤是如此，那已然现人形的魂灵，还是不住地扭动着，剧烈挣扎着。每挣扎一下，围观者就发出起哄声。
“得多大的怒火，才会如此不囿束缚呢。”三位神司像是在讨论着，感慨着。
“待我逗逗他。”强良神司说着，张开大口，口中的紫金蛇火剑一样燃烧着，向台上的魂灵飞出去。蛇碰到魂灵后，立刻缠住了他的脖子，蛇头吐着火信反向跟那魂灵对视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