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化四十年,春。
草木丰茸,细柳垂髫,粉破梅梢,绿动萱丛,天边云展,枝上雀欢,一片春意盎然。
我是柳家的五小姐,是柳家最小的小小姐,我的头上有一个长姐,今年已经十五岁了,还有三个兄长,大哥已经娶了妻,是当今圣上的小公主,大哥也因此成了驸马,入赘了公主府。
绿莹在给我梳头,她说今天宫中有宴会,把我也邀了去,我看着镜子里巴掌大小的脸蛋,着实不知道自己去有什么用,莫不是宫宴来的人太少,找我来去凑个数。
长姐拉起我的手,长姐是京中才女,我在府中就总听得那些下人们的偷偷讨论,晓得长姐以琴出众,冠压整个京城的才子佳人们。
“长姐,我为何也要去?”我抬起小脑袋,不解的问道。
“你今年七岁了,还未进过宫,想来是带你见见世面。”
长姐的手指纤细,轻柔将我抱上了马车,随后我便看到站在车外的绿莹略带担心的表情。
我朝她挥了挥手,就此作别。
马车缓缓启动,我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想了想,许是因为一种未知的陌生感,长姐应是看出了我的害怕,握住了我的手,我觉得好了很多。
马车停下的一瞬间,我的心也跟着顿了一下,长姐将我抱下马车,随后牵起了我的手。
随着宫女的引路,我跟着长姐走在这宫墙中,只觉得前面的路很长,长到怎么也看不见尽头,跨过一道又一道的坎,就在我累的脚都酸了的时候,听见一声:“颖妃娘娘驾,闲人避让。”
长姐拉着我站在宫墙边上,我便看见一众宫女都跪了下来,姐姐也拉着我跪了下,我想抬头看看,可感受到姐姐死死的拉着我,我便忍住了这个念头。
“参见颖妃娘娘。”我感觉到那车撵停在了我们面前,一道目光正盯着姐姐,我听到一阵柔媚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姐姐原先给我讲过的狐狸仙,能将人魂勾了去。
“这是柳相家的小姐啊。”
“颖妃娘娘万福。”长姐拉着我又拜了一拜,那颖妃又盯着姐姐,半晌笑了笑:“不愧是柳家嫡女,气质真真是出众,这是五小姐吧,今年才多大,这就带进宫来了?莫不是听说那沂王爷挑个童养媳,急匆匆把人带来了。”
我感受到长姐握着我的手紧了紧,我听着也觉得这话怪怪的,我相信长姐不会害我的,长姐没有说话,那颖妃大笑两声,走了。
“长姐,那人好生奇怪。”
长姐摇了摇头,问我道:“禾儿,这皇宫大不大?”
“大!”我不假思索道。
“再大,也是个出不去的笼子,若是把你天天关在笼子里,你会怎么样?”
“那我可能会疯掉。”我歪着小脑袋,糯糯的说道,突然明白了长姐是什么意思。
那宫女将我们领到一处花园,花园的最高处是一座亭子,亭子旁边已经站了很多太监侍女,而亭下是依次排开的独立小桌,桌上摆放着水果,亭中隐约坐着几个身姿挺拔的人,我也看不太清。
这时我见到大哥走了过来,大哥已经是驸马了,今日是陪着公主来参加宴会,公主此刻不知在哪,大哥是独自一人过来的。
“二妹,五妹。”
大哥有些担忧的看向长姐,想要说些什么,又没有说出口,互相问候了两句,大哥揉了揉我的头便走了。
我与长姐坐在了离亭子不远处的小桌处,长姐很温软,举手投足间尽给人一种柔和的享受,我听着有人喊长姐的名字:“润媃。”
有个身着蓝色袍子的玉如公子从亭中走出,墨色的发上点缀了一根蓝色的锦带,腰间印着祥云,走来时正满眼笑意地望着长姐。
长姐脸颊有些微红,我赶忙牵起长姐站了起来,道:“长姐,有人喊你。”
“这是……”
长姐赶紧说道:“这是五妹柳禾,禾儿,这是三皇子。”
我洋装着行了一礼:“三皇子好。”
三皇子温润一笑,看向长姐,长姐的脸更红了,让长姐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柔美动人了。
“皇上驾到……”
“我一会儿再来找你。”三皇子说罢,赶紧回到亭中,长姐也拉着我又一次跪了下来。
我可怜的小膝盖又一次糟了央。
“皇上万福,皇后娘娘万福。”
“都免礼吧。”
随着众多的拜贺,我们终于又坐下了,宴会开始,歌舞随之而来,我正啃着一个苹果,看着亭前一片空地上,正有十八个女子脸上蒙纱,手执琵琶,腰间绫罗,环绕在这宴会之中。
宴会进行到一半,许多人都喝了个半醉,我边听见个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正是刚刚那个颖妃,只听她说道:“皇上,臣妾提议来玩流殇曲水之乐。”
“长姐,什么是流殇曲水?”
长姐耐心对我解释道:“我也曾听人说起,就是每人发个小木牌,牌上刻上数字,选一人来抽,若是抽到你了,便上去表演个节目。”
我点点头,很快牌子便发了过来,那宫女看我年龄小,还特地犹豫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接,就听见颖妃的声音:“给柳家五小姐也发个牌子,让她也玩玩。”
我接过牌子,上面有个数字“十”
长姐的是“六”,我又继续啃起了我的苹果。
至于那个抽数字的人,那当然是皇上,牌子发好后,我便听到亭中一个太监喊到:“十八。”
我仰头望去,便见走出来一个老头,那老头胡子是个山羊胡,有些俏,走上前道:“参见皇上。”
“贺兰爱卿,这贺兰爱卿为大家表演个什么啊?”
贺兰东哈哈一笑,“拿笔来。”便两下在纸上勾勒出一副宴会乐景图。
“贺兰爱卿真不愧是有画仙之名。”
我也看去,那画上景色艳丽,将皇宫的贵气和热闹之景呈现,的确是好。
“六号。”
我感觉长姐握着杯子的手停了一下,杯子险些掉落,我低声喊了声长姐,长姐摇摇头,意识我她没事,然后便走了出去。
“民女柳润媃参加皇上。”
“噢,是柳相家的嫡女啊,今日柳相怎么没来?”
“父亲抱病在家,只得派小女和五妹前来,望皇上恕罪。”
长姐在众人的目光下显得渺小而又脆弱,我也不禁握紧了拳头,为长姐而担心,但还没等我担心太久,便又听到了长姐的声音。
“民女愿为皇上弹奏一曲。”
接着就有婢女将古琴搬了上来,我手心不禁捏了把汗,就看着长姐已经落座,我又下意识望向那亭子中的三皇子,只是帘子挡着,看不分明。
缓缓曲声传来,我的心却越来越紧张,只见高台上的颖妃正一脸好戏的往长姐那看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我心里暗觉不好,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长姐还在弹着,每个人都似乎沉浸于这琴声,可细细感觉,却觉得这一切都是宁静下的波涛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