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竟成终究还是没能扭转历史航向。
看来义军失败的命运不可逆转,非微末人力可为,吴广和韩竟成本人的性命好像共乘着一辆马车,向着远处一座明知的断崖不可遏止地疾驰着。
韩竟成心里像灌满了凉水,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馆驿,夜阑深静,朦胧月光下稀疏斑驳的枝影铺满庭院,馆里的人都已安寝。
听到韩竟成脚步声音,依然坚守在他卧房门口等待的暮烟暮雨,急忙上前万福施礼,一如往常献媚地迎候。
韩竟成进脸带厌烦地摆了摆手,此刻他不想惊动任何人,也不愿被任何人打扰,只想安安静静地待着,思索未来不可知的前途命运。
暮烟暮雨入内伺候更衣,面对她们侍奉宽衣解带时小心翼翼又略带试探的纤纤手指触碰,韩竟成不再像前些日子一样故意表现冷淡或无动于衷,难得的牵住她们嫩光水滑的胳膊未松手,两个女子相互偷视一眼,心有默契地双双顺从倒入韩竟成怀中。
官设馆驿里的女婢本来就是照顾入住这里达官贵人的饮食起居,包括满足客人的一切肉欲需求,她们早习以为常。
韩竟成到来后从不要求她们陪床伴寝,对她们的主动亲近也一直不咸不淡,弄得她们心下惴惴,不知韩竟成看不上她们哪里。
若非姿色上佳,人生沦落,又能被选作此处婢女?韩竟成不是看不上她们,而是可怜她们,不想像其他男人般只为满足禽兽之欲。
穿越到大泽乡后,他对自己的前途命运始终还是抱有期望的,何况也没想在这个时代待下去,洁身自好一些很难吗?
可是希望在今晚破灭了,他在这个时代还能活多久?
韩竟成依稀记得历史书上记载大泽乡起义顶多半年时间就以失败告终,包括陈胜吴广在内的重要将领,声名显赫的基本全部阵亡,其他有名有姓的史书上后来也没了记载,最好的猜测也是死在荒山野岭,总之没什么好下场,否则怎么不会留下后续事迹呢?
他们那些有能力有战场经验的人尚且如此,自己一无所长给把长矛也不用,人生前景甚为渺茫,只是不清楚生命终点在何时何处?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抛却现代文明那些束缚人的道德框架,真正做个秦朝末时代的乱世人,及时行乐吧!
在正厅等到困乏,趴在案几上深沉睡去的小柔,半夜忽被男女夸张的嬉闹声惊醒,待起身出外急看,听清是韩竟成卧房中传出的动静后,心中百转千结,眸中泛泪默默回到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一夜放纵!
待韩竟成起床,日头已经升起老高了。
韩竟成慵懒伸腰,双足滑下软塌踏在地上,起身前特意把垂落快接触地面方砖的锦被往回拽了拽,遮盖好暮雨二女暴露大半的温香身体,狂风骤雨后她们酣睡正甜,流瀑般乌黑长发披散在绣枕上。
披衣漫步到院中,韩竟成随意踱步遛弯,馆中的仆役们照常安静而规矩地收拾着庭院,把四处打扫得干干净净。韩竟成感觉昨夜的疯狂没在下人中造成任何负面影响,反而他们看待韩竟成的目光稍加亲切,增添了点街巷邻里般的人情味。
可能韩竟成昨夜的表现才像一个正常的战国男人吧,太过爱惜羽毛特立独行,别人反不敢靠近。
奇怪的是平时手脚轻快的小柔仍在闺中高卧未起。
小柔自打成为韩竟成的贴身侍女,不过此间数日,无论馆驿执事还是一般仆婢,皆看出她在司马大人心中分量与别个不同,由是无人敢干预她的行动起居。暮烟暮雨更是乖巧,变着花样讨她喜欢,只求不给她们挑事就谢天谢地了。
难得的是小柔自我约束的紧,对待馆驿执事客气执礼,对普通仆婢亦不仗势欺人,对暮烟暮雨也是以平常心待之,并未倨傲逾矩。
她心地纯白无暇,眼内只有韩竟成,每日起的比他早,睡的比他晚,凡是她能很好照顾韩竟成的事,不嫌繁琐亲力亲为,暮烟暮雨根本找不到插手的地方。
像今天睡误时辰的事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呢。
韩竟成轻叩窗扉呼唤小柔,内里的人应也不应。
唤的烦了,一个绣花软枕从里面“呼”地砸到窗棂上,把窗外贴耳倾听内里动静的韩竟成吓一大跳。
“哎呀——烦死了!昨天等你等到半夜,还没睡好你来扰我做什么?我粗手笨脚的比不上别人,谁称你心你找她们去呀!”
小柔一声娇咤让韩竟成大感意外,这小妮子从来低声下气,还有这么泼辣的小火爆脾气呢!
无奈地抱以一笑,摇了摇头将她暂放一边生闷气去吧。
此时守门侍卫来报,陈胜将军的舍人张耳先生,遣人送来礼物。
“舍人是什么?哦,可能是达官显贵身边表示亲近的官职吧!”
韩竟成胡乱猜度了一下,因为他听说过太子舍人、中书舍人这些官职,具体职责是干什么的不知道,不过这不重要,忙命引来人前厅请见。
来到馆舍前厅,一个青衣仆从打扮的年轻人已等在那里,见韩竟成到来,赶忙跪地行礼道:“小的拜见司马大人。奉我家主人之命,送来些许微薄礼物,致司马大人昨夜相助之义。”
只见前厅雕花桌案上摆开一层布匹绸缎点心食盒等物,既价值小贵,礼物样式又符合家居往来之仪,有意避免了拉帮结派之嫌。
看来张耳是个处事周全的厚道人啊!
多个朋友多条路,这份礼物得趁热收下。
韩竟成对来人微笑致谢道:“请回告你家主人,承蒙好意,在下愧领了。”
那仆从自去回话不提。
在陈胜的号令下,蕲县县城内外驻扎的义军全部行动了起来,火速打点行装,分配武器,点集粮草。
吕臣身体渐愈,陈胜仍不放心,安排他率领部分义军留守蕲县。
韩竟成的司马营须随都尉吴广大军行动,随时接收各路上报的进军消息,同时肩负向各部传达吴广军令的职责。
“吕大哥,我们出征以后,小柔就拜托给你了!”
吕臣前来送别,恰好葛婴也在这里,韩竟成引吕臣至客厅落座,私下嘱托道。
“还有那两个婢子,你也——”韩竟成说话吭哧起来。
沙场争战凶险难料,万一有事韩竟成自身难保,根本没有余力顾及其他,为防意外,临行前他决意把小柔留在蕲县,托付给吕臣保护。
韩竟成本来可带暮烟暮雨让她们在路途中服侍,但他依然把她们也留下了。
其他将领无一不带着新获的娇婢美妾,以备在外征战长期途中不耽误享受齐人之福,解决寂寞之苦。
但韩竟成不想让与自己有关联的女子置身任何危机之中,即使是暮烟暮雨这般不掺入感情,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片刻欢娱的女人。
面对韩竟成的托付,吕臣大感奇怪:“你留下小柔在此地我尚可理解,为什么婢女也不带走一个呢,身边没有女人的日子可难熬的很呐!”说完狡黠地冲他眨了眨眼。
韩竟成不得不厚着脸皮向他道出了那晚的事。
“小柔至今还未理我哩!”韩竟成老脸一红。
“哈哈,你可真是个多情种,我说小柔怎么出来进去,对你视而不见,连带对俺也改了态度爱搭不理呢,原来是你惹的祸!”葛婴笑道。
“你放心,全部包在老哥我身上。不过要提醒你一句,小柔可是个好姑娘,放着嫩白的小草鸡儿不吃,你偏啃妖冶透红的烧鹅,口味不一般呐!”吕臣打趣着韩竟成。
韩竟成一脸尴尬,借顾抽身安排杜俊等亲卫准备随同出征,梁辰率一部分人留下专司守护馆驿安全。
吕臣心里还不托底,又增派来十多名兵士归梁辰调度。
“还请吕大哥为我费心照顾小柔,梁辰你要多加仔细!”尽管知道小柔她们会有百分百的安全保障,韩竟成依然反复叮咛。
梁辰拍胸脯保证道:“请司马大人放心,梁辰我以性命担保小柔姑娘周全,出了岔子,提头去见!”
吕臣也安抚韩竟成肩膀道:“没事,除了梁辰还有老吕我呢,小柔伤了一根小手指头,拿俺闺女赔给你。不过韩兄弟请你放宽一百个心,闺女幸亏长得不似俺这老粗,眉毛鼻子眼睛统统都像她娘,和小柔一般水灵哩!”
吕臣三十大几的人,还像小年轻一样喜欢打浑逗笑,引得众人畅笑开怀!
小柔还在跟韩竟成耍着小女孩性子,遇到他躲着走,即使同坐在一个屋里也赌气不和他说话,但一边又自行打理着行装,做好了随时出发的准备。
为避免小柔知晓安排不肯留下,纠缠不依,韩竟成特意叮嘱亲近部属们,留守消息在出发前对她严格保密。
在大军开拔的前一天下午,韩竟成借口和杜俊一拨人去城外军营领取战甲,假意称去去就回,让小柔她们准备晚饭,在馆舍内好生等待他们回来。
然后一行人悄无动静地穿街过巷出了城门,随中路军的先锋部队早走一步踏上征途。
“有暮烟暮雨两姐妹陪伴你,小柔一个人待在蕲县,应该不会担忧害怕吧。”韩竟成心中默默宽慰着离他越来越远的小柔,仿佛想像到她一人丢在馆驿里孤单失望的身影,“哎,这回不告而别,她更加恨上我了吧!”